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娘家就在自己隔壁,小叔眼瞅著就當了大官,周家從上到下,再也不敢慢待於她,明薇也學了個乖,加上如今有了主心骨,還怕什麼,明薇如今算想明白了,嫁到哪兒,娘家都是女人一輩子的靠山,沒個娘家在後頭撐著,便是受了委屈,都沒個給你抱不平的,不過,採薇這樣的妹子,估摸可著大明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明薇在一邊瞧著她妹子給她平冤昭雪,使喚出那些手段來,令周家上下的主子下人對她又敬又怕,自己是她的親姐姐,便是沒妹子的十分剛強,也該知道珍重自己,這條命總歸是爹娘給的,讓旁人害了去也對不起爹娘,因此,倒是下了心思學著管家理事,她婆婆也是這個意思,讓她跟在身邊手把手的教她。
善長一看兩個閨女都在,便尋個由頭去前頭了,留下她母女三個說體己話,劉氏拉著明薇的手仔細端詳了端詳道:「今兒氣色比那日又好了些,前兒我聽說,你們家大爺屋裡的姐兒不大好,如今可怎麼著了?」
明薇道:「那孩子吃不得奶水,整日整夜嚎哭不止,公婆也不大上心,昨個倒是不哭了,聽那邊的婆子說,哭不出聲兒了,估摸過不了一兩日了。」
「阿彌陀佛……」劉氏念了句佛:「真真作孽,可不是要債來的孩子,落生了一場,卻才活了這幾日,她娘還不知怎樣疼的慌呢。」
採薇道:「娘,您不知道周府這位大奶奶,最是個想得開的,生下一看不是男胎,連理都不理,要我說這孩子去了倒好,便是僥倖養活大了,以後還不知受什麼罪呢。」
劉氏道:「你說的倒是輕鬆,趕明出了門子有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了,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哪能不心疼呢。」
採薇一聽,又提起了出門子的事兒,忙尋了個借口跑了,剛出屋,就聽劉氏在屋裡喊:「早些家來,一個姑娘家,總在外頭逛像什麼話?」採薇吐了吐舌頭,帶著三月跑了。
劉氏不禁嘆口氣,明薇道:「娘,採薇知道輕重的。」劉氏道:「便是你妹子是個天上少地下無的,可找婆家,誰樂意找個成天往外跑的,小門小戶的沒準行,別說你爹,你妹子,就是我都瞧著都過不去眼,雖說著急,也不能真委屈了你妹子不是。」
明薇想起慧遠大師的話,笑道:「娘莫急,那日慧遠大師來我們府上,說採薇的八字著實好,是難得一個福祿雙全財源廣進的命格,旺家旺夫旺子旺族,還說兩年之內必有紅鸞星照,應著採薇的親事呢。」
劉氏一聽忙問:「慧遠大師?剛進了京的時候,就聽說西郊有個善緣寺的香火最靈,那裡的主持便是慧遠大師吧!給當今的皇後娘娘批過八字的,是不是他?」
明薇點點頭,劉氏眉間一喜,繼而又愁道:「話是這麼說,可如今連個影兒都瞧不見。」明薇道:「常聽人說,婚姻事都是打一生下來,月老就牽好紅線的,誰跟誰都是註定了,當初在蘇家莊的時候,也沒想我能嫁到周家來,姻緣到了,自然就成了。」
劉氏點點頭:「這話倒是在理兒。」說著小聲問明薇:「肚子里可有喜信兒了?不行,尋個精婦人脈息的郎中好生瞧瞧吧!如今子明房裡就你小兩口,怎的還沒有?」
明薇臉上一紅,低聲道:「這個月的小日子遲了十來日,這幾日身上也越發犯懶,倒是還沒瞧郎中,不知道是不是,我想著再過些日子,若是還這樣就八九不離十了,到那時再尋郎中來瞧。」
