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一人,一城
我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沒吭聲,在我看來,陰險峰也不是百分百可靠的,他的承諾,很可能只是空談,如果世界真的不復存在,誰也不能保證我們會發生什麼。
好消息是,我帶回來的數千隻地獄種,極大增強了陳國的軍力,這些地獄種最低都在400年以上,超過500年的也不在少數,絕不是普通陰兵所能比擬的。
我沒仔細算過,如果說一隻高等地獄種,相當於三五百個陰兵,應該不算誇張吧?
最後的戰爭,在半年後一觸即發。
在這半年間,我每天都跟無名鑽研刀法,無名告訴我,他是一名來自上古蠻荒時代的刀客,經歷了無數次輪迴,由於雙手沾了太多人命,這一世的他,在死後被投放到地獄中,經歷了種種磨難和廝殺,這才逃到了陰間。
無名教會我左手使刀,我道行遠在他之上,但無名的刀法,的確很獨特,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單論刀法,我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刀比我快不止一點,我有時忍不住拿無名和災劫比較,這兩人的遭遇和相似,也都領悟了刀法的至高奧義,但兩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我注意到,無名表面很堅強,卻經常在夜裡獨自哭泣,他哭的時候並不發出聲音,只是安靜地流淚,什麼事?讓他如此悲傷?
我對地獄充滿好奇和恐懼,有一天,我問他在地獄的經歷,無名半張臉埋在斗笠中,注視遠方答道:「地獄的前幾層,對你而言應該不可怕,畢竟你經歷的也很多,可怕的是後面,我聽說,十層以後,盤踞著強大的惡魔,但我還從未見過它們的樣子。」
「一個靈魂被投放到地獄后,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淪為別人的食物,或者發泄的工具,飽受各種折磨而死,要麼在殺戮中變強,但那樣的下場恐怕會更慘,你為了自保,不得不變得足夠強大,這樣一來,你就會被投放到下一層,而下一層的存活難度也將數倍提升。」
「如此反覆,一層層往深處晉級,直到地獄的十八層,但真能堅持到最後的,又有幾人呢?」
無名冷笑幾聲,又道:「就算真到達十八層,又有什麼意義?不一樣還是痛苦的囚徒嗎?而且,地獄種是沒有資格輪迴的,我成了地獄種,就永遠都是地獄種,直到死亡。」
「這樣的存在,未免也太卑賤了。」
最後半年,我們每天在一起練刀,我的夜修羅刀法,有了驚人的突破,現在,我不但能瞧清無名的出刀軌跡,速度也漸漸超過他了。
終於,那一天來臨,四大國度的大軍,浩浩蕩蕩來到陰險峰的皇城下。
這四國,分別是災劫,血凄,怨葬和新建立的陳國。
出征的日期,也是怨葬特意挑選的,他預測出,陰險峰已經收集到了所有顏料,準備動筆繪畫了。
滅世之門,絕不是簡單的畫作,不可能三兩筆就畫出來,據說,滅世之門共分為二十一扇,人間,陰間和地獄,各自有七扇。
即使是陰險峰,想全部畫出來,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利用這段時間,將這個瘋子一舉擊潰,把他的靈魂撕為碎片,就能阻止這個世界被毀滅。
四國的軍力,合起來接近上千萬人,大軍在距離皇城十裡外的血色沙漠腹地,安營紮寨,一眼望去,一座座營帳連綿起伏,如同山脈般望不到邊際。
血色沙漠的三分之一,都被陰兵佔據了。
但奇怪的是,陰險峰似乎沒有反抗的意思,先前大軍一路挺近,連奪了幾十座城池,幾乎沒費一兵一卒。
陰險峰幾乎沒有設置兵力防守,將自己的大片領土,白白拱手相讓了。
我從路土那裡得知,他去找陰險峰談過,無果,陰險峰執意毀滅三界,在他眼中,世界的一切元素,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他早就想這麼做了,此前一直在為此謀划。
陰險峰的心中,對天堂有著瘋狂的渴望,沒人能說服他。
而且我聽說,他一點都不懼怕陰間其餘國度的圍剿,陰險峰親口告訴路土:「讓他們來吧,路先生,你如果認為這些烏合之眾,有資格挑戰我,那你就太幼稚了。」
