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義妹

趙青青站在街頭的人群里，遠遠望著花轎過來，又望著花轎遠去，而後是很長很長的嫁妝隊伍，她一直留在原地，等隊伍尾巴都過去，才慢慢挪動了腳步。

派出去探看的隨從回來報信：「爺，前頭花轎都快進安陸侯府啦！您是去……還是不去？」

趙青青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眼眶濕潤是因為什麼。

「當然去啊，不然今兒出來是幹什麼的！」

隨從小心翼翼：「可是，老侯爺那邊……不是不讓您跟安陸侯府走太近嗎，老夫人給您安排的繡花任務，今天您還沒做呢吧，去完宋家再回去做，還來得及嗎……」

趙青青揚手揮馬鞭，作勢要打：「爺的事情，要你管？！前頭開路！」

隨從縮著腦袋趕緊躲開，跟著幾個同伴一起，推開擁擠的圍觀群眾，幫趙青青開出一條路來。

趙青青今日慣例性的，是一身男裝。奉恩伯府沒有人去參加宋恆的婚禮，家裡也拘著她不許她去，但是趙青青偷溜出府溜習慣了，瞅個空子就瞞過下人，到底還是鑽出了宅院。

結拜姐妹顧心的婚禮，她怎麼能不去參加呢！

那忒不夠義氣了！

就是爺爺奶奶拿刀子逼著她，她也得去現場觀禮！

「快點快點，一群窩囊廢，趕緊給爺開路啊！」趙青青催促著隨從。

無奈街上人群太擠了，而且越靠近宋府越是人多，如狼似虎地隨從們拼了老命也擠不動什麼，推進的速度很慢。

趙青青一著急竄上了路邊房頂，「走這邊！」

她爬牆翻高的，踩著人家房頂竄得快，沒多會就到了安陸侯府門前的街上。

這條街，不久前還聚集著一大幫書生舉子的，吆喝討伐，今日則是湧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京城百姓。府門口的空地上還停著不少車馬，是前來賀喜觀禮的宋家親友。

趙青青一看，得，這裡還是擠不過去，花轎已經進門了，她怕錯過顧心拜堂，索性繼續飛檐走壁，嗖一下竄上了侯府高高的圍牆，踩著牆頭往前竄。

侯府辦喜事人來人往，門口附近亂鬨哄的，一時也沒人注意她們，直等她翻牆進了院子，隨著喜慶隊伍往前擠，這才有人上來招呼。

「這位少爺，您是？賀客都在那邊院子呢，再往前是女眷的去處了，您留步吧。」

趙青青斜晲一眼前來搭話的宋府僕人，哼一聲：「你們府上也太鬆散了，就算是辦喜事，也不能讓人隨便進出啊，幸虧是我，這要是賊人趁亂翻牆進來，偷盜你們家東西，更可惡若是溜進了新房打擾新娘子，該怎麼辦啊？你們家到底有沒有護院！」