劉氏一喜忙問:「這幾日吃飯如何?」明薇搖搖頭道:「不大好,正經的飯吃不下幾口,倒是娘從家裡帶過來的腌梅子,對心思,每日都要吃上半盞,我還說過來再要些,比外頭買的好吃的多。」
劉氏道:「那是你妹子年上回去鼓搗出的東西,家裡頭腌了好幾大罐子呢,也帶過來不少,一會兒你回去捎一罐子,需記著,雖是愛吃,也不可多吃,我瞧你這個樣兒,十有八九是有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莫再有什麼閃失才好。」
娘倆正說著話兒,就見明薇的丫頭春華走了進來,行過禮忙回道:「大奶奶屋裡的姐兒剛頭沒了。」明薇一聽,站起來就往外走,劉氏一把拽住她道:「著什麼慌,你這懷著孩子,可別去那院子里,沒足月的孩子,身上不幹凈呢,回頭沖了邪可不好。」明薇應了聲,便匆忙去了。
到家的時候,孩子都已經裹好收殮了,沒足月又是個女嬰,也葬不進祖墳去,便尋個郊外的地方,草草埋了了事。
孩子一死張,張碧槐倒更不消停了,沒日沒夜指著周子聰二房的院子罵,產後身子本來就虛,又不知保養,剛進了五月,就躺在炕上起不來了,周子聰早就厭煩了她,也不怎麼去瞧她,一副任其自生自滅的樣兒。
周子明見妻子這些日子越發犯懶,不敢耽擱,忙回了周夫人叫了郎中進來,一診脈,果然是喜,周伯升兩口子高興的不行,吩咐下頭的人,著緊伺候著二奶奶,如今這光景,倒是真真跟大房掉了個。
南征的大軍端午節那日到的京,採薇早早在街上茶樓的二樓定了個臨窗的單間,這日一早帶著三月剛要出府瞧熱鬧,被蘇和尚纏住,死活要跟著她去,採薇沒法兒只得帶了他出來。,
端午小陽春,春風和暖,氣候宜人,沿路擠著看熱鬧的百姓,人山人海的,倒是比過年還熱鬧幾分。
採薇坐在窗前,支著手吃茶,三月哄著蘇和尚在對面吃點心,吃的滿嘴都點心渣,採薇不禁點點他的額頭道:「早飯吃的什麼?跟餓死鬼似的。」
三月捂著嘴笑道:「這還用問,定是惦記來瞧熱鬧,一早在門邊上堵著咱們呢,連飯都顧不得吃了。」蘇和尚咽下嘴裡的豌豆黃,咧開嘴笑了。
三月偷偷瞄了自家姑娘一眼,小聲道:「不知道木公子可一塊兒回來不?」採薇目光閃了閃,上次的信是小叔寫來的,雖能寫信了,字卻不大好看,信里也沒提木頭的事,算起來有兩個月,沒接著木頭寫過來的信了,還記得杭州郊外,木頭跟她說京城見,當時她還說自己怎會去京城,如今連蘇家都挪到京城來了,只不過沒見著木頭的影兒罷了,這該算他失約吧!
採薇知道三月什麼心思,要說自己喜歡木頭,採薇並不否認,可關係到婚嫁,怎麼想都不妥當,再說,算起來木頭比她大了整整八歲呢,她十六,木頭如今都二十四了,在這裡,二十四的男子,估摸孩子都好幾個了,聽小叔叔說他家也是京城的,誰知他家裡有沒有妻妾,便是他無妻無妾,也不見得能娶自己,即便他想娶她,她可樂意嫁嗎,採薇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對木頭有種朦朧的好感。
忽聽三月驚呼:「來了,來了……」採薇回神,側過頭去,旌旗招展,馬蹄聲揚,將領兵甲一個個甲胄分明的開過來,沿途都有百姓的歡呼聲。
三月道:瞧,咱家叔老爺好威風。「採薇看過去,果然,當頭穿著元帥甲胄的是小叔的師傅,那位雲大俠,身側一騎便是小叔蘇善學,高頭大馬,意氣風發,小叔終於功成名就,誰會想到,這馬上威風赫赫的將軍,就是當年蘇家莊哪個敦實淘氣的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