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周伯升這才信了,急忙迎了出去,慧遠大師他是見過的,佛誕日,他曾去善緣寺禮佛,遠遠瞧見過慧遠法師帶著眾僧在大殿里誦經,這會兒一見著,忙呼了一聲佛號道:「敝府俗事,怎敢攪擾大師清修。」
慧遠道:「大人不必多禮,是這位小施主布施了香火,老衲走一趟也應當。」周伯升掃了採薇一眼,心下暗疑,採薇費了這麼大周章請來慧遠大師,絕不是看風水這樣簡單,恭迎著慧遠大師進了正堂。
內府里的消息傳得快,慧遠大師又是得道高僧,平常日子誰見的著,周夫人和張碧槐母女,忙著就來了,可一進正堂,周夫人心裡就不禁咯噔一下,雖說見著了慧遠大師,可這架勢明明就是一副三堂會審的樣兒。
可來都來了,橫是不能再回去,只得進來坐在一邊,採薇低聲吩咐三月,讓她去請她姐和周子明出來。
待到人都到齊了,採薇才道:「今兒請了周家上下過來,是有一件冤枉案子需得平一平。」
張碧槐臉色一變道:「你還要怎樣,你姐的病不都好了嗎?」採薇道:「我姐的病是好了,可克夫克子的命數還沒改呢,寶財,把那個假和尚帶上來。」
假和尚一進來,張碧槐母女的臉變的一點兒血色都沒了,周夫人咦了一聲道:「你,你是那個說明薇克夫克子的和尚……」
假和尚掃了眼那邊張碧槐母女,腦袋耷拉下來,連句話都說不出了,周夫人也不禁暗驚,原先說是大兒媳婦兒心眼小,又年輕,做下先頭的事來,不見得真想治死弟媳婦兒,如今看來,這一步一步,竟是籌劃的天衣無縫,這份心機,不得不令人齒冷心寒。
張碧槐畢竟年輕,這一見事情敗露,嚇得不行,死死抓住她娘,身子一個勁兒的哆嗦,張碧槐她娘畢竟見過風浪,穩了穩心神,開口強辯道:「這和尚跟我們母女什麼干係,二姑娘你想一盆髒水潑到我們娘倆身上,可不能,大哥大嫂,你們可不要聽外人的話就信了實,這和尚是底下婆子請來的,我們娘倆二個怎知底細。」
採薇不禁冷笑一聲,倒是撇的一乾二淨,周夫人道:「既然有造化請的慧遠大師下山,就勞動大師給我這兩個兒媳瞧瞧八字吧!」
讓底下的婆子把張碧槐和明薇的八字呈上來,慧遠大師接過算了算,開口道:「這位四月初八生的女施主,倒是個旺夫的命數,命中該得兩子,這位十月初一的女施主嗎……」慧遠大師略沉吟片刻,周夫人忙問:「這個如何?」
慧遠大師嘆口氣道:「此生辰八字卻不大妥當,犯了天煞,卻是個孤星的命數……「張碧槐母女臉色一白,周伯升忙問:「何為孤星?可要緊?」
慧遠大師念經似的唱了幾句:「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雙來便見坉,丑合見寅辰見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賣田刑及身,喪子喪妻還克父,日時雙湊不由人。」
慧遠這頓似是而非的話念叨出來,採薇雖不懂這些玄學命理,也大約聽出來,是個極不好的命,雖為了洗清她姐的冤屈,倒不曾想有如此的意外收穫。
周伯升倒抽了一口涼氣,目光不禁落在大兒媳婦兒身上,細想起來,可不靈驗的不行,這個侄女剛落生的那年,張家狠狠發了一筆橫財,可惜沒多久妹夫就死了,死的更是蹊蹺,好好的在官道上走著,忽然驚了馬,馬車翻到溝里,馬卻沒事,趕車的把式也不過摔斷了腿,只他妹夫滾落下去,磕在一塊大青石上當場斃命,那一天正是十月初一,侄女的兩歲生辰。