「你還記得當年嗎?你,我還有白輝,我們聯手笑到了最後,這次,沒有你跟白輝幫助,結局也是一樣的。」
三天後,攻城開始,從我所處的位置看,皇城顯得太過渺小,千萬大軍踩都能把它踩平。
所有人整裝待發,大軍挺近至離城千米內,那一刻,陰間的大地都在顫抖,天空變成了深黑色,預示著強烈的不詳。
陰風刮的慘烈,砂石吹到每個人臉上,耳邊儘是厲鬼的哭泣,馬蹄踐踏土地的聲音,以及靈魂們的喘息聲。
各種笨重,巨大的攻城機器,也早就準備到位,投石車,雲梯,破門錐全部就緒,士兵們手中的各式兵器,被擦拭的無比鋒利,厚重的盔甲上,塗了層油脂,反射出黑光。
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肅殺,第一次攻城戰,只是試探,所以四國只派出了百萬餘軍隊,騎著高大戰馬的陰將,萬夫長,各大統領,在前方壓陣,稍後方,則是四輛豪華的馬車,分別由四大國主乘坐。
災劫身穿一套青龍白袍,腳踩鎏金磨砂皮軟靴,腰掛六把寶刀,後背還背了三把,這九把刀,每一把都來歷不凡,是災劫最珍愛的藏品,此人平時只用普通木刀,只有面對強敵時,他才會拿出使用。
陰風吹動災劫的長發,他的側臉實在太過俊美,不遠處血凄手下的女兵,都忍不住紛紛偷看他。
我直到現在,才看清這些國主的修為,災劫跟陳山火相仿,道行有七百年出頭。
怨葬書生打扮,除了手中的羽毛扇,此人渾身沒任何兵器,他根本不像來打仗的,馬車裡堆了幾本書籍。
怨葬的臉色很古怪,他抬頭,直愣愣盯著百米高的城牆上方,不知在看什麼。
怨葬道行在680年。
血凄是所有國主中,道行最高的,她隱隱快突破八百年了。今天,血凄穿了套黑色緊身衣,勾勒出讓人血脈噴發的絕美身材,她用髮髻將長發盤起,露出雪滑的粉頸,臉上只化淡妝,顯得幹練而殺意重重。
血凄所使用的兵器,相當奇怪,她手裡抓著顆男子的頭顱,那頭顱的雙目,口鼻耳全被剮去,只剩下一張平平的臉,以及臉上七個血洞。
男子臉色灰沉沉的,顯然已經死去多時,我不明白,血凄為何會用這樣陰森的頭顱,來當作兵器?它有什麼用?
雖然有過肌膚之親,但我對她了解的很少,我只知道她痛恨男人,實力深不可測,除此一無所知。
最後是陳山火,我們的馬車分上下兩層,下層由墳婆,安若師徒乘坐,上層坐著我們兄弟倆,以及路先生。
路土依舊穿中山裝,戴圓形墨鏡,他背對著皇城打坐,臉朝著後方大軍,臉色看不出悲喜,不知在想什麼。
陳山火身穿華貴的龍袍,腰掛一長串人皮製成的小牌子,每個牌子上都寫滿了古怪的字元,也不知是用來幹啥的。
我跟他接觸這麼久,沒記錯的話,我還真沒看他出手過,道行超過七百年,它實力應該也差不到哪去。
表面看,他沒有攜帶兵器,衣服卻被撐的鼓鼓的,裡面似乎藏了很多厲害寶貝,我有些好奇地問他:「你身上藏著啥?」
陳山火沒理睬我,他雙目緊閉,鼻子不停嗅著空氣,似乎想從中嗅出些什麼來。
這人性格太冷,我問他十句話,他能答兩句就不錯了,對此我早已習慣。
百萬前鋒軍,整裝待命,隨時可以攻城。
而悲劇的結局,就是在這一刻開始的。
命運,是一盤誰也看不懂的棋。
幾乎所有人的命運,都以悲劇收尾的。
於是,當那一天來臨時,我們註定會輸掉這盤棋。
眼淚,無法打動死神。
就在四大國主,下令攻城的那一刻,就聽轟地聲巨響,城門居然自己打開了。
陰將們緊張地抽出兵刃,準備接下來的血腥廝殺,卻不料……
數十米高的厚重城門裡,只走出陰險峰一個人。
陰險峰穿著很隨意,簡答的粗布長袍,腳上沒穿鞋,他臉白到嚇人,長發亂糟糟地散落,他出現后沒多久,幾個僕人跟了出來,抬著桌椅,畫板,以及幾大沓厚厚的畫布。
陰險峰坐在畫板前,背後就是敞開的城門,城裡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他早就把守兵全撤走了。
他真的瘋了。
他打算以一人之力,對抗四個國度的千萬大軍!
或者說,是我們瘋了。對付一個人,用的著這般興師動眾嗎?
我們距離城門,還有千米的距離,隔的太遠,我瞧不清陰險峰的表情,但從他動作中能讀到,他根本沒把我們當回事。
這詭異的一幕,把所有人都看楞了。
只見,又有僕人端來各種瓶瓶罐罐的顏料,擺在桌上。陰險峰手持畫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