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突至
趙青青在喜堂上鬧,要是一般人,宋家將之強行弄下去便是,家裡護院很多,功夫好的比比皆是。但她是奉恩伯府的大小姐,身份在那裡擺著,誰又能當眾對她用強?
而且,她鬧,是以女方親屬的身份,在為新娘子出頭。於情於理,宋家都不能將她如何。
喜堂外站著跟來送親的一些直水縣親朋們,聽見趙青青言語,不少人也覺得很是有些道理。這宋家新郎沒病沒災的,只是趕不回來而已,為什麼不能挪一挪時辰,非要讓別人頂替成禮?就算是在鄉下,也是新郎病重得起不來時,才可能有這種事。
於是以顧六太爺為首,女方親眷們誰都沒出面勸說趙青青,而是看宋家怎麼收場。
「趙家姑娘,你隨老身堂后一敘。」
宋老夫人從椅子上慢慢站了起來,開了口。
她是宋家身份最高的人,一出面,林氏郭氏等人就退到一旁,收聲不再勸了。
趙青青混不吝地扯起嘴角一笑,對宋老夫人也毫不客氣:「怎麼,想把我誆到別處去,這邊繼續逼著我姐成親嗎?」
宋老夫人道:「以老身的誥命身份擔保,宋家從未看低過你義姐,也從未想過要威逼怠慢她。有些事你不清楚,且容老身與你細說。你且過來。」
老夫人扶了丫鬟的手,往堂後去。
趙青青卻不動彈,只是握住顧心。
「我不去!事無不可對人言,若是你們光明磊落,幹嘛要去背人的地方說?有事,就在這裡開誠布公好了!」
宋老夫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沖她笑了笑:「趙家姑娘是個豪爽性子,很像老身年輕的時候。老身在這裡當眾與你保證,若是你隨老身去了後堂,在你出來之前,婚禮絕對不會繼續進行。你看,這樣如何?」
趙青青叮問:「當真?沒我在姐姐跟前,你們宋家不會讓她成禮?」
「當然。」
趙青青低聲對顧心道:「姐姐,那我就去聽聽她要說什麼,幫你問個明白,再回來告訴你,你且在這裡等一等。」
顧心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話。
趙青青回頭朝堂外觀禮的女方親眷道:「你們都聽清楚了,宋家老侯夫人說了,我不回來,這裡的拜堂就不會進行!大傢伙都幫著我姐姐照看些,別讓人欺負了她去!」
顧六太爺朝趙青青露出一個笑容,無聲地表示知道了。
趙青青知道他是顧家輩分最高的人,得了他的默許,心裡便踏實了些。
不過,跟著宋老夫人往堂後走的時候,她還是一把拽住了要代替宋恆拜堂的那個宋七郎。
「你跟我走!」
「新郎官」不在,宋家總不能再臨時找個人來代替宋七郎,那就鬧笑話了。她拽走他,是雙重保險。
宋七郎一個年輕後生,本來就被鬧得挺窘迫了,突然又被趙青青拽住胳膊往走拉扯,一張俊臉頓時漲得跟紅蘿蔔似的。
「哎呀,這這……這成何體統,先放開我……」
他作勢要掙扎。
可是他一個書生,怎麼掙得過趙青青,轉眼間腳不沾地的被扯走了。
顧心蒙著蓋頭,安安靜靜站在堂中,不急也不慌。
外面的鑼鼓聲暫停,周遭消停了不少,只是賀客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嗡嗡著,遠在天邊似的。
在這暫時的空當中,顧心想起了宋恆。
他現在何處呢?
在這本該成禮的時辰,有別的男人代替他跟新娘拜堂,他此時作何感想?
如果禮成了,他又會在什麼時候回來?見了面第一句話,會對她說什麼呢?
顧心想起宋恆那雙深夜寒星一樣的眼睛。
曾幾何時,他讓她戰戰兢兢,心驚膽寒。
後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敢於和他開玩笑了,而且也欣然接受他的饋贈和好意了?
兩個人從相識到現在,也不過是幾個月而已,一年都不到,就走到了成婚這一步。即便放在她上輩子的時代,也算是進展很快的。
一路走來,她知道他待她不錯,是真心實意。
那,她自己呢?真心有幾分?
