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耍流氓
梁珺沒法深想,腦子空白一片,心跳的亂糟糟吵哄哄。
耳尖被男人嘴唇碰到的地方,倏而燒起來,熱度一下子流竄到面頰,明明是緊張至極的時刻,她的臉卻不爭氣地紅了。
韓立並未察覺,只是警醒地睇著水池裡趙鶯鶯的方向。
趙鶯鶯還在抽抽噎噎哭泣,梯子方向有腳步聲,還真有人來了,他下意識將梁珺摟了更緊。
梁珺臉頰貼著男人胸膛,渾身僵硬,在推開他和保持這個姿勢之間猶豫,最後還是覺得保命要緊,手在身側攥成拳,屏息凝神地聽那腳步聲靠近。
她腦袋一動,不太安分地想要去看看來的是誰,被男人大掌扣著腦後給按了回去,她頓時火氣又騰騰地上來了,剛想抬頭對男人用眼神表示一下不滿,聽到了趙鶯鶯的哭叫。
「爹,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留在這裡!我不想做祭品!」
來的是趙成,梁珺判斷過後在心裡狠狠吐槽了一下,趙鶯鶯叫的居然是「爹」。
也不知道這個南賈村到底還停留在什麼時代。
韓立蹙眉,也沒法探身出去細看,只見趙鶯鶯更激動地掙扎,束縛她的鐵銬和鏈子發出碰撞的聲響,但到底還是掙脫不開,她滿臉的淚水望著趙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我不想這樣死,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
趙成沉默著靠近,抬眼檢查一遍鐵鏈和鐵銬,根本就沒在聽趙鶯鶯的話,確認過後才抬眼看她,眼底沒多少情緒,只嘆口氣,轉身走。
趙鶯鶯吼了起來,「爹,我是你親女兒啊!你怎麼能看著我死,你們怎麼能看著我這樣去死!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們這樣會遭報應的!」
趙成這時已經走出水池,扭頭深深看她一眼,「遭報應的是你,我早說過梁逸生不會帶你走,你看他是不是把你扔下了。」
趙鶯鶯搖頭,「不是的……你不懂,你根本……這不是第一次了,究竟要我說多少次?爹,泉之眼根本沒有幫村子,村子現在被泉之眼困住了!」
趙成搖搖頭,轉身走了。
趙鶯鶯淚眼朦朧地望著趙成背影,又哀哀求了一句,「我是你的女兒啊……」
但沒有得到回應,趙成還是很快就離開了。
梁珺在腦中迅速想趙鶯鶯的話,看來趙鶯鶯應該已經和趙成說過村子陷入死循環的事了,只是趙成不相信。
可能這個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他們一直生活在十天的循環里,距離梁逸生離開南賈村已經過去十七年,這些人就一直活在十七年前的那十天。
韓立靜靜聽外面動靜,直至聽見石塊摩擦地面那一聲,他眉心一跳,放開梁珺走出去往出口方向望。
梁珺也反應過來了,雖因為視線被阻隔看不到頂上情況,但也看到那一塊的光源逐漸縮小,她下意識想要跑過去,被韓立拉住。
他對她搖頭,壓低聲音道,「現在跑過去,被人發現你可能死的更快。」
「可萬一我們被困在這裡……」
他攥緊她手腕,「被困還能想辦法,現在被抓住會更危險。」
梁珺安靜下來。
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清楚,但被關在這裡這種事本身就太讓人不舒服,陰暗寒冷的水牢,加上旁邊還有一個已經被分裂過去數次的趙鶯鶯,這會兒正女鬼似的哭。
那啜泣聲回蕩在整個空間里,猶帶著迴音,更增添幾分恐怖,她渾身發冷,甩開韓立的手,慢慢往前走。
這時上面石塊已經被完全合上,遠遠的聽聲音應該不止趙成一人,她站在梯子下面抬頭望著上面黑乎乎的石塊底部,覺得渾身力氣被抽走大半——
那石頭從外面要推開都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更別說現在他們在下面,使不上多大力氣。
梁珺泄氣的空兒里,趙鶯鶯還在哭,她遠遠聽見韓立似乎還和那女人問了什麼,但也沒問出個結果來,不多時韓立就沉著臉走到了她這邊。
