第四章
他頓覺疲累非常,良久才道:「收拾行李,離開這裡,立刻。」
駱言沒有多說,「是,李爺。」
沈氏到靜心院時,周姨娘已哭過幾回,喂安素喝下粥水,又坐在一邊怔神。一見了沈氏,淚又止不住了:「我不該帶他們去,不該逞強,讓大夫當場瞧瞧多好,安素就不會變成如此模樣了。」
沈氏幾乎也落了淚,握了她的手道:「你沒有丟李家人的臉,安素也沒有。」
周姨娘一聽,哭得更是厲害。
安素被吵醒,一見生母在哭,坐起身抱住她。看著她安安靜靜的,沈氏的淚差點決堤。
來到安然的合興院,也覺清冷,招來宋嬤嬤便問:「安然呢?」
宋嬤嬤扶著她,答道:「姑娘最近都在書房裡。」
沈氏點點頭,這個時候能以書解憂也好,總比她整日擔憂的好。
到了書房,門沒關,一進去就見安然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還壓著一本書。沈氏拿了衣裳要給她披上,卻瞧見那書正是今年笄禮後李仲揚送她的。事情發生那麽多天,她不問自己爹爹去了何處,還說許多安慰的話,她只當安然天真無邪不知這事的輕重,可她分明是知道的。這書房是李仲揚為她挪的,她整日都待在這,只怕是坐著都難過吧。
沈氏連氣也不敢嘆,輕輕給女兒披上衣裳,這才出去。待拐過廊道,才想,若是當初將她許給世子,即便世子保不住李家,也能保住安然,為何當初要那麽執拗呢……
【第三十八章儲君騙局】
順王府如今也不太平。
賀均平再笨,那小廝總不帶信來,也察覺到了不對。
這日讓小廝送信去,等他回來,淡聲道:「安然帶了什麽話來?」
小廝彎身答道:「李姑娘讓您放心,她一切都好。」
賀均平緩緩起身,向那小廝走去,一見他過來,小廝忙跪下,恭送他出去。
誰想那身影到了前頭,他肩上便挨了一腳,只聽賀均平聲音滿是怒意——
「你若是不說實話,我便丟你去犬窩!」
小廝驚得魂飛魄散,那犬窩都是殺人用的,將人投進餓了多天的狗群中,不到一炷香整個人都被啃成白骨。當即叩頭求饒:「世子饒命,那信都被王妃攔下了,都是王妃讓小人做的,不關小人的事。」
賀均平手握成拳,來不及罰這小廝,提步便往外走去。他要去找安然,如果聖上真要滅了李仲揚,那還怕再扣上個結黨的罪名嗎!他一個王爺世子要救個姑娘,還要被問罪不成!
顧慮太多,卻是錯失了良機,他竟然讓安然擔憂了這麽久,想來王府上下都被母親叮囑過了,否則安然也不會一直沒動靜,只怕是來找他的李府人,都被攔截在外。
剛走到前院,便被眾侍衛攔住:「王爺吩咐,世子不可外出。」
賀均平沉聲道:「滾。」
侍衛未動,賀均平抽了一人的長劍,便要斬開一條路,身後已有人喝道——
「你要去何處?李家?」
順王爺面色陰沉,負手站定,直盯著他:「為了個女人如此,成何體統?你到底明不明白,如今我們所擁有的榮華,都蒙恩於聖上,你去找她,便是與聖上作對。」
賀均平未放下手中的長劍,冷聲道:「安然不會求我幫她,只是一定要見一面。」
順王爺冷笑:「以你如今的權勢,根本沒有辦法保住聖上要殺的人,你心裡何嘗不知這個道理。有些事本就難以兼得,即便今日犯了律法的是父王,我也絕不允許你再與我牽扯半分,不管是幫與不幫,這便是家族興盛的規則,容不得你任性破壞。你可知你今日這一步邁出去,會釀成多大的禍?這不僅僅是關乎到你,還危害了府里上上下下幾百人!你是對得起李安然了,可你又對得起我們?」
