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罪證何在
?許雲歌迅速掃視靈堂內的變化,大多數擺設沒有異常,但靈堂正中的相框卻不知何時,早已變成一片空白,許多哀悼字詞也變成白紙,只剩下一片蒼白的紙花在風中搖晃。
一道淺淺的人頭輪廓映在其中,似乎在等待著一張新面孔將它填滿。只不過胡奶奶的鬼魂這次並未哭喊,而是背對著許雲歌,僵跳著往廚房挪去,院外不知何時早已充滿陰森迷霧。
很明顯,它不是沖著自己來的。許雲歌暗鬆一口氣,躲在花圈背後觀察時機,如果情況不妙,也許選第一道詛咒可以救自己一命。然而沒過多久,他看見之前那桌的人,從屋內的各個房間走回大堂。
「不對勁,胡家的所有客人還有那個臭道士,所有人都不見了!」
「難道那道士是其他同類假扮的?」
「把胡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任何收穫,現在怎麼辦?」
「不要再找了,說不定這裡有高人援助呢?這地方冷得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們還是先離開比較好!」
一行人鬼鬼祟祟竊竊私語,忽聞屋外一聲腰鼓嗩吶,許雲歌耳根子一麻,這突兀出現的樂隊,竟然吹奏的是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
可那吹奏的旋律,並沒有搭配年少懵懂的清脆口音。反而充滿了哀樂的低沉、苦悶,讓許雲歌想起早上5點多被哀樂吵醒的暴躁和煩惱——還有那鎖死所有門窗,也依然能夠穿透進來的恐怖音律。
沉重的鼓點在不斷回蕩,許雲歌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幾秒后,他聽見屋頂上有少許動靜,仔細一看,竟是一個人影,慢慢揭開幾片瓦,似乎在尋找什麼一樣。
房樑上有東西?許雲歌眼睛一亮,突然發現主樑上有一團紅布包,用繩子拴著,尋常角度很難一眼發現。屋頂上的人影顯然就是沖著它而來的,只見那人影身輕如燕的落到房樑上,身法如同體操運動員一般靈活柔軟,前翻貼近,迅速將那紅布包拆開,卻發現裡面放著的是一把刃口雪亮的屠刀。
許雲歌看見那人是之前見過的黑髮青年,身體往畫圈中間一縮,隨之聽見房梁一顫,青年帶著屠刀落地蹲伏無聲無息,只有一股灰塵從身下散開。
這人是個高手。許雲歌心中一動,他從青年身上感覺不到恐懼和敬畏的氣息,只是有一股劍拔弩張的壓迫感。
屋外的哀樂隊已經到了門口,門閂立即應聲而落。哀樂停止,門扉自開,屋外卻沒有一個人影,僅有一口棺材,躲在窗戶口上看去,棺中無比濃郁的白霧,簡直像是凝為實體的漿汁,那白霧中不斷湧現出人臉,直到越來越多的白色霧臉浮上牆頭。
這場面,像是上百人在操場上一齊點燃了孔明燈!可隨風貼近的並不是孔明燈,而是一張張扭曲掙扎著的白霧之臉。
緊接著,女人捂住肚子痛得慘叫起來,白霧彷彿受到刺激,一張張白臉立即越過門檻魚貫而入,眨眼間,2米開外一切都被霧氣吞沒。
空氣安靜得像是死掉了一般,許雲歌不敢用力呼吸,他感覺一陣勁風向自己湧來,忽而又一道陰風從側面襲來。不知為何,隨後兩股氣流在眼前打了個幾個旋兒,一同向院中涌去。
有老婦的聲音問道:「我的孫女應該遭受這種命運嗎?」
「我的兒子應該判死刑嗎?」
「你們想從我這裡偷走什麼?」
院中眾人一片駭然,無人能應。
下一秒,不同男女的慘叫傳來,屋內的黑髮青年伺機而動,一把屠刀奮力向棺材擲去。然而許雲歌沒想到,這刀竟能劈開霧牆,讓所有白霧都向兩側逃去,迷霧散開,立即突現幾名被無形之力扯向屋外的人。
那黑髮青年發現渾身上下都罩著血霧的其餘人,竟然也毫不避諱,猛地跳向那名女人,一把捉住女人的手腕。
動作快到許雲歌沒有看清,女人的雙手便已脫離手腕,騰空而起,被一股蛛絲般的白霧拖回了棺材之中。隨後,棺蓋自動閉合,咀嚼雞爪脆骨般的聲響,漸漸遠去。
