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質問
只不過很快阿阮就顧不上去想極王那每月兩次的折磨了,因為小白說帝江不僅做了人界的國師,還驅使大妖作亂,而裴瑾迅速成了少年有為的除妖人,恐怕是有意加速塑夜受創歸位……
這事論起來,雖然成就了裴瑾,可帝江所扮演的角色如何都算不上一個好人,一手操控了人界的禍患,難道就為了將裴瑾送上功成名就的位置?
縱然很多時候阿阮都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可這一次她是完全猜不透了。裴瑾年少成名,成了人界炙手可熱的除妖人,這是一份並不那麼輕鬆的工作,每一次都可謂是出生入死,同那人間八苦相比,風餐露宿,性命相搏的除妖工作並不少半分痛苦。
阿阮心裡發涼地想,難道師父就是想用這種方法來折磨塑夜么?為的就是讓他痛苦嘗盡,不知何時就喪命於大妖手中?要知道,塑夜現在可不是仙界北武神了,他只是一個凡人之軀,血會流盡,骨肉難生,也比以前更容易受傷。
帝江這是要讓裴瑾死么?阿阮有些害怕地想,她從未如此惡意地揣測過師父帝江,可在冥界帝江那一劍讓她后怕不已。
就算是塑夜這一世是要去人界受罰受苦的,多半是不能善終,可他才多大,就要慘死在妖物手中,就是司命能有這個權利,也不敢這麼給北武神排命。
阿阮到底是坐不住了,她思慮再三,回到了彩雲山。
站在那方曾經伴她成長的小院兒,阿阮心中不知作何滋味,這裡曾經是她永遠也不想離開的地方,現在卻舉步不前,回不去了。怕觸景生情,怕被師父惡言相對……到現在依然還是會難過。
帝江坐在房中,閉門不出,小白忍不住倚在門外道:「阿阮來了,你不見見?」
帝江不出聲,擺動著手裡的摺子,他做了人界的國師,也是一時興趣,因他原本就是神,對萬事萬物的掌控遠超凡人,人界的皇族將他奉為神明,大事小事都想要他來決策,若不是他無心掌控人界,恐怕這人界的主人也要換一換了。
他雖喜歡在人界遊盪,卻不喜歡人界皇帝給他的大宅子,空蕩蕩的,沒什麼意思。所以還是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總覺得這裡才是自己的家,雖然……那個最初說這裡是家的人已經離開了。
「不見。你也走。」
阿阮就站在院子里,這一句聲音不大不小,院子里的人也聽得到。
這涼薄的態度讓小白氣不打一處來,他狠狠地踢了一下門板,「帝江,我話先說在前頭,我不管你怎麼想的,到底有什麼目的,你這樣下去,傷了阿阮,傷了塑夜,早晚有一天,沒有人會再留在你身邊。我……我也不會再管你!」
小白憤憤地想,若不是父帝將帝江託付給他,若不是因為有阿阮在,他怎麼會守著帝江這個瘋子!
阿阮有些尷尬地動了動腳,心中對師父有情是一回事,但是答應了塑夜哥哥認真陪他一世是另一回事,縱然愛重師父,但這份愛如果一定要以辜負對他人的承諾來實現的話,阿阮並不能夠認同,更何況,她愛著師父,是師父不要她啊……
人界有句話說君若無心我便休……阿阮覺得自己沒有那般魄力,她喜歡師父喜歡的已經沒了骨氣。就連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因為她見過的男人真的太少了……
「阿阮!你回來啦!」
「明軒哥哥!」
阿阮的思緒被人打斷,還未回頭便已叫出了聲,好久沒有見到明軒,很是想念,只是她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抱歉,明軒哥哥,最近真的是發生太多事了,我……」
明軒知道她都發生了什麼事,鬧得那樣大,他在魔界脫不開身卻也不可能兩耳不聞,不想她去回憶,便打斷了她:「怪我怪我,是我不好,最近忙的焦頭爛額……我這個做哥哥的沒能及時關心你!」
阿阮心裡一暖,其實就算是明軒不忙,她也不好意思去麻煩他,因他這人實在是太有義氣,容易惹禍上身。她扯開話題,問他道:「最近魔界事物很多麼?」
明軒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父王母后這回真的是要給我添妹妹了,父王大喜,直接做了甩手掌柜,一下子趕鴨上架,讓我接手魔界,他們兩個卻是去外界逍遙了,說是不逛個千百年是不會回來的……哎,你都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多難熬……」
阿阮對明軒這對父母一陣無語,卻很是羨慕,「不管怎麼說都是好消息,恭喜明軒哥哥,這次是真的要做哥哥了。你一定會是個好哥哥的!」
「必須的。」明軒嘿嘿一笑,又將話題繞回了阿阮身上,「回來了就好,怪我,之前魔界發生了些事,我忙的忽略你了,要是早知道你師父趕你走,我當日就將你接回去了!帝江這個人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看來我日日來煩他還是有效果的,這不,他接你回來了是不是?」
明軒剛說完,自那緊閉的門裡突然穿出一道金光,啪啪兩下打在明軒的左右兩肩,生生將他打的後退了兩步。
小白對明軒這發揮想象自說自話的能力無語了,「你真是把自己的臉面想的太有用了,帝江這個人無心無情,你日日來煩他,哪一次不是被他修理?還以為自己能有功了?」
阿阮也沒想到明軒會這樣幫她,不好意思地低聲說:「明軒哥哥,師父他……並未讓我回來。是我自己回來的,我有事想問他……你,你沒事吧?」
