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突襲失利

第十六節突襲失利

「公子,您那個空城計真是有趣。楚軍果然花了一天時間準備攻城器械,然後又被我們堵在城裡狠狠氣了一下。」歸豹的大殿里,黑子眉飛色舞地向歸豹等人講述自己在蓼城騷擾楚軍的經過。

「好了,別光顧著高興。看到楚軍有什麼特別之處了嗎?」「他們果然想了一個辦法對付十弓車弩,但我看沒多大用處,更不用說對付砲弩了。」說著他從懷裡掏出幾塊絲帛,遞給姜海濤:「我們按照您的命令照樣畫下,帶了回來。」姜海濤準備轉手遞給歸豹,對方卻笑著揮揮手,示意他展開到桌子上,然後和養敖、歸通、薳書一起圍過來觀看。這個桌子要比過去的高,有一米二,正是姜海濤製造的那種輕便桌子。桌上還擺著一張大絲帛,上面繪著包括蓼城在內的胡國地圖。

只見圖上繪著一個有點像大木箱的東西,下面還有兩對輪子。黑子在一旁解釋說:「楚軍用這麼粗的樹榦,小的十多厘米,大的二三十厘米粗吧,都一人多高,在前面擺上兩排,側面就只有一層。下面裝上用圓木鑿的兩對輪子,推著往前走。它有點像我們在十弓車弩和砲弩前裝的防盾,但是笨重多了。每一輛車大概兩米多寬,前後也兩米,可以讓五六名弓箭手躲在後面。雖然前進起來很慢,也不靈活,但前面那兩層樹榦,我們的硬木重箭可能還真穿不透。」

大家此時都猜出了楚軍的用意。歸通問黑子:「他們是不是用這掩護弓箭手,然後讓他們射箭壓制城頭?」「嘿嘿,城頭上一個人都沒有,所以他們一箭都沒射,白費了半天力氣。」大家都樂了,黑子又接著說:「我看他們就是這樣打算的,用這個粗笨的東西保護弓箭手。另外,他們派出的弓箭手很多,大概3000人。」「哦?這麼多!」薳書忍不住說了一句。

養敖點了點頭:「嗯,這倒是個辦法。用那麼多弓箭手,也是為了壓制我們城頭的守軍。他們登城的範圍是不是比較寬?」黑子回答說:「不錯,楚軍攻城士卒們跑得很快,看來就是為了減少十弓車弩的威脅。」

歸豹示意姜海濤收起圖畫,然後說:「可惜他們沒有海濤這樣的才智,只能想出這種沒用的辦法啊。我看砲弩、拋石車都能對付它。」姜海濤搖了搖頭:「拋石車射程太近,不一定能打到它們,而砲弩我們要留到城裡圍殲時用啊。」「對了,那怎麼辦?」養敖說:「不要緊,我們正好放一部分楚軍靠近,然後用踏張弩射殺他們。另外,這也是考驗歸章、章通他們的機會。」

姜海濤忍不住看著他和歸豹,壞笑了兩下。歸豹也故意陰險地嘿嘿了兩聲,然後對黑子說:「你接著講講後面的事吧。」

「是,公子。楚軍發現城裡空無一人後就打開城門進城了。當晚,他們就住在城裡,但在城頭上都派了士卒巡邏。小理我們按照計劃沒有騷擾他們,只悄悄地把弔橋上的機關拆除了。大概是您讓我們留下的那封信激怒了子辛,又找不到任何糧草,楚軍在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出城來……」

子辛覺得自己肚子里似乎有股東西在亂竄。

這胡軍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城裡的士卒都走了不說,居然連百姓也一個不剩都跑了。城中央的廣場上吊了一大塊麻布,上面寫著給子辛的一封信。言辭很客氣,但意思是這裡的糧草都已經被搬到胡城了,實在沒有東西招待子辛,他們也就實在沒有臉面見子辛和諸位楚軍將士;楚軍想在這裡住多久,儘管住多久。

派人四處一搜查,還真找不到一粒糧食!真在這裡住著?開玩笑。兩萬人千里迢迢地跑來幹什麼?旅遊的?就算住這裡,也得有糧草供給啊。子辛只能讓士卒們先在城內過夜,並且派人巡邏,小心提防。

一夜居然無事。清晨,子辛和屈稽、巫審商量后,決定先派人到附近去搜集糧草。根據前幾日行軍的經驗,他們沒有派幾十人的小部隊,而是四支千人的大隊伍,分別從四門出去。不料隊伍剛剛出發,就馬上派人送回壞消息。