后嫁進周家,從她一嫁進來子聰的身子就不怎麼好,隔三差五病著,尋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說無事,不過身子虛,孩子懷了三個,一個都沒留住,周伯升越想越心驚,看了妻子一眼。
周夫人比丈夫更疑心,怪不得這家宅不寧,卻原來出了個掃把星,張碧槐被公婆的目光看得渾身發寒,往她娘身後縮了縮。
張碧槐娘氣的滿臉通紅尖著嗓子道:「你這老和尚真真胡說,我這丫頭自生下來便尋人看過命數,都說是有福有祿的,怎的到你嘴裡就成了孤星命,想是你拿了蘇家丫頭的銀子,安心要來害我女兒的。」
周伯升低喝一聲:「胡說什麼,這是慧遠大師,當今皇後娘娘的命都是大師算過的,怎會為了區區銀子打誑語,莫再胡說。」
張碧槐的娘道:「我哪是胡說,昨兒郎中來給我瞧病,順便診了碧槐的脈,如今又有兩個月的身子了,怎會是孤星命。」
周伯升兩口子愣了愣,眉間剛揚起喜色,想起慧遠大師的話,又不禁愁眉緊鎖,忙問:「這孤星的命數可有化解的法子?若有,還請大師賜教。」
慧遠大師道:「若這一生多多行善積德,又能遇貴人相助,倒可得安生。」周夫人聽了心都涼了,大兒媳婦兒先前剛做下了缺德事,差點害了明薇的命,哪兒來的行善積德,忙問:「去哪裡能尋貴人?」
慧遠大師掐指算了算道:「這貴人卻更不易,需的六月初六寅卯相交時辰生的貴女才成。」「啊!六月初六……「後面的三月失聲叫了出來。
周夫人忙道:「莫不曾,你這丫頭卻知道個這樣的人?」三月瞧了他們家姑娘一眼,沒吱聲,其他人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貴人竟然就是採薇,真真冤家路窄,別說讓她扶助,這位二姑娘不落井下石已經要念佛了。
慧遠大師呼了一聲佛號,把採薇看了又看,忽然道:「施主倒是個財源廣進福祿雙全的,將來必然夫貴妻榮子孫滿堂,旺家旺財旺夫旺族旺子孫……」
三月實在撐不住撲哧一聲笑道:「大師可真會說話,我們家姑娘連親事還沒影兒呢,哪兒來的夫貴妻榮子孫滿堂,若說財源廣進旺家旺財倒是靈驗的。」
採薇都開始懷疑這據說得道的高僧,其實也是個假冒的神棍吧!不然,怎的說出這麼些諂媚好聽的話來。
慧遠大師卻道:「不用急,不用急,兩年之內必有紅鸞星照,到那時,女施主念及今日老衲一番良言,記得給善緣寺多布施些香火也就是了。」說著,起身道:「俗事已了,老衲當回去清修。」
張碧槐娘卻一步衝上來道:「且慢,你說我閨女是孤星命,如今我閨女肚子里都有了孩子,可見你剛說的話不作數,你當著我大哥嫂子的面兒說清楚。」
慧遠卻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還是多行善事吧!老衲告辭。」領著小沙彌出了正堂,周伯升忙送了出去,張碧槐母女臉色更加難看。
周夫人看著張碧槐母女,是越看越覺得,慧遠大師的話可信了十分,這一樁樁一件件,可不都在這兒擺著呢,即便張碧槐肚子里如今又懷了孩子,周夫人的心也熱乎不過來,先頭也不是沒懷過,哪個留住了。
在周氏冷淡的目光下,張碧槐委屈的不行,眼巴巴看著她娘,張碧槐的娘,心裡清楚,慧遠大師這一篇話說出來,比一百個和尚來批八字都有用,就算是親侄女,她哥和嫂子也不見得能容下,以後她母女這日子,別說在周府里獨大,就是想討個安生恐怕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