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京里的貴人
胡里正四十多歲身材滾圓，一雙眼被臉上肥肉擠成了縫，進院看見滿地血，眉頭登時就皺了起來。
「趕緊叫郎中，叫郎中啊！」立刻指派倆人去請郎中。
村民打架是常事，但見血就不太好了，萬一鬧出人命很麻煩！
看見顧心朝他跑來，胡里正的眼睛直了直。
顧心這丫頭，可漂亮著呢！
人雖然瘦弱了點，但臉蛋實在太標緻了，蒼白的臉色更讓人心生憐愛。平日在村裡走路她總低著頭，很少讓人看見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現下，她身上又是血又是土的，看起來慘兮兮，偏生眼睛還含著淚，越發水光盈盈了……
真是楚楚可憐！
胡里正沒忍住，咕咚，咽了下口水。
「胡大伯，我大娘攛掇著家裡奶奶爺爺，把我們孤兒寡母趕出家門，今天又帶了人牙子要把我娘強行賣掉，想逼死我們呢，求您救命！」
顧心一邊假意抹眼淚，一邊在心裡暗罵胡里正為老不尊。
她上輩子從商，什麼德行的客戶都接觸過，一眼就看出胡里正眼泛綠光。
但現在院子里亂鬨哄都是人，顧心倒也不怕他起什麼歪心思。
穿越的這副身體資質太好，明明是個小村姑，卻長得跟畫中美人似的，進縣城時顧心就收穫了一路的超高回頭率，她知道自己得慢慢適應。
適應當一個美女——美女和醜女與人打交道，情況是不一樣的。
「……啊，竟然有這種事？成何體統！還有王法嗎！」胡里正聽了哭訴，頓時憐惜起顧心來，挺著胖肚子開始罵人。
鄉鄰們逐漸安靜。
里正開了口，大家都看他要怎麼處理呢。
有人把那撕碎的賣身契撿起來，遞給里正看。
胡里正識得幾個字，一看，還真是賣身契。又有好事者指著地上躺倒的胖大婦人說，「那就是人牙子。」
人證物證俱在，胡里正環顧四周，清清嗓子，「咳咳！光天化日，怎麼能強行賣人呢，咱們四山村民風淳樸，絕對不能出現這種事。待給這人牙子治好傷，就把她趕出去！大家都散了，散了，以後不許為這種破事聚眾。」
轉頭看見顧心眼淚汪汪站在一旁，胡里正心一軟，又補了一句，「把那胡鬧的李氏抬回顧家去，讓顧老太好好管教！」
李氏歪在地上暈著，其實是裝。
有個在縣衙伺候的女兒，她不懼里正，但她怕顧心。
怕被砍！
所以雖被裡正當眾呵斥，她也沒敢跳起來分辯撒潑，就那麼繼續暈著，任人把她給抬走。
跟著李氏的幾個村婦趁機也腳底抹油，鄉鄰們被裡正催著攆走，郎中趕來，就地給那人牙子止血包紮。
趕車的段老頭還沒走，見人散了，就把車上顧心的東西卸下來，一樣樣往院子里搬。
顧心謝過段老頭，送走他，就拿起一小口袋面，淚汪汪放到胡里正跟前。
「胡大伯，謝謝您來給我們主持公道，我今天進城買了些米面糧油，也不是什麼好的……這袋面您別嫌棄，算我們一點心意。」
顧心算是看出來了，胡里正根本不敢招惹李氏。
鬧出強賣弟媳這麼大的事，人證物證全都有，結果胡里正不但不把李氏扭送衙門，連他自己處置斷案都不敢。
假意罵兩句，在村民跟前擺一下威風就完了。
還說什麼把李氏抬回家讓婆婆管教，這跟不處置有什麼區別！
顧心頂著美人麵皮裝可憐，卻收效甚微，於是真切體會到了二姐顧蘭的分量——有她在縣太爺家裡撐著，李氏就有做壞事的底氣！
今天李氏雖被嚇怕了，難保以後捲土重來。
顧心明白，自己需要一個更強大的靠山。
這靠山，絕對不是胡里正，可他是村官兒，也不能輕易得罪。
「哎呀，好說好說，何必這麼客氣呢。」胡里正伸手去接面袋。
他動作故意很快，順勢去摸顧心提口袋的手。
顧心抽手更快，放下面袋就退了兩步，沒讓他得逞。
商場混久了，對付油膩老油條，她還算有點經驗。
「我們母女三口，被趕出家時身無分文，容劉大娘好心收留才有住處。神佛保佑，今天進城又遇上了京城來的貴人，特意賞了我們一點錢，我才買了口糧。」顧心含淚解釋米面的來源。
胡里正立刻抓住了重點，眼泛精光，「京城的貴人？」
「恩，看上去身份很貴重，姓李。那李少爺看中了我娘繡的花樣，說要長期收呢。」
「是誰？多貴重？」胡里正留了心。
顧心困惑地搖搖頭，「嗯……具體是誰不清楚，他是通過成衣店跟我訂的貨……咱們村野粗活，他那種身份氣派，肯定不會自用的，聽說是給府里婆子丫鬟發賞用……」
停下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好像……嗯……忙著去丈量田畝，忙忙騎馬走了。劉大娘，咱一起進城，在成衣店遇見那位李少爺，是很忙吧？」
「啊……對，走得很匆忙。」
劉大娘正在旁邊安撫低泣的何翡翠，突然被點名，也沒多想，下意識就點頭了。
胡里正本還有些懷疑顧心的話，不相信她運氣那麼好，出趟門就能碰見京城的貴人，可劉大娘一搭腔他立刻信了。
劉大娘雖然脾氣有點暴，可從來不扯謊。她點頭，那此事肯定是真啊！
京里來的貴人少爺……
姓李？
忙著去丈量田畝？
胡里正心頭陡然一驚……莫不是？！
他身為里正，在縣城是有些消息來源的，武靖侯府的世子爺來了直水縣……他早就聽說了。
武靖侯府，當今太后的娘家，可不就是姓李！
胡里正眯縫的眼皮強撐起來，盯住顧心猛瞧——不會吧，這丫頭命好成這樣？隨便進個城就遇見了武靖侯府李世子？
要真是如此，李少爺可未必是看中了綉活，大約是看中這丫頭的姿色了吧……
這樣才說得通！
什麼綉活不綉活，公子哥兒勾搭閨女的借口罷了！胡里正越想越是這麼回事。
「胡大伯，您怎麼一直看我？」顧心靦腆地問。
低下頭，掩飾住嘴角一抹冷笑。
她言辭含含糊糊，真真假假，故意引著胡里正以為她傍上了大樹。看來，胡里正識真相信了呢。
那李少爺究竟什麼人她才不管，反正他姓李，恰好武靖侯李家確實有人來了直水縣，就隨便拿他充虎皮做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