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實錄6―蛇誘23
●篇前引語:只要下定決心克服恐懼,便幾乎能克服任何恐懼。因為,除了在腦海中,恐懼無處藏身——戴爾。卡耐基●
儘管腎上腺素在噴髮式的分泌,儘管血脈賁張到了幾乎經脈逆轉的地步,但總算一路有驚無險,返回駐地,我一頭栽在地上,崩緊的神經鬆懈下來,虛脫感便蜂擁而至。
「月桂樹轉瞬靡荼,鮮活不為誰永駐,剎那芳華彈指去,塵歸塵來土歸土,仁慈的主啊,求你赦免死者生前之罪,接納其靈魂進入天堂,得享永生,阿門。」馬歇爾為山本做完告別的禱告,他虔誠的在胸口劃了一個聖十字,然後將山本乾枯的屍體打包裝好,在拉上屍包拉鏈的時候,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落淚。
眾人變得很沉默,雖然每個人來的時候都做了心理建設,但眼睜睜的看著同伴飽滿著出去乾癟著回來,那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的滋味實在是難以言喻……
「山本和狗都是被蝴蝶吸乾的?蝴蝶真會吃人?」發問者是馬歇爾考古隊的老三胡里夫,此人肌肉疙瘩被煉得硬邦邦的,體毛旺盛的像頭熊,鷹鉤鼻樑,下巴粗曠,前額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大概是做雇傭兵的時候,所留下來的。
他語氣不善,我估計是因為雙方實力均衡被打破的原因,之前因為種種條件限制,這次能前來探寶的人很有限,最後商定的結果是:馬歇爾考古隊出三人兩犬,我的博物小組出四個人。如今他們只剩下兩人一犬,而我們毫髮無損,難免生出忌憚之心。
我按摩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到了這裡以後,肋骨就好象變成了八爪魚,緊緊箍著肺,讓它沒法像平日那般自由擴張,然後坐直了身體,對胡里夫正色道:「蝴蝶確實也會吃人。如巴西密納斯叢林里的一種虎斑紋食肉蝶,它們屏棄了普通蝴蝶用於吸食花蜜和露水樹汁的虹吸式口器,而是進化出了堅硬而且鋒利的鉗嘴,它們喜歡新鮮的血肉,總是集團出去捕食,遇佛殺佛,遇魔殺魔。歷史上第一次有記錄的蝴蝶殺人事件發生在1966年7月,一個叫瑪里。安德烈的少年在捕蝶的過程中與同伴走散,落單的他遭到食肉蝶的攻擊,待身著防護服的消防隊員攜帶著裝備前來驅散蝶群時,安德烈已經被啃咬的不成人形,而且模糊的血肉呈現出糝人的醬紫色。歷史上第一次活捉並研究殺人蝶,發生在1996年,一隻由10人組成的科考隊從巴黎啟程,赴巴西密納斯叢林進行動物習性考察,其中一個叫哈爾德的隊員被蝴蝶咬死,隊員們捉住了幾隻蝴蝶,將它們和老鼠關在一起。當蝴蝶進攻老鼠時,它們就對被啃咬過的鼠進行化驗,發現殺人蝶不僅有鋒利的口器,而且唾液里含有劇毒。平日它們殺活物吃鮮肉,繁殖季節便先在獵物身上咬出密密麻麻的傷口,再將卵下進肉瘡里。至於這次吸干山本和狗的恐怖蝴蝶,可能是光明女神蝶的變種,以前沒有相關的記錄,但它們的口器,類似於阿拉斯加嗜血瘋狂的北極蚊,這種蚊子的猖獗期只有一個月,但當地不論人、北美馴鹿還是公牛悍犬,只要不幸在這一個月內被它們組成的『蚊子風暴』罩住,最後都將被吸成一具硬挺挺的乾屍。而為什麼蝴蝶沒有對我、馬歇爾和李鯉也趕盡殺絕,有可能是因為我們身上塗抹了黑蛆和亞馬孫香蟻揉爛混合而成的驅蚊秘葯,蝴蝶的嗅覺靈敏,它們討厭這種味道,而山本和狗因為沒有塗抹,所以遇害……這是我目前能想出的最合理解釋。」
胡里夫寒颼颼的嗯了一嗓子,便拽著巴迪為剩下的那條巴西菲勒犬塗抹髒兮兮的秘葯去了,圖圖一邊小心的撥弄著火堆,一邊抱怨這鬼地方怪異的緊,雖然卡特琳娜水陸兩用小型飛機沒有遭到硬體性損壞,但所有通信器材通通失靈。
我琢磨著士氣再低落下去對接下來的尋寶不利,便故做輕鬆道:「別擔心,其實主要是那座鮮艷無匹的花崗岩裸山造的孽。花崗岩本來就有氡輻射,更何況這樣的鋯石礦物中常混有鈾、釷等放射性元素,它們的含量越高,花崗岩的紅色就越是殷然如血,當然也就提高了輻射強度,從而造成干擾。所以,飛機即使像只無頭蒼蠅也沒關係,只要能飛,飛出這個區域就恢復正常了。大家都累了,輪流休息吧,一切都等到明早再商量。」
睡不著!思想慘白,什麼也不想去想,靈魂抽離,空殼一般…我此時的心緒就像一株熱帶叢林里水分充足的植物,兼具有躁動的炙熱和洶湧的暗傷。
旁邊李鯉這小子也翻來覆去,我對他道:「還沒有輪到咱兩值班呢,你安心睡,時間到了我叫你。」
他翻身回來面對著我,突然冒出了一句忒無厘頭的話:「莎莎說的沒錯,要搭檔就得要你這樣的,有趙雲特質的人。」
「趙雲特質?」我莫名其妙。
「衝鋒時趙雲會沖在前面,你只要掠陣就可以了;撤退的時候趙雲會替你斷後,你只管夾緊尾巴跑快點就可以了;你被包圍的時候趙雲還來救你,你只要還沒徹底斷氣就可以了;領功勞的時候趙雲會分你一半,你只要站在他身邊就可以了。」
我聽得非常受用,暗忖那個碎妹子雖然缺點多多,但很懂得在外面維護自己的老哥,卻聽那小子又道:「老大,如果我和莎莎兩情相悅,你會棒打鴛鴦,亂點姻緣譜嗎?」
我習慣性的打起了太極拳:「再冷的石頭,坐上三年也會暖,我不是木人石心,只是終生大事不是兒戲,容我再想想吧。對了,你知道為什麼這回咱沒帶別的犬種,而偏偏選擇了巴西菲勒犬嗎?因為它是獒犬、尋血獵犬、鬥牛犬雜交而配出的後裔。它從尋血獵犬那裡繼承了異乎尋常的追蹤能力;從獒犬那裡繼承了結構緊湊的完美體型、戰鬥力和隨時高度警覺的秉性;還有鬥牛犬給予它的激烈性格和絕不退縮的壞脾氣。」
李鯉的笑容有點紊亂,顯然對我環顧左右而言他頗為無奈。他半責備的推了我的左胸一把,接著低呼出聲:「老大,你的胸脯怎麼濕漉漉的?」
我也禁不住倒吸一口濁氣,就著火光,我看見李鯉推我的手掌上滿是乳白色的粘稠液體,就像,就像牛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