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尤其周家這上上下下的奴才,沒有個不貪財的,張碧槐母女身邊的人也一樣,一百兩銀子買通了張碧槐她娘身邊的婆子,問出那個和尚的底細,狗屁和尚,就是西郊善緣寺側門外,擺算卦攤兒的神棍,因為自小得了什麼病,腦袋不長頭髮,經常冒充和尚騙人錢財,不過得了十兩銀子的好處,就在周家胡說了一通,估摸也沒當回事,做下這事之後,也沒往旁出去,仍就在善緣寺外擺攤騙錢。
採薇讓王寶財去尋了他兩回,第一回編了個瞎話說家裡頭不大安生,問他可有本事驅邪祟,那個假和尚一見王寶財穿著體面,出手大方,顯見是大家宅門裡的管事,心裡不免有些嘀咕,他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卻又捨不得這樁大買賣,便問王寶財是什麼邪祟,可否去看看。
王寶財便說等回去先討了主子的示下,丟下一吊錢就走了,更勾起了這假和尚的貪心,想著銀子,倒是成天盼著王寶財再來,行不行的先去看看,萬一就讓他碰上便宜呢,卻隔了五天都沒見著王寶財的影兒。
原以為這檔子買賣黃了,可第六日王寶財卻來了,說這就去,還預備了車馬,假和尚忙不迭的收拾了東西跟著王寶財去了,他剛走沒多遠,另一輛馬車過來接走了善緣寺的方丈慧遠大師。
說起這個善緣寺,還有些故事,當年定國公大破蠻軍后班師回朝的時節還是先帝臨朝,天子鑾駕一直迎到西郊,正是善緣寺的山門前,當時善緣寺叫福隆寺,是座不怎麼起眼的小廟,又在京郊,香火也平常,天子駕臨卻是百年難遇的一回。
當時的太子還不過六歲大,跟在先帝身旁,定國公所率的得勝大軍到了福隆寺這裡停下,定國公感念天子隆恩,叩拜聖駕,天子攙起老臣贊道:「有卿家這樣的良臣猛將,我大明百世無憂矣,當即封定國公爵位世襲罔替,又問府上可有千金,聞得有一嫡出孫女,今年剛滿一歲,閨名清月,正巧被奶娘抱著跟隨父親來接祖父。
先帝便說抱過來我瞧瞧,封家長子忙親自抱了上來,皇上接在手裡端詳半晌,當時六歲的太子也探著頭看,被生人抱著,小丫頭卻不哭不鬧,剔透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沖著太子咯咯咯笑了起來,笑聲清脆悅耳。
皇上看看懷裡的小丫頭,又看看身旁的太子,笑道:「你們倆倒是有善緣,索性就把她給你當媳婦兒吧!」
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話封家的長孫女就成了太子妃,乃至後來及笄之後大婚,如今正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連帶的封家也更為顯赫。
后太子登基,念及前緣,下旨大修福隆寺,改名善緣,有了這番因由,善緣寺的香火也因此鼎盛起來,如今善緣寺的方丈是得道高僧慧遠,原在南邊一座寺里修行,偶然結識定國公,因兩人都好棋,遂成好友。
封家長孫女落生之時,封家長子一封家書送到軍營,家書到時,定國公正和慧遠大師對弈,定國公隨口把孫女的八字說與了好友,玩笑著讓他給瞧瞧命數如何。
慧遠大師一推算道:「你家得了這樣一位貴女,日後定貴不可言。」後果然應了這話話,慧遠大師也應定國公之邀,當了善緣寺的方丈,善緣寺也成了遠近聞名求姻緣算命的靈廟,只不過慧遠大師卻不再給人批八字算命,更別提請去家裡了。
