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污衊
「小瑭子你幹什麼！」
眾人之中，劉大娘第一個站出來，把金大娘扯到一邊，「跑到我家來打人了？你有種連我一起打！小兔崽子，你爹也得客客氣氣叫我一聲嫂子，你個混球倒跑我家來撒野！吃了熊膽啦？」
明著說顧瑭，其實是影射顧彩霞無禮。
金木匠上去護著媳婦走到飯桌邊，顧靈就趁機也躲過來，逃脫了顧瑭拳腳範圍。
顧瑭只好看向姑姑討主意。
顧彩霞胸中一口氣沒出去，反被劉大娘含沙射影了一通，當眾覺得很沒臉。
「劉大娘，我教訓家裡小輩，麻煩您讓開。」
劉大娘叉腰：「剛還說她們母女不是你家人，現在又說靈兒是你家小輩，你那張嘴是怎麼長的，說話等於放屁嗎！」
「你……」
顧彩霞是沒出嫁的閨女，向來自視甚高，從不學村裡潑婦的做派，一時不好意思還口，氣得臉色發白。
於是又轉向何翡翠，「何氏，你現在有人撐腰了？更不把我們一家子老小放在眼裡了……爹被你氣得沒幾天日子了，娘也被你氣病了，現在你又讓人欺負我……你是要禍害了全家才罷休嗎？你拍著胸口想一想，二哥沒了這些年，全家對你哪點不好，你做人怎麼能這樣沒良心！」
說著，竟然哭起來。
站在那裡嗚嗚咽咽，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
她生有幾分俏色，穿戴齊整，進城逛街時也能吸引路人目光的，如今抹著眼淚哭得傷心，竟也顯得楚楚可憐。
要是不知道內情，不曉得何翡翠母女這些年苦日子的，還真能被她給打動，以為她受了多大委屈。
「小妹……你、你先別哭啊……」何翡翠手足無措了，就要上前去勸。
顧心暗暗拽了一把，阻止了何翡翠的行動。
小丫頭顧靈大聲反駁：「我娘才沒氣爺爺奶奶，他們病了賴不著我娘！我娘有良心，你胡說八道！」
畢竟年紀小，吵架吵不到點子上。
顧彩霞就哭著指顧靈，「看看，這麼小的孩子，被何氏教壞成什麼樣子了，整天就知道偷懶、吵架、跟長輩頂嘴，還和兄弟姐妹搶吃的，連我給爹爹熬的補身子的米粥都被她偷吃了，回頭何氏還要跟我娘頂嘴吵架……我爹實在是氣不過，才把她們攆出來反省幾日，誰知道她們變本加厲……」
「你胡說！你胡說！那粥是大娘家暉子哥吃的，大娘硬說是我娘偷給我吃了，我娘才跟奶奶解釋幾句，根本沒吵架！」顧靈氣得大喊，跳腳要跑過去跟顧彩霞理論。
這是上個月的事情。
因為那碗粥，母女三人被罰三天不許吃飯，何翡翠餓得在乾重活時直接昏了過去。
但顧家全家，沒有一個可憐她們的。還是原主顧心偷偷跑到劉大娘家求了一塊饃饃，回去泡水餵給娘吃了，何翡翠才慢慢蘇醒過來。
類似種種之事，長年累月層出不窮。
顧彩霞今日卻來倒打一耙，當著村裡鄉親的面，委委屈屈哭著指責何翡翠。
「靈兒，別喊了。」
顧心拉住了妹妹，沒讓她衝上前。
「姐，姑姑亂說話，她胡說！」顧靈性急。
「她可以胡說，但你，不能失了分寸。」
顧心彎下腰，平視著妹妹，以穩定而冷靜的語氣認真教導她，「姐這些天是怎麼教你的，忘了嗎？」
「……」顧靈撲閃著大眼睛，咬住嘴唇，皺起小眉頭。
自從搬出顧家，姐姐和以往不一樣了，總是說一些她從沒聽過的道理。
比如，脾氣可以暴，但不能不講理。
比如，不要計較一時得失，要踏踏實實朝前走，朝前看。
小丫頭覺得姐姐很厲害，說得話簡直跟教書先生一樣高深。
可……
可現在是講道理的時候嗎，姑姑在當眾說她們壞話啊！
「各位叔伯，大娘嫂子，你們給評評理……何氏對我爹娘那樣不孝，要是在平時，兩位老人家也就忍了，可現在我爹病得太重，脾氣就急了些，那天又是差點被何氏氣昏過去，才衝口說出趕她們出門。」
顧心教導顧靈的時候，顧彩霞在那邊繼續哭訴，「……回頭我爹就後悔了，這幾日清醒的時候，就念叨要把她們接回家去，可她們竟然自己蓋了房，要跟顧家徹底脫離！還送吃食回去炫耀，一副離開了顧家她們能過得更好的架勢……我爹又氣壞了，昨天一日里就昏迷了幾回，我不得已，怕他氣出事來，這才把米面給送回來。」
又道：「如今我娘也被她們氣病了，全家上下急得不行……所以剛才進院的時候，我一時沒忍住說了幾句重話，我實在是擔心爹娘身體！」
顧彩霞哭得傷心。
涼棚下，眾人頗有動容之色。
除了劉大娘家裡知道何翡翠母女的真實情況，其實其他鄉鄰並不太了解。
何翡翠在本鄉沒有親眷，又是個不愛訴苦的悶葫蘆，所以一直以來就沒有什麼輿論基礎。
如今顧彩霞這麼一哭，大家看向何翡翠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
只是這飯桌邊坐的，不是被顧心雇來做綉活的，就是給蓋房子的，都賺著顧心的錢，也就不好意思明說明問。
「姑姑，昨天我看見三叔去六太爺爺家了，聽說，是商量把我跟靈兒從顧家除籍的事。」
顧心慢慢站直了身子，慢條斯理說了一句。
她聲音不高，卻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顧彩霞哭聲戛然而止，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我關心爺爺身體，所以私下經常去找村裡郎中詢問，就在昨天他說，爺爺是好是壞……就在這兩日了。」顧心又說。
顧彩霞錯愕。連這……三丫頭都知道了？！
涼棚下，眾鄉鄰一陣驚呼。
大家都覺得很突然。
顧老頭身子不好大家都知道，但早先聽郎中說，似乎還有個十天半月的活頭……怎麼就快要沒了？
眾人紛紛去看顧彩霞，想要求得印證。
顧彩霞卻在那裡臉色紅白交替，神色恍惚。
她正在犯愁呢！
該用什麼說辭堵住顧心的嘴？這丫頭不跟她爭辯吵架，反而輕飄飄兩句扎中了事件核心……
怎麼這樣難纏！
卻聽顧心又說了第三句。
「郎中說，爺爺是受了刺激才突然病情加重。」
她看向顧彩霞，漆黑眼眸閃過洞悉的鋒芒，語氣依舊是沉穩而冷靜。
緩緩地問：「姑姑，爺爺是受了什麼刺激——是他突然知道我們三口被趕走了，還是，知道我們要被強行除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