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犯錯
阿阮終於安靜了下來,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並不是第一次這樣親吻她,所以這一次她很清楚這個吻和以往的溫柔戲弄不同,它帶著侵略感透過那唇齒交纏直接掃在了心尖兒上,沒有溫柔,也沒有戲弄的耐心,只是硬生生地吻住她,沉悶地讓人呼吸不過來。阿阮突然有些怕了,她有些慌亂地想要推開他,卻忘了手中還握著金簪,一不小心刺中了毫無任何防備的帝江。
怕金簪太尖傷到阿阮,裴瑾做的這金簪相對圓滑,所以掙扎間阿阮雖刺中了帝江,卻也只是蹭破了些皮,對帝江來說不疼不癢,只是這樣的舉動明顯還是刺激到了他。
帝江眼底泛紅,一時間所有理智散去只有盛怒,一左一右將阿阮的手腕按在床榻上,冷聲低吼:「怕我?不要?你知不知道嫁人意味著什麼?怎麼,塑夜可以,我就不可以么?」
他冷漠地像是面對以往那些被他虐殺至死的妖魔,再加上他居高臨下地將她制住,如此失常,阿阮嚇壞了,她不是不知道嫁人會發生什麼事,可她從小到大沒有人和她細說這些,唯有話本子里那些唯美又曖昧的幾筆文縐縐的話,從來都是美好的繾綣郎情妾意。
見阿阮一臉排斥沉默不語的樣子,帝江就當她是默認了,她這一身嫁衣頓時就變得十分礙眼,她想嫁給裴瑾,或者說是塑夜,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一生。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想法,帝江就覺得難以接受,至於為什麼他難以接受,他並沒有去想。因為他腦子裡只有反反覆復一句話,她要陪塑夜一生,那他呢?不是說過了會永遠陪著師父的么?她這個小崽子說話不算話。
兩道金光纏上阿阮的手腕,帝江得空的手去扯那嫁衣的腰帶,阿阮臉色慘白地求他:「師父,別……」她就算是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卻也隱隱有所察覺,因為她忽然想起來,和明軒在人界執行任務的時候,她是見過那些畫面的。
她甚至在那個迷魂陣里,和她幻想出來的師父耳鬢廝磨。可那到底是一個幻想出來的溫柔美夢,眼下卻是讓她如臨深淵,不是這樣的,她深深覺得,自己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
「別怎麼樣?」帝江只要一想到塑夜和她親昵的樣子,心裡就酸脹的發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便固執的認為,阿阮是他的,只有他才能擁有。
阿阮心慌,空茫茫地,感覺什麼也抓不住,她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從未如此渴望得到師父的愛,因為,若是他也像她這般小心翼翼地愛著她,定然不會做什麼讓她傷心的事,不會在她面前殺了裴瑾,更不會此刻對她做她不想要的事。
即便是要發生點兒什麼,也當如話本子里所描繪的那樣,鳳衾暖,雲雨歡,溫柔繾綣到天明,而不是這樣恐嚇她逼迫她。
帝江不再說話,開始近乎折磨的吻著她,帶著心裡的酸脹感不分輕重地允著咬著。
阿阮難過地眼淚直流,可惜,這一次帝江沒有因為她的眼淚心軟,她流了多少淚,他都毫無憐惜地給她抹了,她聲音發顫,「師父,你就一定要讓我這樣難堪么……」
「難堪……」帝江輕輕琢磨著這兩個字,眼神越發的冷,和他在一起就是難堪?和塑夜在一起就是他們兩情相悅順其自然?