採薇秉著廟裡就求香火錢的原則,愣頭青的闖進了善緣寺,一出手就捐了一千銀子的香火錢,要求見慧遠大師,小沙彌說他們方丈師傅不在,出去會友去了,採薇不禁嘀咕:「當和尚的不好好在廟裡頭念經,瞎跑什麼?」
小沙彌當沒聽見,后採薇連著來了四天,到了第五日才見著本尊,前面幾日不過託辭,慧遠大師就在後頭禪房裡呢。
採薇接連來了四日,每日一千兩銀子的布施,慧遠方丈倒真想會會這位出手豪闊之人,小沙彌只說是個看上去十五六的公子,慧遠倒想不出,京城哪家公子有這樣大的手筆。
因此,第五日讓小沙彌把採薇請到了後面來,採薇一進禪房,慧遠就不禁失笑,還說誰家的公子,卻是個小姑娘,不過行動打扮卻輕易瞧不出破綻,想來是男裝扮的久了。
採薇打的主意是,把張碧槐母女找的假和尚弄回去,再尋個有名望的真和尚闢謠一下,她姐的地位就徹底安穩了,張碧槐母女誣陷她姐克夫克子的事兒,也能真相大白,她再以此為由頭,跟周家講條件,讓她姐順利搬出周家,以後即便她不在,也沒人欺負的著她姐了。
另外這也是她姐一塊心病,她得從根兒上除了她姐的心病,讓她姐認清張碧槐母女的險惡用心,蠻費事,蠻周折,但為了明薇一輩子的安生,採薇覺得值。
掃聽來,掃聽去,就這個善緣寺的慧遠老和尚最權威,因此她就來請他,誰知道銀子都花了五千兩才見著本尊,都說她的東籬軒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採薇倒覺得,這當和尚才是個日進斗金的營生。
既見了本尊,採薇便把事兒說了一遍,慧遠聽了笑道:「你想讓我跟你回去,給你姐批批八字,讓你姐婆家的人都知道你姐的命數?」
採薇眼巴巴的點點頭,慧遠不禁暗笑一聲,這丫頭真挺有意思,慧遠問她:「京城內外不知多少寺廟高僧,怎的你非要請我去?」
採薇嘴角不禁抽了抽,心話而這不廢話嗎,不過還是道:「旁的和尚不可信,唯有大師的話才當真。」
慧遠又道:「若是披了你姐的八字,果真克夫克子,便要如何收場?」採薇倒是沒想到這老和尚如此啰嗦,咬咬牙道:「若真如此,不與大師相干。」
慧遠這才捋了捋鬍子道:「如此,老衲明日就跟施主走一趟吧!」採薇這才心滿意足的去了。
她剛出去,從裡間走出一個威武體面的老人道:「怎的如今你也干起這樣批八字的營生了,還巴巴的出了你的廟,上月里我聽說有個南邊來的鹽商,抬著一萬兩銀子,請你去他家的新宅子瞧風水,你都回了,今兒倒貪起這幾千銀子了。」
慧遠笑道:「這位小施主極有趣,費了這麼大週摺,就為了洗清她姐的冤屈,這份情誼,殊為難得,再說,那個假和尚打的是我善緣寺的旗號,差點就壞了人家性命,我便走一趟又何妨。」
老人笑了:「這小子倒生個極好的模樣兒。」慧遠道:「比你家孫子如何?」老人道:「不相上下。」慧遠笑道:「你如今越發眼拙,怎的卻沒瞧出這是個丫頭。」后老人再見採薇,想起今日之事,不覺暗嘆緣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且說採薇接著慧遠大師,到了周家,早就知會了周伯升知道,慧遠大師誰人不知,平常便是你官居一品,想見上一面都不容易,更別說還請了家來。
昨個採薇跟他說,請了善緣寺的慧遠方丈明兒來府里瞧風水批八字,周伯升還以為自己聽差了,后確定是真的,卻更不信,採薇跟他說明兒一早就去接,周伯升仍半信半疑,直到前面管家跑進來說:「老爺,老爺,蘇二姑娘真把慧遠大師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