四支隊伍剛剛打開城門,開始放下弔橋,就突然聽到「轟」的一聲,弔橋落到護城河裡了。派人過去一查看,才發現弔橋這一端的支軸早就被人破壞。更可氣的是,北門的弔橋上捆綁木板、木乾的繩索居然很脆弱,弔橋在跌落過程中散了架。後來派人去另外兩個城門一看,才知道弔橋上的繩索也全都被割斷了大部分,只留下細細的一部份連著。

在士卒們忙著修橋時,子辛三人坐在屋裡議論對策。除了屈稽,另外倆人都顯得很煩躁。

「可惡的胡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子辛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哼,我看他們是想用這些下作的方法折騰我們,讓我們無功而返。」巫審右手把劍鞘從腰間抽出,放到小桌上后跪坐了下來。「我們應該直接殺到胡城去,抓了子豹。」

子辛看了看屈稽。後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也許胡軍是要激怒我們,故意引我們去胡城。」「去了又怎樣?難道我們兩萬人還怕他們?我看他們是想煩我們,讓我們主動退軍。」「這城裡的人呢?」「應該是暫時躲避我們。這裡故意留下個空城,無糧無人,胡軍還總在外面搗亂,讓我們沒法呆下去。等我們走了,他們再跑回來。」

子辛忍不住問道:「左司馬大人,你覺得該怎麼辦?」「應該守在這裡,等那些國人回來。還可以從國內遷移些人過來,今後再找機會向東用兵。」巫審立刻表示反對:「總有胡軍搗亂,怎麼呆在這?今後再找機會用兵,那要等多久?如果吳國出兵助胡呢?這次我們可是趁晉國無暇南顧,才抽出士卒、糧草出兵的。」

屈稽唉了一聲:「我也知道你說的這些。可是我總覺得胡軍這次很奇怪,還是小心一些為妙。」「哼!小心?準備了一天,就拿下個空城。如果昨天一鼓作氣,也許能截住胡軍的糧草,至少能抓到些人問問糧食哪去了。」屈稽看了他一眼后沒有說話。

子辛揮手阻止了巫審的抱怨,然後問屈稽:「我們的糧草足夠用多少天?」「這次本來做好了萬一需要圍困蓼城的打算,而且收穫季節已過,所以帶了不少。30天應該沒有問題。」「那到胡城需要多少天?」子辛有一點明知故問。他雖然不像屈稽那麼經驗豐富,但也知道行軍到胡城10天足夠了。

「10天。快的話8天。」「那我們立刻向胡城進兵,好嗎?至於糧草,只要打下胡城,抓了子豹,自然就有了。我們還可以派人回去催運一批,先運到這裡。」屈稽問:「胡軍呢?」「押運糧草的人只要超過千人,我看胡軍就沒有辦法了。再說我們的大軍已經直奔胡城,他們難道還能在後面搗亂?」

這時巫審又提出了另外一個理由:「既然胡人說他們把糧草搬到胡城了,也許還在路上。前幾日騷擾我們,大概就是為了有時間搬運。如果我們快些走,也許能追上呢?」這個前景不僅打動了子辛,連屈稽也覺得有點在理。

似乎是為了幫助巫審,一名卒長前來報告說,北門的弔橋已經修復好了,而且在撈起弔橋的散木時,從水裡撈起幾個陶罐、麻袋,裡面有糧食。屈稽立刻詢問他,那些糧食看起來在水裡泡了多久。卒長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在意,被屈稽訓斥了兩句。隨後三人都趕到北門。

巫審也經驗豐富,和屈稽立刻看出這糧食應該在昨天,最多前天才落入水中。這一下三人不再猶豫,立刻命令大軍出發,出北門追擊胡軍。屈稽詢問子辛留下多少人守衛蓼城,結果對方聽從了巫審的建議,不分兵留守,而是全力去打胡城;派人去大隧催運糧草,由那些押運的隊伍來駐守蓼城。屈稽想想后覺得這樣也好,能有更大把握攻下胡城。一路上,肯定還要面對胡軍的騷擾。

隨後的行軍過程確實如他們所料,胡軍的那一小股部隊不斷騷擾他們,連屈稽都感到非常可惡了。大概是有得有失,他們在損失了幾十名士卒的同時,也得到一個有點鼓舞他們的消息——胡國開始害怕了。

