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八章
敬善拉著老夫人的手臂搖搖晃晃,「孫女兒沒瘦,這不還是挺好的么?」心裡卻不是滋味,眼睛也紅紅的,老夫人摸著敬善的頭,「繼母可待你好?」老夫人這一問,敬善流出了眼淚疙瘩。
敬善抹了抹眼睛,「自然是好,她這些年不也是什麼好的也緊著昭哥兒來么?在父親面前她還不是習慣演一位好繼母了。但敬善還是想祖母您。」老夫人輕輕嘆氣,敬昭的事情她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只是可憐了那孩子,現在也可憐了敬善。
「丫頭,有什麼委屈就跟祖母說,你是祖母的寶貝疙瘩,她要是薄待了你休怪祖母不客氣,當年祖母也是糊塗被她輕輕一氣就去了江南,對京城也是撒手不管不問,這些年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現在祖母回來了可沒打算再走,既然她嫁進了徐家,就是徐家的媳婦兒,就要孝順我這個老婆子!我身為婆婆怎麼拿捏她都是可以的。當初就是太心軟,也被你父親傷了心。」老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隨即又恢復慈祥的樣子,敬善早就想到這賬目的事也沒那麼簡單,大房夫婦以孝順著稱,大夫人與老夫人關係又融洽,之前大夫人把賬目的事抖出來絕對有老夫人的默許,兩人達成了共識,否則大夫人也不會那般明目張胆,圓滑處世的她何必因為點錢得罪二房,不過是給二夫人一個下馬威。
敬善見老夫人的風采不減當年,心中也微微放心,「祖母還是身體最重要,少動氣的好,她孫悟空本領再大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敬善笑嘻嘻的狗腿樣子不禁逗笑了老夫人,老夫人輕輕一戳敬善的小腦袋,「你是學會了啟娘那套,長了張抹了蜜的小嘴兒。」
「大姐姐那是天生麗質,敬善這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敬善一臉委屈,老夫人笑著攬過孫女的小肩膀,輕嘆「你大姐姐也是強裝成那樣不想叫娘家人擔心。」敬懿身為嫡長孫女從小什麼都高人一等,連對自身的要求也苛刻很多,未出閣便美名在外,只是再堅強能幹的女子依然是女子,只有男人才是女人的依靠。
敬善輕輕問道「大姐姐過得不好么?」
「哪家的嫡長媳會過的輕鬆,婆婆拿捏就算了,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打點,有一點疏忽都落人口舌。你大姐姐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聰明能幹,招她婆婆公公喜歡,你大姐夫是個有心的,也疼你大姐姐,只是啊,這子嗣至今是個問題,時間久了難免她婆婆不往房裡塞人。再者現在他們家四房的小叔子,是嫡子又越來越出息,娶了個媳婦兒也招人疼,你大姐姐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凡事都會有個比較。」老夫人一點點解釋道,越解釋這心越酸,好歹是自己疼大的孫兒,如今到了婆家倒是受了罪。
敬善點頭,「果然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孫女兒以後不嫁了,就陪在祖母身邊,承歡膝下好不好?」老夫人見敬善小臉兒一揚,明媚的微笑,心裡說不出的喜歡,「祖母可不會讓你隨隨便便嫁了,更不會一直留你陪著我這把老骨頭,肯定會親自為你挑選一門好親事。到時候風風光光十里紅妝的把你嫁了。」