僕人被罵得一愣，暗道這位是什麼來頭，怎麼，聽話口還是翻牆來的？

「呃，敢問您是……」

「奉恩伯府趙家的！我是女方的親眷，拜堂在哪裡啊，帶我去。」趙青青插著腰報名號。

宋府僕人一聽，不敢怠慢，立刻前頭帶路。

趙青青一邊跟著他往喜堂走，一邊還數落：「我說我是趙家的你就信，你認識我嗎，你都不找個認識的人驗看一下？這就大喇喇帶我去喜堂，我要是去搞破壞的怎麼辦？」

僕人紅著臉站住了腳步，這帶也不是，不帶也不是。

不過趙青青已經看見喜堂的院落了，推開僕人，自己大步流星往那邊趕去。

等她趕到的時候，堪堪正好花轎也抬了過來，喜婆子正在轎子跟前說吉祥話，長篇大套的，伴隨有點火盆、灑絹花等各種小儀式。

趙青青站在賀客之中，伸著脖子往花轎那裡看，期盼著顧心下轎子。雖然知道新娘會蒙著蓋頭，看不見臉，但能看看人也是好的呀。

一眼在花轎旁邊的人群中看到了李望川，趙青青撇嘴，這小子今天收拾得倒是挺精神！

只不過過了一會，竟然看到新娘子下轎時，是李望川拎著紅綢的另一頭在旁牽引，趙青青就不淡定了。

心姐姐為什麼讓這小子領路？宋恆竟然連婚禮都不回來參加嗎？

趙青青撥開人群進了喜堂。

周圍賀客多，一時沒有人注意到她。

只見喜堂之上，站著一身大紅吉服的年輕人，長得不賴，氣度也還不錯，但是，那不是宋恆！

趙青青一股火氣往上冒，頓時瞪了眼睛。

「宋四爺不在家，看這裡的意思，是要讓別的人代替他拜堂成親嗎？」

她氣憤的言語，得到了旁邊一個人點頭回應。

「是，這是後街上的宋七郎，來幫忙成禮的。」

這說話的是個宋家親眷，不知道趙青青的身份，熱情回答一下而已。立刻就被趙青青給瞪了，「怎麼，這還叫幫忙？難不成，新娘子還要感謝他，好歹有人娶自己嗎！」

「嗯？這……」宋家那人納罕望著趙青青。

說話間，李望川已經引著顧心走到了喜堂門口。

他在門口止步，顧心跨過門檻，就由喜婆領著了。

堂上，宋七郎有些窘迫，微紅著一張臉，木頭似的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地等著。

顧心慢慢往前走。

路過趙青青前頭時，趙青青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顧心的袖子。

「心姐姐，你確定要跟這個人拜堂？他又不是宋四爺！」

婚禮流程頓時被打斷了。

喜堂內外人們都是一驚。

堂上，宋老夫人身穿一套絳紫色的妝花大襖，正等著新婦拜高堂，見到趙青青突然從人群中冒出來，心頭一緊。

這位趙大小姐可是個不管不顧的主兒，她打斷婚禮，恐怕不好收場。

老夫人跟前的劉嬤嬤連忙走過去，低聲勸道：「趙大小姐，還請這邊等候，這拜堂還沒拜完呢，您有話隨後再說……」

「隨後再說？」

趙青青冷笑，「等拜堂完畢，我還能說什麼！哪有這樣的，宋四爺不回來，婚期不會推遲嗎，做什麼找個替身來跟我姐姐拜堂，那我姐姐到底是嫁誰？你們宋家也太欺負人了！打量我姐姐孤身一人在京城，沒有人照拂，你們就隨便擺布她不成？別人管不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她結拜的義妹，大家一起坐過牢的過命交情，誰要是欺負她，我可不答應！」

趙青青嚷嚷的聲音非常大，不但喜堂之中人人聽得清楚，就是堂外又是鞭炮又是鑼鼓的，附近賀客們也聽了八九不離十。

不少人這才頭一回知道，顧心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跟奉恩伯府的趙大小姐攪合在一起呢。

趙大小姐可是個混不吝的，身為女子，穿了身男裝，比有些男子還鬧騰。

她在這裡發了火，誰能降服她？

「趙姑娘，還請這邊說話，有些事你不了解……」宋府大夫人林氏和二夫人郭氏齊齊上前，要勸著趙青青到一邊去。

趙青青哪裡肯走，只管抓著顧心的袖子問：「姐姐，是不是她們逼你，或者拿情面壓你？你實話告訴我，我幫你出頭！天下間好男人好門戶多得是，你又漂亮又能幹，幹嘛要被他們宋家拿捏住？好端端的婚禮，新郎官本人不露面，讓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人跟你成禮，沒有這樣的道理！走，這個婚，咱們不成！」

她拽著顧心就要出喜堂。

「哎哎哎，祖宗，你來搗什麼亂，這可是宋四哥的婚禮，你不怕他回頭找你算賬！」李望川急得竄進來攔阻。

「我還要找他算賬呢！我姐姐嫁的是他，幹嘛讓被人來拜堂？當初不是他死皮賴臉要求娶我姐姐嗎？」

趙青青跟宋家的女眷不好動手，跟李望川可不客氣，飛起一腳就朝李望川踹過去。

李望川連忙躲開。

「哎呦，這多少人看著呢，哪有你這麼鬧的。宋四哥在外頭辦差呢，一時沒趕回來，先成禮，別誤了吉時啊！」

「趕不回來就推遲婚期，吉時有的是，難道過了今天，天下再就沒有吉時了，天下人全都不成婚了嗎？根本就是借口，還不是不拿我姐姐當回事，想要隨便擺布她！」

李望川勸不住趙青青，只能在門口攔著，暫時不讓她拉顧心出去。又有幾個親朋女眷上來勸，還有和趙青青稍微熟絡些的，也過來勸她消停些。

趙青青一根筋地根本聽不進去。

眼見著被女眷們圍住，門口又有李望川等一眾兄弟攔著，這屋子是出不去了，趙青青索性冷笑，「好啊，今天你們要是非要趕吉時成這個禮，那也行。宋家不是找人代替宋四爺當新郎嗎，那我也可以代替我姐姐當新娘，總之是為了完成拜堂，具體是誰拜的，又有什麼要緊！來，給我找身紅裙子穿一穿！」

顧心蒙著蓋頭，被趙青青拽住，看不見周圍人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見，趙青青這麼一鬧，堂上眾人會有多尷尬。

她沒攔著趙青青。

從頭到尾規規矩矩當她的新娘子，不掀蓋頭，也不吭聲，在眾人面前裝羞怯。

宋家讓別人來代替成禮，她不在意，因為本身對於這個流程她就不看重。在她的上輩子，不辦婚禮不領證就生活在一起多年的情侶比比皆是，大家關注的是感情，不是那份協議。

但是，借著趙青青，顧心倒是也想了解一下，宋家為什麼會想出這種辦法。

宋家是什麼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