有天,一隊砍伐木料的士卒在距離楚軍紮營地不過兩百步的地方遭到了胡軍偷襲,二十多個人轉眼間就被弩箭射倒。胡軍士卒過來收集劍、戈、斧、皮甲等戰利品,結果幾個人的對話被兩名受傷后倒地裝死的士卒聽到了。

「卒長,這楚軍不回去,怎麼辦啊?」「唉,將軍也正頭疼呢。誰能想到我們這麼騷擾他們,他們居然也不回去,看來這次是非要報仇啊。」「胡城就那麼點人,能守住嗎?」「那也沒辦法。趕緊收拾東西吧,再這樣襲擊他們幾次,也許他們就回去了。就算不回去,也能讓他們走慢點。前面就是糧車,讓他們追上就更麻煩了。」

這時另外一個聲音出現了:「你們倆磨蹭什麼呢?快走,楚軍來了!」原來是發現情況不對的楚軍大營已經派出了戰車部隊來查看,於是這兩名傷員幸運地沒有等到胡軍來收工具、剝皮甲。不過其中一人因為傷勢過重,兩天後還是死了。

這次意外收穫的消息,讓子辛三人更加確定自己先前的決定是對的,並且命令隊伍加快了行軍速度。前方的探路隊伍也總是在兩三百人以上,盡量快速前進,遭到胡軍襲擾后就迅速組織防禦,等待後面的大軍跟上。這樣,遭對方伏擊傷亡的情況確實少了很多。

追到9月3日,屈稽告訴子辛不要再跟著胡軍走了,看樣子是追不上糧車;更重要的是,這樣追會一直追到胡城附近,可能找不到船過穎河。巫審聽后也立刻醒悟:「對啊,右司馬大人,胡軍糧隊過河后肯定會把船收攏到穎河對岸,還可能派兵在對岸防守。我們應該另外選擇一處過河。」「哦?那你們說怎麼辦?」巫審看了看右邊的遠方,然後說:「我看咱們突然向東走,選一處地方伐木過河。胡軍定然沒有防備。而且這裡距離胡城還有三四日路程,只要我們突然轉過去,胡軍就算知道,也來不及阻攔。」屈稽說:「有道理。這樣需要多走一兩天,但能順利過河。」

也正像他們預料的,伐木渡河時對岸沒有胡軍。總纏著他們的那小股胡軍倒是突然更討厭了些,尋找一切機會阻止他們伐木造筏,有一次甚至突然出現在河邊,意圖攻擊造筏的工匠。幸好屈稽早就布置好了防守隊伍,胡軍看到沒有機會後就退走了。

9月9日下午,在經過11天的行軍后,子辛率領大軍來到了胡城外。

吸取了在蓼城被騙的教訓,這次他們沒有等完全準備好大量器械,派兵守住四門后立刻砍伐樹木、製作梯子,對胡城發動了一次攻擊,希望能突襲成功。

子辛的戰車來到距離胡城兩里后,他突然感到有點奇怪,忍不住問兩旁車上的屈稽和巫審:「咦?這城頭上怎麼有這麼多城樓?」「是啊?看著比兩角的角樓小一點,有六個。用什麼造的?」巫審也感到有點奇怪。屈稽說:「看樣子上面可以布置幾名弓箭手,大概是胡軍為了阻止我們攻城設計的。」「那怎麼辦?」「管他的,先打一次。也許又是一座空城。」

子辛看屈稽沒有表態,就點頭同意了巫審的建議。

這次就不是空城了。推著過壕橋、扛著梯子的士卒們剛剛跑到距離城頭百步左右,城頭上就開始向下放箭。而且子辛他們還驚訝地看到,城頭上那六個木樓居然能移動,紛紛向楚軍攻城的地段靠攏。這次首先沉不住氣的是屈稽了:「嗯?那木樓上好象不止十名弓箭手啊!而且還能動,難道它不重?怎麼造的?」

巫審可顧不上考慮這個木樓怎麼造的,因為城頭上的弓箭,還有大車弩,已經讓攻城部隊無法順利架起過壕橋。負責掩護的弓箭手們遭到了大木箭的攻擊,無法依靠修櫓保護自己。親眼所見,也讓巫審他們很容易就想像到了去年羋午失敗的場景。而且這一次,胡軍的大車弩顯然更多更好一些,用得也更聰明。它們在壓制楚軍弓箭手的同時,似乎還分出一部份精力射過壕橋。再加上普通弓箭對過橋士卒的攔截,巫審很快就看出情況不妙:「右司馬大人,看來胡軍早有防範。他們這幾個木樓,相當於憑空多了幾十名弓箭手,而且居高臨下。我們單靠弓箭手、梯子,恐怕是很難攻上去。過這護城河就傷亡不小啊。」

