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中夜(26)
席間,大家內容雜亂地聊天,聽得出,冷先生和魯原夫婦很熟悉,時不時地說到蘇格,用讚美的姿態,文小魚故意熱烈響應,添油加醋地杜撰魯原夫婦婚姻幸福美滿,是坊間流傳佳話。
文小魚像犯了臆症的病人,嗲嗲不休地說,兩個男人逐漸呈現不同的沉默姿態,冷先生的沉默微笑里,有種隱隱的審視,魯原的沉默里有尷尬,彷彿文小魚是一道滿漲的河,隨時有決堤的危險,他的腳,提示性地在桌下頻繁碰她,文小魚佯做不覺,繼續滔滔。
因為文小魚很絕望,像在洪水中掙扎半天後自知無救了的人,索性要把自己淹死。
暗示沒用,魯原只好提議喝酒。喝了很多酒,文小魚卻清醒得像在早晨被冷水潑醒,出了酒店,魯原問要不要送她回家,文小魚望著清朗的夜空大笑著說:不了,我可不想被魯太太誤會。
魯原替她叫了輛計程車,對冷先生聳肩笑笑。
文小魚鑽進計程車,沒說再見也沒回頭,他是別人眼裡的好丈夫,有個人人稱羨的良妻,和她的生活不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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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幾天,文小魚有些卑鄙地想,怎樣聯絡冷先生才不會被他看低?
他卻主動來了電話,他好像為自己的冒昧唐突有些不安,沒頭沒尾地說了幾句后,突然問她有沒有時間陪他吃頓飯。
意外的約請讓文小魚愣了一下,他卻當她在猶豫著斟酌怎樣覺得才不傷他面子,尷尬說:如果文小姐忙,我們就改天。
文小魚回過神,連忙說:有時間的。
他連聲說謝謝,飛快說了時間和地點,像個害怕被心上人拒絕的羞澀少年。
下班前,他來電話問要不要來接,文小魚飛快說不用,他似乎要執著一番,文小魚心下已暗笑翻天,不過是一個年近而立男人想發生點桃色艷事而已,犯得上這樣隆重么?然後,被人輕薄了的蒼涼感,由淡到濃在心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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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文小魚心裡已是遍地詛咒,拚命想萬一他有所輕薄,要不要搬出魯原抵擋?
還好,他訂的位,在大堂,見文小魚進門,遠遠站起來,幫她掛包掛外套,文小魚面上笑著,心裡,早已柵欄縱橫,可,她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他一言一行,沒絲毫輕薄,約她吃飯,只想有人陪他說話,他的太太因乳癌去世一年了,他說:一年來,我在不停地懷念她。
你這樣深情,她在天堂都會笑的。他的誠摯懷念,讓文小魚很是羨慕那個死去的女人。
不,她很可憐,生活這麼好,她享受不到了。他垂著的眼睛很黯然,文小魚突然想去握一握他攤在桌上的手,卻忍住了,怕污穢了他乾淨的懷念,也怕有些暖,送得不恰當,會被錯解成輕浮。
他換了歡快的聲音說:我們說些別的。又認真而誠摯地看著她:你什麼都可以說。
終於,文小魚道出了關於廣告時段的策劃,宏大以包利潤的方式參與一個周末黃金檔節目的製作,保證電視台得到理想的利潤,當然,宏大必須策劃出一檔有足夠吸引力的節目。
他靜靜地看著她:那麼,宏大的好處是什麼?
減少先期投入,並得到這個時段廣告經營。他是明白人,文小魚覺得沒瞞他的必要:節目形式和內容我已初步有了,但,作為商業機密,我暫時不能透露。
現在我不能承諾什麼,你回去做策劃書吧,能否通過,要台里開會討論。
文小魚伸手,他笑了笑,用力握了一下:可不可以不稱我冷先生?
文小魚看他。
他給她答案:直接叫我名字就成——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