敬善低下頭,臉上一紅,輕聲埋怨「祖母,敬善還小,說這些幹嘛。」
老夫人哈哈大笑,「喲,小丫頭也會害羞了!」
壽安堂再好敬善也不能一直賴在那兒,陪老夫人用了膳,睡了會兒午覺,敬善便離開了。不得不說敬善心中是沉重的,徐敬懿看起來那麼風光背後都要那般痛楚,外一老夫人去的早,自己婚事被二夫人拿捏,嫁個不怎麼樣的人家,恐怕是要更難過。
走著走著敬善也不知自己怎麼就走到了一品齋后的小花園,回頭問道「你們倆個丫頭,怎麼不知道提醒我?都走到這裡來了。」
夏竹和秋菊一臉無辜,「小姐,你想事情想得入迷,奴婢哪敢開口啊。」秋菊說完一撇嘴,敬善道「罷了。」
誰知敬善一轉身忽然道「咱去看看,上回那假山燒成什麼樣了,反正回去也是繡花寫字,好生無聊。」說完就往花園裡走去。
敬善到假山前左看看右看看,回頭笑著對夏竹道「這假山還真沒怎麼樣,就是變黑了。」
夏竹剛想回答,就聽見遠處傳來男子的笑聲,眼看來不及離開,敬善就拉著秋菊和夏竹躲進了假山後。
腳步聲漸漸接近,一個聲音傳來「徐府果然是好地方,不愧出了一位探花郎。」敬善猛地一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徐敬禮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多謝白兄誇獎。」那人似乎早就習慣了冰疙瘩大哥的樣子,也,沒說什麼,敬善不禁一笑,這一笑卻出了聲。
只聽見冰疙瘩大哥一句「誰在假山後面偷聽,還不快些出來!」敬善無奈,前幾天剛剛被偷聽,如今又讓自家人冠上了偷聽犯的名。整理下儀容敬善便帶著夏竹和秋菊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見過大哥哥。」敬善低著頭,卻時不時瞟著冰疙瘩大哥的臉色,冰疙瘩大哥皺眉「三妹,你怎麼在這兒?」
「小妹不過是在花園逛逛,剛要離開就聽見又男眷的聲音,就躲到了假山後,想等人走了再離開。」,聲音圓潤婉轉讓人聽著十分舒服,敬善從實回答反正什麼事也騙不了自己這個聰明的冰疙瘩大哥,雖然只是堂兄。
徐敬禮點了點頭,敬善這做法是對的,免得出什麼岔子,倒是自己多餘了,「既然出來了就給你們介紹一下,」說完指了指左邊的那男子「這位是威遠侯三公子,白子年。」又指了指右邊的人,「這位是江南宋家公子,宋少清,想必你在江南早有耳聞。」
敬善大大方方給二人施了禮,連人的衣服花樣都沒看清更別說是長相了,只覺得左邊那人多少有些熟悉。敬善看見二人的鞋子,一個是金線綉流雲紋黑靴,一個是厚底穿珠長靴。
兩人也分別給敬善見了禮,那宋少清聲音清朗讓人如沐陣陣春風,不愧是江南巨富之子,雖長在商賈人家但這規矩卻一分不差,說到江南宋家,那是江南有名的大戶,也是江南的巨富之一,大老爺徐嗣宜在江南當差的時候與宋家交好,敬善便聽得較多了些,無非是宋家如何有錢,再就是宋家的公子上進,參加了今年的考試還中了舉,看來宋家也要從商賈轉向官宦了,不管怎麼說,錢再多,也是商,若是出了一個官,那社會地位就大不一樣了。
左邊白公子則帶著些調侃,這調侃卻讓敬善忽然想起這聲音就是宴席那晚那個偷聽的人,就是這個聲音。
敬善有些恍惚,輕輕抬了眼,一看那勾起嘴角便更確定了,然後匆匆忙忙低下頭,咬住嘴唇道「大哥哥,兩位公子,我還要去繡花師傅那裡上課,就不多留了。」說完便匆匆離開。
她能感覺身後有道探究的目光追來,便越走越快,直到夏竹喘著大氣喊道「小姐,咱們別再往那面跑了,眼看回壽安堂了。」秋菊添上一句「小姐,你何時這般怕大少爺了,在江南時大少爺待您不錯啊。」
敬善也彎了腰,喘了幾口大氣,沒有回答,吩咐道「走,迴流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