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採薇抱過和尚,指了指蘇善學的方向道:「和尚,那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就是咱家小叔,威風不?。」和尚點點小腦袋,比採薇激動多了,小身子一竄一竄的,恨不得竄出窗外去,探著半個身子,尖著嗓子喊:「小叔,小叔,我是和尚,我是和尚……」雖然喊的用力,無奈人小聲兒低,淹沒在人群的歡呼聲,什麼都聽不著。
大隊人馬不大會兒就過去了,蘇和尚耷拉著腦袋問採薇:「怎的小叔不理我?」採薇撲哧一聲笑道:「小叔走的時候,還沒你呢,他都沒見過你,自然不會理你。」看和尚那喪氣樣兒,採薇哄他:「他是咱家小叔,這會兒沒見著怕什麼,等小叔家來,你在他身上打滾都成。」
和尚眼睛一亮道:「真的?那小叔是大將軍不?」採薇想了想道:「小叔是英雄。」「什麼是英雄?」和尚刨根問底兒。採薇道:「嗯,英雄就是最厲害的人,走了,回家,出來這大半天,娘不知道著沒著急呢。」
姐倆兒出了茶樓坐上馬車,採薇不由掀起車簾向那邊空了的大街望了望,三月小聲道:「怎的木將軍沒一起回來?」採薇沒說話,細想起來,縱然木頭回來了,又怎樣。
至掌燈時分,善學身邊送信的人才到蘇府報喜說:「皇上在凌煙閣召見功臣,見了蘇先鋒龍心大悅,封了京畿護軍參領一職,賜下宅院,又聽說尚未娶妻,特賜吏部左侍郎徐大人嫡女為妻,擇吉日成婚,如今皇上正賜宴呢。」
聽了他的話,蘇婆子一把抓著劉氏的手一疊聲道:「採薇娘,你可聽著了,聽著了,對不?不是娘做夢,是善學回來了,封了大官,還要娶媳婦兒了是不是?」
劉氏忙道:「娘沒聽差,是善學回來了,當了大官,媳婦兒也有了,您老以後就是老太太了,等著享兒孫的福吧!」
到了近戌時,蘇善學才家來,穿著堂堂三品的官服,見了蘇婆子,跪下咚咚就磕了三個頭:「娘,兒子不孝,終是家來了。」蘇婆子揉了揉眼,顫巍巍扶著他端詳了又端詳,好半晌才道:「是我那個皮小子,如今真是出息了。」
蘇善學又給大哥大嫂見了禮,才進到屋裡坐下敘話,明薇和周子明先見過小叔,蘇善學頗穩重的點點頭,勉力了周子明幾句,瞥了眼採薇,笑道:「瘋丫頭你倒是躲哪兒做什麼?」採薇偷著白了他一眼,上前見禮。
蘇善學看了看她,忽然道:「南蠻新王的王妃前些日子去了,發喪收殮,耽擱了蠻王進京朝賀的行程,蠻王上了奏章,皇上體恤,讓延遲三月進京,師兄如今還在南邊,待到八月才能迴轉,讓我先跟你說一聲。」
採薇臉微微一紅,嘟囔了一句:「這樣的大事跟我說什麼?」蘇善學倒是笑了,不禁打趣她道:「你們倆的事我怎知道,他讓我捎個話,我便捎個話,橫豎沒我什麼事兒。」
採薇瞪了他老半天,才咕噥了一句:「都當大官了,還這樣……我去瞧瞧茶怎麼還沒上來……」說著,扭身走了。
屋裡的人都是家裡人,沒有不知道採薇是個什麼性子的,尤其善長,何曾見過採薇有如此扭捏的女兒態,剛才可不就是害羞的樣兒嗎。
不過這會兒也不好問,等明薇和周子明家去,蘇婆子也回了屋,這屋就剩下兄弟倆的時候,蘇善長才問:「你哪個師兄跟採薇……」開了口又不知道怎麼往下說。
蘇善學卻點點頭道:「我也是最近才瞧出些意思的,後來越想越覺得是件真事兒,那年,大哥病了,採薇一個人去南邊辦貨,給我寫了封信過去,那時家書來往都是我師兄幫著,他念了信,第二日便沒影了,後來我才知道,是一路護著採薇南下去了,也是他救了採薇的小命,這些都是後來採薇跟我說的,師兄隻字未提,就是採薇在杭州舅太爺家的時候,也是師兄替我去接的採薇。」
