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四章
「善姐兒,你身為二房的長女就這般行事?叫你弟弟妹妹都學你么?為父本以為你是個穩妥的,如今倒是看出來了,都是被吹捧的,看來這些年你祖母也是太寵你慣你了,你都敢點火燒府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在假山裡面沒什麼燒起來的東西,二房早就沒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昭哥兒!」
敬善一聲不哼只是跪在地上嚶嚶地哭,徐嗣安更為生氣,「還不說,你到小花園點火做什麼?難不成真是要燒了一家人?!」
敬善抽動著肩膀,斷斷續續地說道「女兒不過是剛回京時夢見了娘親,娘親與女兒說要照顧好自己,多與哥哥親近,還要孝敬祖母與父親母親,母親說不放心女兒。前幾日女兒路過小花園看見了那地方便想起了過幾日是母親的忌日,只是女兒沒想到…」說到這裡敬善又嚶嚶地哭了起來,這時徐嗣安眼中的怒火早已退去,留下的只剩愧疚。
徐嗣安看著哭著的女兒終究不忍心,夏竹撲通一聲跪下,「老爺,小姐前幾夜夜夜夢中驚醒,不知哭濕了多少枕頭,老爺看在小姐一片孝心上,饒了小姐吧。」
這時二夫人斥道「你個丫頭何時輪到你說話?沒規矩,還把自己當成了主子么?蔣媽媽掌嘴!」
蔣林家的剛走上前去,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住手!」徐嗣安的聲音傳來,「百事孝為先,善姐兒這事雖然錯了,但也是一片孝心。」
蔣林家的看了看二夫人又看了看徐嗣安,然後退回到二夫人身邊,這幾尊佛哪個都惹不起,二夫人冷笑道「難道犯了錯就不該罰?莫說善姐兒是長姐,要給弟弟妹妹們做典範,就是徐家也是治家嚴明,老爺不罰豈不是放縱?今兒個善姐兒做了錯事不罰,那麼明日別人呢?老爺向來處事公道,治家嚴明。」尾音拖得長長的,讓敬善敬昭覺得極為刺耳,敬昭緊握的關節已經發白。
徐嗣安沉默了一會兒,「善姐兒雖是孝心,但的確是做錯了,就罰抄寫女則五十遍,打左手板十下。」二夫人剛想繼續說,就被徐嗣安的眼神嚇得咽了回去,自己也不好表現的太積極,便淡淡道「來人傳家法。」
十下手板終究是用力的,善姐手打了幾下便紅腫了起來,卻也咬緊嘴唇不吭一聲,而善姐疼在手上,昭哥兒卻疼在心裡。徐嗣安也不忍看著,便別過頭去,連敏姐都嚇得一抖一抖的,更別說元哥兒,哭得跟個淚人一樣,「父親,別打三姐了,都紅了。」元哥兒一邊哭一邊喊著,小孩子的心性總是最單純善良的,只有那二夫人心中還是嫌打得少,更氣自己怎麼生了個站錯隊的兒子。
十下手板打完,徐嗣安道「都回去吧,給善姐兒帶回去最好的藥膏。」說完也是一臉心疼和愧疚,敬善忽然感到父親一瞬間竟有了蒼老之態,「以後切記不要再犯。」
「是,父親,女兒知錯。」
回到流芳齋錢媽媽便趕緊給敬善敷了藥膏見敬善小嘴蒼白,心中不免心疼,卻也說不出什麼,說到底徐嗣安還是罰得輕了。
晚上老太太便以吃不下去飯為由把二房的人也都請了去一起吃飯,可這臉色卻是相當不好,面對徐嗣安沒有一點笑容。
徐嗣安心裡自然知道是什麼事,便給自己母親夾著菜,「善姐兒這事兒畢竟是錯了,罰也罰了,母親就別生兒子氣了。」
老夫人一臉的油鹽不進,明顯的護犢子裝「善姐兒是老身從小寶貝到大的,一回到京城便被你這個做父親的說罰就罰,你不心疼女兒老身還心疼孫女呢,你看那玉蔥般得手,都腫得像臘腸了。」說完心疼地看著敬善。
徐嗣安一臉賠罪「兒子也心疼,那可是兒子的嫡長女,母親彆氣了,兒子錯了,母親吃多些。」二夫人卻不屑,插了句嘴「難道做錯了事還罰不得。」
老夫人拍下筷子,「你們是看不得老身啊,老身就不該從江南回來,你們眼不見為凈。」
徐嗣安斥道「哪有你個婦人說話的地兒何時這般沒規矩了?」然後討好的說「兒子盼了多少年您才回來,兒子怎會看不得,兒子還想給母親多盡孝呢!」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稍霽「不氣老身,老身便知足了。」
晚上,二老爺夫婦更衣上床,徐嗣安一臉心不在焉,心裡十分愧疚,敬善是個孝順孩子,她想念亡母,自己何嘗不想念亡妻,自己與亡妻也算是情投意合,伉儷情深,誰料到亡妻染上惡疾先走一步,當年兩人吟詩作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如今身邊的人卻已經換了。
二夫人一臉不痛快,嘮叨道「這老太太也偏心的太明顯了罷。罰的已經很輕了,還千百個不樂意。敢情善姐兒就是她一人的孫女兒了。」
徐嗣安騰地起了身「也不知你哪裡看母親與善姐兒不痛快,怎麼以前沒看出你是這般小肚雞腸的婦人。」說完披上衣服,道了一句「我去夢姨娘那兒休息。」摔門而去。
直留得二夫人坐在床上漲紅了臉,貼身丫鬟忙著趕了進來,卻被二夫人扔出去的軟墊打個正著,「滾出去!給我滾出去!」二夫人面紅耳赤的吼著,身體氣得微微發抖,那丫鬟也不敢造次,提著裙角便跑了出去。
徐嗣安雖飽讀詩書,但犯起倔來誰都沒辦法,這一氣便足足半把個月沒有跟二夫人說話,直到大老爺徐嗣宜帶著徐敬禮徐敬誠回京時,才肯與二夫人一同出入。
徐嗣安迅速走在迴廊里,二夫人則小碎步緊跟著後面,一臉焦急道「老爺,老爺慢點,等等妾身,妾身知錯了。」二夫人一邊喘著氣一邊緊跟著,徐嗣安忽然停住腳步,嚴肅地問道「那裡錯了?」
二夫人上前一把拽住徐嗣安的袖頭「老爺,這其一妾身不該在背後道老太太的不是,犯了不孝。這第二妾身不該狠心看善姐兒受罰,還嫌罰得少,犯了心胸狹窄之過。」二夫人一臉諂媚,軟言細語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態度極誠懇,徐嗣安也只好大大方方的原諒,不再追究。
徐嗣安和二夫人剛到壽安堂便聽見裡面傳來歡聲笑語,徐嗣安很是高興,最起碼老娘不生氣了也不會給自己臉色看了。二夫人心裡無限鄙夷臉上卻淡淡的,演父慈子孝,合家歡樂,婆媳親厚,姐妹友愛給誰看呢,誰還沒點花花心腸子,在利益面前什麼都可能是炮灰。
丫鬟們挑了帘子,叫道「二老爺,二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