趙鶯鶯只知道哭,梁珺聽著那哭聲也覺得煩,她指指頭頂,看著韓立,「說說看,你有什麼辦法。」
這話說的頗帶著點兒挑釁意味。
韓立不看她,抬頭看一眼上面,然後摸出手機。
沒信號,理所當然的。
梁珺冷冷地扯唇角,後退兩步,心裡直爆粗口,「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韓立沒回應,動身爬上梯子。
梁珺這會兒反倒是不著急了,就冷眼看著男人在梯子頂端試探性地推上面的石頭。
毫不意外,推半天沒動靜。
她站的腿都困了,索性彎身蹲下來,這時候四周也很涼,那種陰冷的氣息彷彿侵入骨髓,她緊了緊身上衣服,抱著自己搓搓手。
又聽見腳步聲,男人從梯子上下來了,問她,「車鑰匙在誰手裡。」
梁珺這下想起來了,「我拿著呢……」
她抬頭,眼底稍微亮了下,「那李林和劉佳樂應該會回來找我的吧,沒車鑰匙他們也跑不了。」
韓立這半天一直用力,非但不覺得冷,還出了一頭汗,見她縮了一團在地上,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模樣好似一條小狗,他心裡覺得好笑,脫了身上外套,兜頭給她扔身上了。
梁珺眼前一黑,聽見男人話音淡淡的傳過來,「要是活著應該會找過來。」
這個人一點也不會安慰人,她扯著他外套,露出腦袋,見男人在對面靠著牆壁站著,她嗅見手中衣服上的淡淡煙草氣,思緒猛然跳回那一瞬被男人緊緊摟在懷裡,她心跳瞬時又漏了一拍,努力板起臉,看著男人身上單薄的長袖T恤,問:「你不冷嗎?」
他低頭在手機上按了按,沒看她,「你把衣服穿上。」
她心裡一軟,聽男人又道,「我不想帶著個病人做累贅。」
她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可謝謝你了。」
韓立沒接這充滿諷刺意味的話,於是這塊很小的區域安靜下來,只餘下趙鶯鶯逐漸變小的哭泣聲。
韓立按了一陣將手機扔回腰包里,抬眸,對上樑珺的目光,他蹙眉微微一怔,下意識問:「看什麼。」
梁珺表情也很安靜,「你上次和趙鶯鶯說,梁逸生瘋了,是真的么。」
他將煙盒摸出來,動作很慢地取了一支,夾在指間,「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我回答你,你也要回答我。」
他夾著煙的是帶著手套的左手,這隻手套她幾乎沒見他摘下來過,很多時候甚至就單手帶著手套,她暗想,那果然是一隻不知冷熱的手。
看著男人點煙,她思忖幾秒,「行。」
煙霧升騰起來,男人籠在白煙後面的眸子顯得更深邃,「梁逸生是真的瘋了。」
遂問出自己的問題,「你和梁逸生什麼關係。」
梁珺攥了攥拳,「換個問題。」
韓立冷冷笑了聲,望一眼趙鶯鶯那個方向,這會兒幾乎聽不到哭聲了,他收回視線,「你對泉之眼知道多少。」
「很少。」
「具體都知道什麼?」
梁珺說:「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男人目光有些冷,盯她幾秒,「不合作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你?」
說完,不等她回答,他直起身,已經朝著趙鶯鶯那邊走過去。
趙鶯鶯這會兒哭累了靜下來,整個人是癱軟無力的,被鐵銬吊著,他叼著煙繞水池打量一周上面的鐵鏈,最後回到趙鶯鶯面前,又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地打量著趙鶯鶯。
梁珺一個人蹲著又冷又無聊,走過來的時候,看見韓立的手已經觸上趙鶯鶯的手臂。
她背脊有點兒發涼,趙鶯鶯那身體現在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
趙鶯鶯身上套著一襲白色的袍子,因為手被吊起,小臂裸露在外,被男人觸碰了似也毫無知覺,梁珺在旁邊漸漸的有些看不下去。
「你耍流氓呢?摸得著,是實體的,你用得著摸這麼久確定?」