怒火翻湧,帝江自然是沒怎麼憐香惜玉。
這一夜也註定難眠,沒有什麼鳳衾暖,更沒有什麼歡情。阿阮原本一顆小心翼翼藏起的滾燙真心,一夜之間冰涼徹底。
陽光漸漸透過窗子帶來一絲光明的時候,阿阮撐著哭啞了的嗓子問他:「師父,你愛我么?不是徒弟,不是你口中的小崽子,是……像仙侶那種……」
事後帝江只是著了裡衣靠著窗前坐著,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那一縷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阿阮依稀只看到了些許冷漠和無動於衷。
她閉了眼,其實心中是早就知道結果的,但是終是不甘心。不甘心只是做了這麼多年的「小崽子」,只是做了他解悶兒的工具,喜歡了便佔有,不喜歡了便丟棄。
明明知道的,可是心還是會痛,眼淚還是會不自主地流。
帝江回頭看她的時候就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忽然有些心慌了,因為阿阮的樣子看起來很慘,身上大片青紫,手腕被他那金光繩勒出了刺眼的紅痕。
他忽然站了起來,一語不發地往外走,他自認為自己這些年做過的錯事千千萬,可唯獨是這一次,他慌了,後悔了,他猛然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他慌慌張張地開始想著該如何彌補。
整件事都超過了他的預想,原本只是為了氣塑夜,為了懲罰阿阮對他的背叛……可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殺了裴瑾他並不覺得有錯,原本裴瑾就是塑夜的一世轉世罷了,就算是被黑羽劍所傷,也是可以養好的,自有塑夜的師父上陽仙師去想辦法照顧著。
可是對阿阮……他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這種事,他不是阿阮那樣懵懂的年紀,雖說神界仙界對此並不看重,更沒有人界的貞守說法,可到底是件大事,是他太過隨意了。可他是那樣隨意的人么?他不是啊!
難不成,他是愛上了阿阮?
想到這個念頭,帝江渾渾噩噩去了一趟冥界,找了孟婆。
孟婆花枝招展地倚著門柱,「喲,什麼風把您這尊大神吹來了。」
帝江沒心思與她聊天,問她:「你那忘情,可會自解?」
孟婆自信地摸了摸鼻頭,「不是我吹,七百二十八樣湯,我孟婆何時熬錯過?忘情雖然複雜,在我手裡也不是什麼難事。自然是天上地下,無解的,更不可能自解。」
帝江得了這麼一個回復,心裡稍安,他點了點頭,沉默離開。
孟婆莫名其妙地接待了他這麼一個大神,還沒有來得及多相處會兒呢,就見他走了,只好對著他那英挺的背影垂涎一會兒,待回過神兒來,忽然拍了拍腦門兒,「哎,少帝……」可惜人走遠了,叫不回來,更何況……
孟婆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業界良心,嘀咕著:「少帝啊,雖是無解,亦不能自解……但若是你動了情,反壓制了忘情,就不好說了啊……」所謂忘情,是一劑猛葯,忘卻情慾,再不會動心,這是壓制,忘卻,卻不是抹殺。人有心,自然能夠生情,可若是那情淺便沒什麼作用,若是情深,誰知道這世間的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兒來。
這種喝了忘情還能動情反殺的,孟婆熬了一輩子的湯也沒有見到過一個,她想了想,還是覺得罷了,省的說些模稜兩可的話,白白叫少帝惱她疑她,自己再出力不討好惹一身腥氣來。
那頭帝江冷靜下來,也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動了心,只是一時惱她做了錯事來。他放不下的不是阿阮,而是他辦錯的這件事……不過他也知道修羅族一向樂於享受,放蕩不羈,對於這些事多半是不放在心上的,所以他想,既然錯了,那邊想想用什麼辦法補救吧。
這麼想著,有了解決的對策,心情也似乎輕鬆了起來。
不過,一想著她身上那些痕迹,帝江心虛的很,他折路去了師尊元清那裡,向他討要化瘀的傷葯,言語間難得有些遮掩。
元清納悶兒,「你小子,不是給自己用的吧?給阿阮的?」
帝江忍不住翻白眼,這老頭子一猜一個準兒,不過想想也是,他身邊實在沒什麼人,若是為了塑夜或者小白,他才懶得來。
他輕咳一聲,頭一次覺得自己還是有些要臉的,這樣糟踐了一手養大的徒弟的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帝江在元清心裡一向都是個土匪樣,每次來都跟個大爺一樣,能拿就拿,能搶就搶,搶不來還要偷……
難得這次這麼乖,垂著頭,扣著手,說話也都不那麼橫了。元清心裡琢磨著,總覺得他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又或者是,難道阿阮出什麼事兒了?