煙火,鞭炮,蒸汽升騰,許雲歌精神恍惚的瞬間,他發現一群鄉里鄉親的賓客好友從霧氣中浮現,張羅著酒菜,點綴著粉紅的包子饅頭被蒸熟擺好,似乎正是準備趁著夜色為死者出殯送行。
黑髮青年不耐煩的摸出一雙手套,用繃帶和手套掩飾女人失去雙手的事實,定睛看去,許雲歌這才發現,屋中的遺像又變回了胡家奶奶,但那面容已經不大一樣,似笑非笑的盯著屋內的一切。
不待許雲歌多想,他看見王寶芝打扮成胡小玉的模樣,跪哭完畢,提著行李箱,在胡父胡母的威脅下,麻木地走向村口高速公路。黑髮青年拋下女人,獨自往靈堂深處走去。
一想到那箱子之中很可能就是一切噩夢的源頭,任何正常人都不會樂意靠近,但想到罪證的提示,許雲歌發現,也許自己有機可乘。
儘管天色仍是黑夜,沒人知道一輛巴士為何出現在村頭路口。但這一刻,許雲歌的眼中只有那幾十公斤的拖箱,他撥打村頭派出所電話留言,悄悄溜出大院,追上胡家父母,在最後關頭加速快跑。
眼看巴士車門已經打開,王寶芝在胡父母的控制之下,抬起行李艙,正準備把胡小玉放入其中。即使對方聽見腳步,眼看就要上車情急之下想要避開,卻被許雲歌扯住了拉鏈,順勢拉開,一位全身青紫,只穿內衣的女生從中跌落。
胡父雙眼一鼓,大怒道:「你這小子,敢來壞我大事!」
許雲歌避開那要命的一腳,拉開身位大聲說道:「你們女兒沒死,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你們這是犯法的!」
「犯法?我不懂什麼法,我就不會犯法!我生的女兒,我出的錢,她身上的每一坨肉都是老子養出來的,和你個外人有什麼關係!」
「我女兒沒死?」胡母似乎還有些懷疑。
「人死了要停屍幾天,萬一假死還能救回來,送進火葬場就真沒了!」許雲歌不斷煽風點火,卻並不是在挑撥離間,而是抓住胡父胡母想要靠近抓住他的機會,給王寶芝創造了空間。
「寶芝,快跑!快去報警!」許雲歌猛地把手機扔向王寶芝,王寶芝先是一愣,接著抓住手機拔腿就跑,然而她還未跑出多遠,司機竟然早有準備,提著一把紅色的消防錘,重重地將她砸翻在地。
「老胡,怎麼回事?說好的事成分我錢,你居然還讓外人看見了?」
許雲歌心中一寒,「罪」的收集比例再度上漲,達到60%。
果然,這幫人全都是串通好了,車上的人,看見居然也完全不做聲!幫凶,兇器,電話記錄,如果現實中真的存在這一切,這恐怖的漩渦究竟要牽扯多少人進去才會真相大白?
「殺了他,就他一個看見了!」胡父想要捉住許雲歌,奈何許雲歌自知是個一碰就死的玻璃人,根本不會給對方靠近的機會,轉頭就往村裡跑。迎面碰上村口派出所的人,竟然也是一副極度不願意管閑事的模樣。
莫不成,胡家奶奶也是被他兒子弄死的?許雲歌不信任這裡的任何人,或者說,呆在這噩夢般的世界,他只能依靠腦海中的符文和詛咒的力量來生存。
所以在胡父和派出所來者眼神交匯,而後者出現選擇性猶豫的那一瞬間,許雲歌回應了詛咒的第一選擇,他向陰暗處快速跑去,他感到苦悶、絕望、瘋狂,活在這種滿是惡鬼的世界,一絲一毫的人性和單純都會讓自己萬劫不復。
某種怪異的情緒籠罩了他,慢慢的,許雲歌意識到自己跑不掉,隨著時間推移,甚至連逃跑的力氣也失去了,他感覺黯淡的迷霧籠罩了自己的一切,所有的語言和努力,在這野蠻瘋狂的事實面前毫無意義。
他的身形變得透明,黯淡的霧氣籠罩著他的身軀,胡父和其餘人等,從他突然消失的身體中間直接穿了過去。
在黯然失色的詛咒發動以後,罪的收集來到70%!
看到他們臉上恐懼慌亂的模樣,許雲歌心中涌動著莫名的快感,某種蠕動的黑暗正盤繞在他手上,某種報復的情緒寄生在他腦中,催促他做出本能的反應,把這些不配當人的怪物統統消滅。
直到許雲歌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鄰村的警察已經派人封鎖現場,王寶芝站在胡小玉的屍體前,黑髮青年則出現在圍觀群眾之中。
「攝像頭都拍到了,屍體是從拖箱里掉出來的,說啊,是誰殺的?」
王寶芝眼神空洞的抬起頭,指向手握屠刀的黑髮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