奮不顧身,飛蛾撲火一樣的感情,似乎不適合她。她從沒體驗過,也不打算體驗。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權衡,在籌算,在瞻前顧後。
即便現在站在這裡,在紅綢蒙起的隔絕了外界的小小空間中,她這樣孤獨地惦念他……
但她也同樣關心著後堂的談話,想知道趙青青能帶回來什麼樣的理由。萬一真是宋家薄待她,她會立刻籌劃退路。
這就是她的真心。
如果堅貞的愛人的心,是水晶鑽石般透徹純粹,那她的真心就是一塊琉璃。
可以透徹,但純粹不了。
「宋恆……」
她悄然地,默念他的名字。
「廬王駕到——」
陡然,尖細悠長的通報聲,在暫停的安靜之中響起。
第一聲還是很遠,但很快,一聲接一聲,便從侯府大門口傳到了喜堂上來。
須臾,兩列金甲護衛開道,後面一溜青衣宮監魚貫而入,到了喜堂前頭的院子里,工整站好。
賀客們已經被擠到了後面。
廬王的人影還沒看到,後堂說話的宋老夫人連忙快步迎出來,一個眼色過去,林氏郭氏等宋府眾女眷,便迅速退到了後頭。
她們帶上了顧心。
趙青青上前緊緊拽住了顧心的袖子,「姐姐,站我身邊。」
於是喜堂門口,唯有宋老夫人一位女眷,領著宋家各支男丁下跪迎駕,賀客們也跟著呼啦啦跪了滿院滿堂。
廬王帶著幾個貼身內侍和宮娥,在眾人的跪拜之中慢慢走來。
「宋老夫人,何必拘禮呢,快快請起吧。」他的聲音帶著溫煦笑意。
宋老夫人卻是按照迎接親王的規格叩拜,把禮數做足了,這才起身。
朗聲道:「小兒婚禮,能得王爺親自下降祝賀,真真感激不盡!」
「呵呵,老夫人怎麼知道本王是來祝賀的?」
廬王一聲反問,讓全場為之一靜。
不是祝賀嗎?人家婚禮,來了不是祝賀,還能是什麼?
宋老夫人抬眼瞧了瞧廬王,笑道:「先帝爺在時,曾有一次見到犬子演武場耍槍棍,頗是贊了幾句,還曾和我家老侯爺開玩笑,說不知哪家淑媛能得我兒為婿,等我兒成婚時,先帝爺要賞一份賀禮呢。昔日談笑,言猶在耳,如今雖然未得先帝爺賞賜,但能有幸驚動廬王爺親自來賀,安陸侯府上下深感天恩浩蕩,莫不與榮有焉。今後宋家上下,也必定更加奮勇向前,鞠躬盡瘁甘受驅策,以報先帝爺與當今隆恩!」
說著,宋老夫人躬身再次下拜。
惹得喜堂內外又跟著呼啦啦跪倒一片。
廬王臉上的笑意,隨著宋老夫人的陳述越來越深,嘴角越扯越高,甚至露出牙齒來。
只是那牙齒森森,倒像是隨時要咬人的獒犬。
他並沒有立刻叫起,只是那樣笑著,在京城冬日強烈的日光中,慢慢走近宋老夫人。
綉著海浪金蛟的厚底宮靴,停在宋老夫人面前。
日頭打下的陰影,籠罩在老夫人頭頂。
「原來是父皇要送賀禮啊,本王竟一點也不知道呢。」他不緊不慢,不冷不熱地說。
宋老夫人這回沒接話。
廬王偏了偏頭,笑道:「不過,父皇若是真好奇是哪家淑媛得幸嫁給宋恆——這麼個厲害的人物,本王的好奇,比父皇只多不少。」
宋老夫人依舊沒言聲。
廬王笑容冷了半分,直言:「本王既來恭賀,不請新婦前來見一見么?」
宋老夫人垂首笑道:「兒婦未曾學過覲見禮儀,恐怕駕前失態,還望王爺容量。」
「本王赦她無罪便是。」
「兒婦自幼生長鄉野,畏見生人,請王爺……」
「本王早已見過她,不算生人。」廬王打斷宋老夫人的推辭,「難道本王是洪水猛獸么?老夫人百般推脫,所為何故?」
「王爺……」
宋老夫人被追問到這個份上,眾目睽睽之下,沒法再藏著顧心,只好吩咐僕婦好生去請。
廬王這才叫老夫人起身。
喜堂後頭,顧心和眾女眷在一起,將前方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廬王突然來到,而且非要見她,也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
及至劉嬤嬤來請,趙青青拽著顧心的手道:「姐姐,你是不是不想去?那我去跟他周旋一下。」
「不必。」
顧心連忙攔住了。
奉恩伯府一個賀客都沒來,她又怎麼能讓趙青青趟這個渾水。
宋老夫人都攔不住的事,那就如廬王所願,出去覲見好了。
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廬王又能做什麼。
顧心便穿著大紅嫁衣,蒙著蓋頭,由劉嬤嬤等人攙扶著走出了後堂,慢慢來到廬王跟前,行禮拜見。
廬王盯著顧心,臉色陰晴不定。
現場眾人沒有插言說話的機會,尷尬的寂靜著。
還是宋老夫人打破沉默,笑著感謝廬王前來賀喜,說婚禮過後一定進宮謝恩云云,然後便順勢讓顧心下去。
「怎地不見宋恆?」廬王問。
這次是李望川在旁看不下去了,上前回答說:「宋四哥在外奉命辦差,很快就會趕回來。」
「哦,怎麼,婚禮進行著,新郎卻不在么?真是奇聞!」
廬王高高挑起眉頭,「那這婚禮作什麼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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