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多時,顧秋心由丫鬟小節伴著,來到她平時來不了的茶亭。
失蹤十來日的顧秋心毫髮無傷的回到顧府,關於她進了黑風寨,顧家又接獲勒索信之事,一點風聲都沒走漏。
顧家為保全家族與她的名譽、以及跟韓墨樓的婚事,對外聲稱顧秋心落水后遭流水衝到支流竹林溪后,被一對老漁夫夫婦救起,因為一直昏迷,直到清醒后,才得以返家,這事合情合理,也沒人質疑。
回到顧府後,顧秋心慢慢地想起一些事些人,也慢慢地理解自己的處境。雖然貴為顧家大小姐,可是她的房間卻緊鄰著仆房跟廚房,房裡沒有什麼象樣的擺設或精緻傢俱,柜子里也找不到半件可以顯擺的頭面。
她其實對於這些不是很在意,畢竟她從來不是個注重排場跟打扮的女人。
因為在顧府無足輕重,沒人特別關注,她反而還落得清靜。
不過在這上上下下近百人的偌大府邸里,還是有幾個在乎她的人,那就是同她一般不受重視的嫂嫂李香君、異母妹妹顧秋桐,以及一直侍候照顧著她的馬嬤嬤跟小節。
顧家家大業大,就連宅子都不是普通的厲害,可這麼大的地方她卻不是每處都能去的。閨房跟繡房是她主要的活動範圍,兩天下來可憋死她這個以往每天出去趴趴走的人了。
右橫屋跟花廳是顧萬得、趙氏、顧秋豐及妻子李香君活動的地方。她每早要去花廳請早,接著就得回到自己的房間或繡房,他們用膳時她也上不了桌,只能回自己房間,等著馬嬤嬤跟小節幫她張羅。
十來天的時間,她已經覺得自己快得憂鬱症了。在古代,生在豪門富戶的女人還真不如尋常人家的女子呢,那尋常人家的女子即便為了生計拋頭露臉,至少還能出門吸幾口不一樣的空氣。
想著,她忍不住想抱怨天老爺,為何讓她魂穿到顧秋心這種千金小姐的身上?
「馬嬤嬤,我悶得慌,有沒有地方可以去?」她哭喪著臉,「再這麼下去,我要病了。」
在一旁縫帕子的馬嬤嬤瞥她一眼,蹙眉一笑,「小姐說那是什麼話?您能去哪裡?」
「哪裡都好。」她說:「每天不是卧室就是繡房,我的骨頭都快生鏽了。」
「小姐,怎麼您這次回來后這般的閑不住?瞧瞧您這針線活兒……」小節拿起她丟在桌上的那塊帕子,忍不住一笑,「這蝴蝶怎麼變蜻蜓了?」
顧秋心一把搶回她繡得歪七扭八的帕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心情不好,又怎麼能綉出象樣的東西?」
才說完,門外傳來聲音——
「大小姐,奴婢是絹兒。」
絹兒是花廳那邊的丫鬟,她來做什麼?
「進來。」她說。
絹兒走了進來,「大小姐,夫人讓您移步去茶亭,請您趕緊的。」
茶亭?平日那茶亭就是她去不了的地方,如今要她速速移步茶亭為的是哪樁?
因為好奇,她忍不住問了:「做什麼?」
「韓大人來探望大小姐。」絹兒一五一十地說:「夫人已命人將韓大人領至茶亭,要大小姐勿教韓大人久候。」
韓墨樓來了而且要見她?她疑惑地看向馬嬤嬤,這於禮不合吧?
不過,韓墨樓來得真是時候,她在繡房里真是坐得夠久,要是給她一顆蛋,興許都能孵出小鴨來了。
她起身,興沖沖地表示,「小節,咱們去茶亭轉轉吧!」說著,已迫不及待的奪門而出。
很快,依著原主的記憶,顧秋心來到了離茶亭不遠的花園,看著那通往茶亭的階梯,她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氣。
不知怎地,明知一到茶亭便會看見韓墨樓,可當她要踏上那通往茶亭的階梯時,還是有一些緊張,她沒繼續多想,邁出步子就走上階梯,上到茶亭。
「顧小姐,別來無恙?」韓墨樓見她來了,起身問候。
「托韓大人的福,我很好。」雖然剛才有點小緊張,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了。
她先入席,韓墨樓隨後落坐。一旁的丫鬟僕從們趕緊斟上茶水,遞上點心。
顧秋心喝了一口茶,頓時露出滿意的表情。
在顧家,她平日里要是有幾口低檔的茶水可喝,就已經要半夜偷笑。如今托他之福,總算喝到「雲中仙」這樣的高檔茗茶。
她幾口喝光了杯盞里的茶,「再給我倒一杯。」
「是。」後院里那些丫鬟僕役平時自是不把她當一回事,可現在韓墨樓在,他們一點都不敢怠慢,趕緊又給她斟滿一杯翠綠茶湯。
「韓大人突然來訪,不知有何指教?」喝了一口茶后她問。
韓墨樓那灼亮有神的黑眸直視著她,「我與顧小姐的婚期已近,依禮論俗,在下是不該來見你,但那日一別後卻是十分記掛,不知顧小姐是否無恙?」
婚期已近?是的,她知道她跟韓墨樓在這個月便會完婚,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思考著這件事。
不嫁韓墨樓,她的下場是什麼,一輩子被困在顧府?到庵堂吃齋念佛?還是讓顧家隨便幫她找了個男人就嫁了?
這些個下場比起嫁給韓墨樓都凄慘無比,可嫁給一個她還不了解、不認識,沒感情基礎,然後就要跟他做夫妻的男人,她心理生理都有障礙。
他,對於娶她為妻這件事,又有多確定呢?她定過親,又進過黑風褰,他不在乎嗎?嫁他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但她可不想他日後拿這些事來糟蹋她。
「我很好,有勞韓大人費心傷神了。」她話鋒一轉,正色地問道:「韓大人,你是真的想娶我?」
韓墨樓微頓,「顧小姐何出此言?」
「你應該聽說過我的事肥?」她問:「我曾定過親,但未婚夫在那之後便出了意外,然後……」
「我知道這件事。」他唇角微微一勾,神情平靜。
「人人都說我不祥,是災星,難道韓大人不怕我給你或韓家帶來不幸?」
他目光一凝,定定地注視著她,「顧小姐怎麼會是災星呢?你受到天老爺的眷顧而活了下來,不是嗎?在韓某看來,你其實是福星才對。」
聽見他說她是福星,她愣了愣。
「顧小姐,」韓墨樓深深注視著她,「老天爺讓你活了過來,必定有祂的用意,興許日後你能行幫助眾生之事也說不定。」
他這番話教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老天爺讓她活過來,必定有其用意嗎?她在二十世紀死去,卻在遙遠的古代活了,是要她在這兒做些什麼嗎?
不知怎地,他這些話教她的心窩一熱,好像自己這條命特別的珍貴且別具意義似的。
穿越到這種地方、這個時代,以及這個身體里,她深知自己的處境。這婚事已定,她非不可,而且眼前再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了。
顧秋心已死了一任未婚夫,要是這樁婚事再告吹,下次不知道顧萬得跟趙氏會把她嫁給什麼歪瓜劣棗。政商合流一直是王道,做生意的誰不想跟當官的攀親帶故,弄點裙帶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