明軒從小被帝江虐習慣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防禦能力非常,他呆了一會兒,忍不住道:「至於么,我都聽小白說了,就那麼點兒事兒,看把他給氣的,就你一個徒弟,難不成還要逐出師門?」
逐出師門四個字讓阿阮臉色瞬間白了,明軒瞧見了趕緊說:「不是,不是,他沒這麼說,是我隨口說的……你別怕啊。」
小白翻了個白眼,覺得這些人簡直沒有一個正常的。
帝江說是不見,可自打阿阮一出現,他整個人就一直靜不下心,五感都敏銳地觀察著呢,此時聽著他們在院子里說話,手裡的摺子忽然往桌案上一丟,冷聲道:「她還有什麼怕的么!」
阿阮見他肯說話,心裡已經是好受多了,也顧不得這話難聽,即便是知道對方看不見,還是規規矩矩跪在了門外,輕聲求著他:「師父,你放過塑夜吧。只是一世,凡人壽命短暫,我不過陪他些許日子,待日後他歸位,我便來向師父請罪,任憑師父處置。」
「哦?是么,那你可知錯了?」帝江盯著摺子看,淡淡地問出了聲,但其實這個問題,這一次他自己心裡也沒有了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期待聽到什麼。
「阿阮……知錯。阿阮不該要塑夜幫著自己來騙師父……」阿阮心裡難受地想,她想那麼做不過就是有所預感,覺得自己留在師父身邊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才想試試他的真心,要是他能說在意她,不許她和塑夜一起走,那她就算是被極王關起來,每月兩次折磨著,又怕什麼呢。
帝江手裡把玩著誅邪綾,沉默了。那件事他確實生氣,因為這小崽子竟然聯合外人騙他,不管是為了什麼,只這一點他就受不了,對他而言這是背叛,當時生氣罵走了她,可她有腿,不會自己回來么?就算是自己再發脾氣趕走她,是誰說喜歡他離不了他的,往日說的都是假的么?趕她一次兩次有什麼區別,次次回來不就好了?他還能趕她千次萬次不成?
知道她被修羅族人帶走了,他也有些後悔當日沒有答應北武神一族的人去救她,可是就算是她被修羅族的人帶走了,成了什麼聖女,他也從未將修羅族放在眼裡,他原本是想將她接回來的,可塑夜竟向天帝請了婚,這算什麼,他拿塑夜當摯友,塑夜想娶他徒弟都不來問問他這個師父答不答應?
就是天帝,他帝江也不放在眼裡!難不成塑夜是因為他沒有去救人生了他的氣?他這樣想著,也覺得自己理虧,可等他揣著一肚子想好的略帶歉意的話去了冥界的時候,就看到塑夜和阿阮那副深情款款抱在一起的模樣。
這算什麼?!帝江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子,被人背叛了,做弄了!然後呢,他的好徒弟當真就要與他斷絕了往來,去陪塑夜一世,還要嫁給他!如此自作主張!他不能允許,自然要做點有意思的事情來阻撓,這是他們應得的。
阿阮自然不知道帝江這些日子以來不斷變化的內心,此時也只能小心地揣測著對方的心思,「師父,阿阮答應你,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至於我的請求,你就允了我好不好……」
帝江緊緊攥著誅邪綾,幾乎是惡狠狠地說:「不允。我可以不管你,可也絕不會讓你們善終!這是你們的懲罰!」
明軒不知道他們人界的糾葛,一頭霧水地小聲問小白,「他是不是腦子受什麼刺激了?」
小白嗤了一聲,「誰敢刺激他?是他這腦子從來就沒好過。」他有些心煩氣躁地將阿阮扶起來,「別理他了,既然他說不管你,你以後也別顧忌他,做你想做的就好。他這個人,天下無敵慣了,一輩子沒什麼親近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理解。」
明軒還知道遮掩,小白卻沒那些顧慮,甚至還故意提高了聲音,就是要說給屋裡的人聽。
帝江哼了一聲,心裡莫名地有些失落。小白說的對,他這個人縱然天生神力,難得的神界驕子,父帝最寵愛的小兒子,可他生來孤獨,被棄於神虛山,六歲時還不會說話,被父帝尋回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對誰都是冷性子,唯依賴父帝,故而父帝殞了之後,他身邊是沒有什麼親人的。
就連朋友,也只是塑夜一人,當年北武神族群龍無首,是他一手推了塑夜上位,清理門戶,報了家族的仇。這麼一想,塑夜和阿阮有些相像,也怪不得他們從以前就親密要好。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崽子,整日里嘴巴抹了蜜似的討他歡心,到頭來,卻是與別人更親,這叫他情何以堪。
正如小白所說,他身邊,什麼人都沒有。
想到這兒,帝江攥著誅邪綾的手狠狠砸在了桌案上,「這是我的家,你們都走!」
這種情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用詞,他竟然說了家這個字。其實帝江這樣的性子也是怪不著他,因為他身邊的人要麼是想利用他,要麼是忌憚他,只有父帝真心待他,而他也不屑與那些人為伍。沒有人教他該如何愛人,如何與人為友。
小白拉著阿阮,「走,我和你去人界,這兒反正也不是我的地盤兒,賴著不走平白惹人嫌棄。」
阿阮擔憂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幾乎是被小白拽著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