韓立手頓了頓,「……」
但接著又扳著趙鶯鶯下巴,抬起趙鶯鶯的臉。
這女人這時候眼神有了一點焦距,慢慢匯聚在他臉上。
他左右看趙鶯鶯彷彿在看牲口,又盯著趙鶯鶯的眼睛,問她,「你應該已經進入泉很多回,碰到過泉之眼,你的血也被獻給了泉之眼,你的身體……」
他眉心糾結,「有沒有什麼異常?」
趙鶯鶯滿臉淚痕,「……我不懂……你說什麼?」
「你說第一次進入泉你是被蔓藤拉進去的,那種蔓藤……你身體裡面,有沒有?」
梁珺聞言抬眸看向男人背影,呼吸頓了下。
趙鶯鶯搖頭,韓立地放開她,「其他人呢,有沒有人只將血獻給泉之眼,最後存活下來的。」
「那是不可能的,」趙鶯鶯嘶啞地回答,「獻祭泉之眼要的不是一點血,要的是祭品的生命,所有血肉,祭品一旦獻祭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但你還活著。」
趙鶯鶯默了幾秒,詭異地笑了。
「你覺得我這樣……叫做,還活著?」
沒人出聲,她低下頭,「死了比這強多了。」
韓立沒再說話,回到出口那邊抽煙,不多時上面果然響起李林的聲音。
梁珺渾身都快凍僵之際,李林和劉佳樂總算回來了,李林在外面和韓立來回說了幾句,最後的決定是韓立在下面儘力推,李林和劉佳樂在上面也推。
梁珺在底下看著,心裡沒譜,劉佳樂弱不禁風的,那點兒力氣可以忽略不計,韓立在裡面再怎麼使勁也有限,估計是快不了,她在這些人推石頭的時候想起個事兒,從包里拿出照片過去又找了趙鶯鶯一趟。
這一次,趙鶯鶯看著照片,反應大的出乎她意料。
趙鶯鶯睜大眼看著照片里的小女孩,眼底透出恐懼,身體瑟縮兩下,最後竟發起抖,使勁搖頭,又拚命掙紮起來,鐵鏈哐哐作響,她尖叫出聲。
梁珺愣住了,不明所以,直到聽見韓立叫她,她再顧不得逗留,趕緊去了出口。
石頭很不容易才被推開,韓立已經在上面,在梁珺快出去的時候伸出手拉了她一把,這裡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趙鶯鶯凄厲的尖叫,韓立來不及問其他,抓住她手臂就邁步走。
……
幾個人這一回幾乎是跑著回到車那邊的,韓立是怕趙鶯鶯叫那麼大聲引來村民惹出什麼麻煩,而李林和劉佳樂則是被嚇的。
想想看,一個早該死了的女人正在那水牢里尖叫……
劉佳樂直到上了車渾身還在瑟瑟發抖,李林無心安慰,因為自己也嚇的不輕,只是抓著劉佳樂的手。
這時候天色已暗,梁珺坐在駕駛座上平復著呼吸,韓立問她,「你剛剛和趙鶯鶯說什麼了,她反應那麼大。」
梁珺手按著自己的包,裡面還是梁葉的照片。
她腦子裡有些混亂,趙鶯鶯對梁葉照片的反應太大,她知道梁葉和泉之眼是有些淵源的,但這些事她不能告訴外人,她別過臉聲音很小:「……沒什麼。」
韓立沉默幾秒,忽然下車,然後繞到駕駛座一把拉開車門,近乎粗暴地將梁珺一把給拉下去。
這動作令所有人始料未及,李林出聲,「韓立,你做什麼!」
韓立手中匕首脫鞘,指著李林,「你們在裡面呆著別動。」
梁珺手腕被男人攥的很緊,疼的皺眉,轉瞬整個人又被他重重地一推,背磕在車門上,她悶哼一聲,刀尖已經抵住她脖子。
「我可以不管你是梁逸生的什麼人,但我早提醒過你不要礙事,」韓立手中刀柄一轉,在她白皙的脖頸上輕擦了下,「你自己提的合作,卻沒有合作態度,擅自做主去刺激趙鶯鶯,如果村民來了,大家可能都會被你害死,梁珺,別逼我把你綁起來關車裡。」
她不敢動,刀刃在她脖子上擦,她可以感覺到金屬的冰冷,男人渾身殺氣,她呼吸都是薄弱的,隔了幾秒,眼帘一垂,聲若蚊吶,「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會叫。」
「我再問你一遍,你和她說什麼了。」
她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梁葉的所有一切都不能告訴別人,眼前這個人自然也在這個範圍內。
韓立手中刀刃已經劃破她皮膚,有血從刀尖蜿蜒下來,殷紅的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