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中夜(18)

晝中夜(18)

那是。女友又說:猜我正和誰在一起?

陳嘉良?沙樂美脫口而出,他是她愛了9年的男友,從高一開始,25歲時隨父母移居法國,走前沙樂美哭成淚人,他警告沙樂美不許趁他不在給其他男人朝思暮想的機會,也發誓不會愛上巴黎女郎也不會被巴黎女郎愛上,他們的愛,會地老天荒。

就是他。

沙樂美的思維出現了要命的短路,然後聲嘶力竭:你什麼意思?你把陳嘉良怎麼了?

女友低聲說對不起,說她已傷害了沙樂美,但已覆水難收。

女友收線,沙樂美再沒說什麼,沒來得及。

沙樂美猜想種種原因、種種畫面,一夜間,她的身體變成了一片布滿裂紋的碎瓷。第二天,她拚命撥打一個電話號碼,直到按壞兩個按鍵,那個做賊心虛的混蛋沒膽接,她在郵件里瘋狂地咒罵了他半年,曆數被辜負的海誓山盟是多麼荒誕。他只回了一句:海誓山盟是用來表達當下激情的,不是用來實踐的。

也就是說,沙樂美合該倒霉,竟將海誓山盟當成了恆久的承諾,時間在變,連堅硬的鑽石都可以切割改變,一具肉身里的心怎能不變?

一年後,沙樂美耗盡積蓄,揣著滿腔悲憤去巴黎進修平面設計,當然,進修只是個幌子,她要直面那對寡恩薄義的男女,用受傷的眼神,看住他們,一直將他們看到羞慚難當。她不相信他們是被愛慕聚合,只是異鄉人的寂寞罷?

沙樂美在他們的街對面租了房子,在一個清晨,她抱著胳膊,立在街邊,悠閑地望了那扇門,一直望到,他們傍臂而出。

他們無限訝異,沙樂美像突然歸家的主人審視正在做案的賊,等待他們來求得自己的寬恕,他們是賊,一個偷了她的友情一個偷了她的愛情。

短暫的慌亂,他們就笑了,彷彿,突然出現的沙樂美是不經意就到了門前的親戚,驚喜,熱情,問長問短,暮春的巴黎,是花的海洋,芳香四溢里,沙樂美終於淚流滿面。她終於明白,他們的愛,是遲早會發芽的種子,並不是趁虛而入,他們不覺得自己是賊,**可以偷,愛是發生。所以,面對她時,他們自然得體。她的大義凜然,是毫無用處的多此一舉。

那些有備而來的質問,沙樂美一句也道不出,他們隻字不曾解釋,也不曾道歉,除了掩面而逃,她還有什麼出路?難道等他們用對不起把她再羞辱一次?

沙樂美搬了家,白天學習,夜晚去看燈火璀璨的塞那河,像上帝遺落在人間長長碧玉,在散發著幽冷高貴氣質的露天酒吧發獃,感受夜晚的空氣帶著潮濕的冷意,沿著小腿,緩慢上升。

在協和廣場,沙樂美遇到了保羅,她當他是沒有生命的銅象,撫摸他在陽光下閃爍著金燦燦光芒的臉龐,被嚇了一跳,因為是熱的。他就笑了,那時,沙樂美的法語蹩腳到還不能應付日常生活。

洗凈后的保羅瘦長白皙,金色短髮軟軟地覆蓋在額上,眼睛是清澈的嬰兒藍,他沒正當職業,靠給演出公司搭建臨時布景為生,日子常常捉襟見肘,卻很是快樂。一周后,他們同居了,一年後,沙樂美回國,保羅很難過,問她可不可以留下來?

沙樂美說沒有理由。

他的目光就垂了下去,因為太是了解,沙樂美從未期望他們會有結果,他生性鬆散,不能勝任丈夫的職責,她厭倦了動蕩的、不敢想明天的生活。

離開巴黎的那天,在戴高樂機場和保羅抱別時,傷感的沙樂美想起了海明威說的一句話: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筵宴。是的,這一切都是一場流動的筵宴,她,只是光臨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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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間里的優雅殺戮:長袖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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