賀均平緊握劍柄,他去邊城是為了回來能風風光光迎娶他喜歡的姑娘,而不是為了看這一場權力爭鬥。他自知無法救李家,可安然不會求他這件事,他只是要告訴她,等他,等他就好。
順王爺遲疑片刻,才道:「救得了李家的,不是我們,即便是我們,也不能插手。況且你以為以你的家世能娶丞相之女?拆散你們的不是父王和你母妃,而是聖上!」
賀均平一愣。
「自古帝王最痛恨也最忌諱的便是權貴結合。父王是親王,你母親是最得器重的國公嫡女,若是再添個文臣之首,聖上當真會坐視不理?他如今整治李家也是給我們警告,沒人可以逾越皇權。你若再近罪臣之女,便是棄賀家不顧,家族與女人,你選吧。」
眾侍衛何嘗不懂順王爺的意思,當即讓了一條路。
賀均平停頓片刻,劍已放下,聲音微啞:「如果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又談何保護這個家。我只是想去見見安然,只要見一面,讓她莫慌。」
說罷,已大步跨了出去,順王爺長嘆一口氣。
剛挨了踢的小廝見他出去,忙跑到馬廄牽了馬過來想將功贖罪。賀均平哪裡有心情理會他,接過韁繩跨馬上去往李家趕去。
馬蹄聲響,踏著水窪疾馳在清冷的街道,卻不想馬突然一震,猛地一扯,賀均平始料未及,隨著翻轉的馬一同摔落在地,磕在水窪中,只看見眼前雨水融入水坑中,意識漸漸模糊。
賀均平被抬回家時,已經昏迷不醒,順王爺從宮裡找了御醫來醫治,足足兩日人才蘇醒過來。
順王妃見他醒了,忙喚人端了參湯過來。賀均平坐起身,恍惚了許久,左右看看,將放在床頭的香囊拿在手中,掀了被子要下地去找安然。
順王妃一見,又怎會不知他心思,當即氣道:「若非去找李安然,你也不會如此!我定不會放過李家!不會放過李安然!」
賀均平手腳沒什麽力氣,恍若未聞,只想著不能再耽擱了。
順王妃氣得痛心,這一雙兒女,沒一個讓她放心的。
順王爺進來時,見賀均平準備下地,緩聲道:「你為何不想想,王府的馬素來安順,你又自小騎馬,怎會讓馬匹受驚,將你甩落?」
「雨天,地滑的緣故。」賀均平伸手去拿鞋,才發現腰間痛得厲害,皺眉忍痛。
「馬的後腿發現了暗器,馬夫推斷是在奔跑途中被刺傷。」
順王妃愣神:「有人要害我兒?」
順王爺未答,眸色黯然:「元之,你如今可還要去見李安然?」
賀均平愣了許久,有人不讓他去見安然。父王再狠心,也不會做出讓他墜馬那樣危險的事——如果沒有幾日陰雨,將那地浸軟了,那他一腦袋磕在上面早死了。如今不想他有所為、又敢下殺手的,除了當今聖上,還有誰?
順王爺說道:「誰敢動我們王府?唯有聖上。他決意要扳倒李家,你卻執意違逆,父王說的你怎就聽不入耳?你若去了,下次便不僅僅只是受傷。清妍為何會被皇后召進宮中?你真當聖上不知你和丞相之女走得過近?此次你撿回一條命,可你再不放手,下次死的就是你妹妹、是你、是父王和你母妃。」說罷,聲音已是微哽,質問道:「你當真要為了個女人捨棄你至親的人嗎?」
順王妃緊抓他的手,痛聲道:「元之,放手吧,就當是母妃對不起你,可你願意看著清妍被囚在宮中一世,看著父王母妃過得膽戰心驚嗎?」
賀均平怔愣,頭疼,非常疼……手裡握著的香囊在刺著他的手,已經……拿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