他獨居清修,對外界的事知道不多,只前陣子聽說修羅族迎回了聖女,想著是阿阮回去了,可卻未聽聞帝江有什麼動靜,且帝江也沒有來找他,他雖然奇怪,但還是以為這是在他們掌控之下發生的事,只是後來又聽說塑夜犯錯被貶下界輪迴受罰,而且還像天帝請了婚旨要娶阿阮,他當時就有些覺得詫異,不知前情,但心想著帝江總歸是不能照顧阿阮一輩子的,若是塑夜娶了阿阮倒也是一樁好姻緣。
那時他正閉關,所以也沒管他們這些小輩的事,總想著若是他們若是需要他,定然回來找他的。
元清自己思慮了一番,有些著急地問:「難道修羅族那些人,打了阿阮?」
帝江挑眉:「他們敢!」
元清一想也是,修羅族這些人是發狠不要命的,卻也怕麻煩,惹誰也不會先挑著帝江惹,要是知道帝江是阿阮的師父,那一準兒是要善待阿阮的。
「那她這是又怎麼了?怎麼還都是瘀傷了呢?」元清念叨著,心疼自己這多災多難的小徒孫,挑揀著最好的藥膏,得是上好的仙露做水,還得是柔軟的質地,一等一的香調。
帝江不知該怎麼說,被元清突然間的啰嗦一陣心煩,「你給葯便是!怎麼那麼多話……」
元清瞪眼,「虧我還以為你反常乖了一回,沒幾句話就原形畢露!」說完,元清又回過神來,「難道阿阮這傷和你有關?你個孽徒,出息了啊你!敢對我可愛的小徒孫動手了!」
元清說著就要去打帝江,帝江輕鬆躲過,支吾一聲:「沒動手,不過……也和動手差不多……」
「你這個……」元清忽然福至心靈了一般,臉上的鬍子都隨著他這福至心靈的一個想法扭曲了,「帝江,你你你你……你不會是對阿阮……」
帝江臉色尷尬,原本他都不覺得這事如何嚴重了,但元清的眼神過於鄙夷和震驚,讓他整個人都不舒服了。他冷下臉色強自鎮定道:「這種事,不管是對神界還是仙界,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元清記得拿拂塵追著他抽,連仙法都忘了使,罵道:「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神界的教養,仙界的教導,就是這麼教你的?你以前犯錯也就罷了,那阿阮呢,她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如此對待?你這個混小子,今天我抽死你得了,當初叫你好好照顧阿阮,你知不知道父帝怎麼也算是承了人家父母的情過,你可好,你這是照顧到哪裡去了!你真是……你……你要對阿阮負責你知不知道!」
帝江神色如常,點了點頭,「我補償她便是。」
元清瞧著他那一臉坦然,氣得肝兒疼,「補償,你拿什麼補償?阿阮願意的么?不願意吧,瞧著你剛才那遮遮掩掩的樣子也能猜出來,人家不願意!塑夜知道這事么?他不是特意去天帝那裡請了婚旨要娶阿阮的么,你做的這是什麼事兒!」
帝江被他罵的心煩,「塑夜不會娶阿阮的。」
元清奇了怪了,「你什麼意思?」他覺得自己越發理解不了這些個小輩。
帝江哼了哼,「因為我不允許。」
元清捂著心肝只差哀嚎了,指著帝江抖著手,「你不允許?你憑什麼不允許?就憑你是人家師父?你這當的什麼師父,你行啊你!難不成你還對阿阮動了心,你還記不記得你有劫,情劫,會死的那種劫!怎麼,這回想玩兒大點,直接灰飛煙滅了把自己玩兒完了?!」
帝江一向不屑這個所謂的命定劫數,「並未動心。不允就是不允。至於這個劫,未有情動,何來情劫一說。」
元清怒氣不減,「沒有動心,那你這行為當真是如禽獸一般了。滾滾滾,我沒你這個禽獸徒弟。我告訴你,若是阿阮因為你這個混賬出了什麼事,到時候可別來求我,就是哭著跪著我也不管你!」
帝江心知他這是在氣頭上,也不予多說,只忍不住低聲反駁他一句:「放心,出不了什麼事,都說了會補償了。哭著跪著求你,你也就是做夢想想吧……」
元清被他氣得腦仁兒疼,砰砰砰關了三扇門,將帝江關到了外面,心道,還補償,難不成你補償人家就感恩戴德地收著?自己這個首徒無法無天,就是欠收拾,受的挫敗太少了,情劫什麼的,他操什麼閑心,這麼個混賬東西,還不如被天雷劈死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