子辛點點頭:「那就趕緊撤軍。看來不能著急了。回去好好準備器械,明日再攻吧。」

回來一清點,士卒傷亡了200來人。雖然不多,但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讓胡軍弓弩射殺200,連巫審也感到有點意外。這情形和在蓼城試探攻城時,遭到對方大車弩猛烈回擊有點像。不過胡軍會像在蓼城那樣,明天再擺一個空城嗎?巫審覺得自己這個願望太美好了,胡軍現在應該是無路可退。

屈稽在東門外五里處選了一個地方,按照這一路上的經驗安營紮寨。附近三裡外就有大片樹林,正好供他們修建營牆、製造攻城器械。

當晚,在歸豹的大殿里舉行了一場盛大宴會,除了歸章、歸儀、薳書、章通、欒元、華梁、向緡、魚偃等各族頭領,養敖、薳和、歸欣、歸崇、歸羆、章劌、欒林、華祁、向木、魚登這些領軍頭領,還有各家的主要人物都來了。大家都對今天的戰果很滿意,因為楚軍還沒有靠近城頭就敗退了。

特別是章劌、章午和章咢三人,對移動的木城樓誇獎了多次,輪番向姜海濤敬酒。今天的守城戰鬥是他們帶領士卒打的,薳書手下的一個卒負責推動木城樓協助他們。

章咢高興地說:「這木城樓高高在上,我在上面射城下的楚軍,可比以前遠多了。剛開始還有點不適應,有點射高了。後來就好了。我站在頂上不斷放箭,真是累死了。」說完后,幾個人都哈哈笑了。姜海濤不能讓他們盲目高興:「今天楚軍並沒有派出大批弓箭手掩護,而且也沒有準備那種對付我們十弓車弩的大木車。明天就沒有這麼自在了,要小心楚軍的弓箭。」

歸崇這時候看到歸章對他暗暗點了下頭,於是對歸豹說:「公子,明天應該讓我們上城禦敵了吧?」歸豹臉色稍微變了變:「這個?明日再說吧。」「怎麼,難道公子覺得我們的士卒不像章通大人家的那麼能戰?」「哎,哪裡哪裡。明日楚軍定然比今天難對付,我怕……」「噯,只要像今天這樣,公子派出一卒協助,我們定能擊退楚軍。」「哦,那……」歸豹看向了養敖。

養敖放下酒杯后對歸崇說:「養錡他們在蓼城發現的楚軍木車,諸位也都看到了,確實能掩護他們的弓箭手。所以明天肯定會是一場惡戰。」

歸崇說:「公子為了守城,不是已經造了很多器械嗎?您既然已經出了這麼多的東西,我們再不出些人力,那怎麼行?」這時歸章也說話了:「養敖將軍,我們不是本就想把楚軍引到城下,教訓教訓嗎?我看明日正好是個機會。」歸貝也跟著幫腔:「是啊,公子。現在大敵當前,我們幾位作叔叔的怎能不出力呢?」

話說到這份上,歸豹再拒絕那就顯得別有用心了:「好吧,明天就有勞歸崇將軍。」「謝謝公子。後面幾日我定然按照養敖將軍的吩咐,多多射殺楚軍!」歸豹張了張嘴巴,沒再說什麼就舉起了酒杯:「喝酒喝酒。」不過在其他人看來,他已經默許了歸崇他們多守幾日。

半夜裡子辛被驚醒,因為北面的大營傳來喊殺聲。過了一會有人來報告,胡軍小股部隊又來騷擾,向營**了幾十支箭。但楚軍已經有了防備,士卒們都盡量在車、盾下睡覺,而且立刻派出300多人的巡邏隊伍去尋找對方。子辛知道這種追尋不會有什麼結果,只要能少傷亡幾個就行了。他揮手讓來人退下,嘟囔了幾句:「哼,等我打下胡城,一定要讓鬍子豹把這些傢伙都交出來,下鍋烹了!」

聽著喊殺聲遠去,子辛繼續睡覺,可是還沒有睡沉,就再次被人叫醒。子辛意外地得知,剛才派出的巡邏隊伍遭到胡軍的圍攻,損失了100多人。逃回的士卒們都說,對方至少有五六百人,已經不是前幾天在路上騷擾自己的小股部隊了。子辛在心疼之餘,氣惱地命令大家堅守不出,準備第二天一舉攻下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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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級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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