蘇善長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裡暗道,這可是,怎麼突然就蹦出這麼個人來?蘇善長模糊還有些印象,記得善學的師兄是個頗俊秀的男子,採薇這丫頭竟把這事隱得死死的,回來只說正巧遇上善學的師兄救了她,一個字都沒多提。
忽然想起年紀,忙道:「你師兄比你都大上幾歲吧!家在哪兒?還有什麼人,這些你可知道?」
蘇善學撓撓腦袋:「我這個師兄就是個悶葫蘆性子,三腳踹不出個屁來,跟我說的話也沒幾句,略聽師傅說是京里的家,尚未娶妻,家裡還有什麼人?卻不知。」
蘇善長不禁愕然,知道善學的心粗,這些事上從不留意,若只是他師兄倒不妨,如今牽扯到採薇的終身大事,卻要掃聽清楚明白才成:「你抽空問問底細,若是青白人家,採薇也中意,都是樁如意的親事。」
蘇善學笑道:「我師兄那個人,平常連話都說的少,這次我跟師傅先回京來,他卻巴巴的跟我說,讓我給採薇捎個話,心裡若不十分中意,這話他是說不出的,若是他真成了我侄女婿,這輩分可不亂了,我是叫他師兄呢,還是他叫我小叔,哈哈哈!」蘇善長瞪了弟弟一眼,如今雖說大了,還是有些皮性子沒消下去。
善學的宅院雖是御賜,可還要著實收拾些日子,又戀著這邊的母親兄嫂,也就在這邊先住了下來,等擇吉日娶了媳婦兒再搬過去,反正他在府里的時候也少,平常日子都在京郊大營練兵,這邊離得還近便些。
蘇善長回了自己屋裡,劉氏忙問:「善學可說明白了?他師兄怎的跟採薇倒相識?我記著可比採薇大不少呢?」
善長道:「大幾歲有什麼,採薇中意就好。」劉氏道:「怎麼就冒出這麼個人來,若是個穩妥的人,我倒盼著這樁親事能成,過了年,咱採薇可都十七了,再留著可真成老姑娘了。
蘇善學封了三品官,蘇家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再不是尋常的寒門商戶,每日來賀喜走動的官員絡繹不絕,便是各府里的內眷也多有往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當官就走的這樣的排場,劉氏跟蘇婆子只得一一應酬過去便了。
蘇婆子卻想著,怎生見見那個皇上賜婚還未過門的兒媳婦兒才好,卻苦無機緣,橫是不能生生的上門去瞧,人家也不是小戶之女,是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
說起來,嫁進蘇家這門第上真算蘇家高攀了,聽說這位侍郎家的嫡女,比採薇大上一歲,過了年正巧十八,年歲上倒合適,只不知性情如何。
蘇家這邊著急,徐府那邊也忐忑,要說這位徐侍郎,也是世族出身,娶的封家遠房的姑娘為妻,生了兩子一女,兩個兒子均已成家立業,如今家裡只剩下嫡女靜雲待字閨中,因只得了這一個女兒,故從小悉心教導,是個琴棋書畫德容功貌都拔尖的千金小姐,性子也溫和大度,只這婚姻上卻有些不順遂。
兩口子挑來撿去,耽擱到了快十八了還沒著落,如今倒好,皇上金口一開賜了婚,也挑揀不得了,徐侍郎回家來被妻子好一頓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