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不知成敗

第237章 不知成敗

「慕容莊主似乎對捐輸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說來大家一起聽聽。」

陸錦的話就像是一塊石頭扔進了湖面里,激起了層層的水紋,在這安靜的地方可謂是掀起了一陣無聲的風浪。

只一瞬間,慕容宸立即成為了眾矢之的。

慕容宸四下里看了一眼,這都是一群什麼人?

都是長安城裡的商戶和一些不在朝廷規制內的人,除了陸錦以外,最大的官是京兆府尹,這意味著什麼?

陸錦要錢,要人,可是朝廷不會給他多餘的支配,需要他來籌錢為朝廷的軍費開支。

要知道,朝廷的稅銀,多數是從江南來的。

慕容宸知道,自己一旦鬆了口,今天這個門他能走出去,可日後在這長安城裡是否還能再有人敢同他慕容山莊結交,就是另一說了。

慕容家,再怎麼說,在江湖上是有一席之地的,投靠朝廷,和唯朝廷馬首是瞻可是兩回事的。

這個時候,慕容宸的態度很重要,可以說慕容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轉變,就在他這一句話之間的事。

可慕容宸也在糾結,如果自己直接拒絕,依現在陸錦的脾氣,慕容山莊依舊沒有好果子吃。

也就是說,到了最後,慕容宸裡外都是難辦的。

該怎麼在這個夾縫之中生存,陡然間慕容宸想起來一句話——左右逢源有些時候難,卻也不難,只要你明白兩方真正的需求,可以接受的範圍就可以了。

真正的需求?

陸錦真正的需求是,想要為前線的作戰籌備軍糧,主要目的在前線,但是為前線的戰事做準備,可不止是銀子和人兩樣才可以做貢獻。

還可以提供一些其他的幫助,比如說,可以幫助疏散當地的人群,可以為災民提供一個安置的地方,這些都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最主要的是,災民他們也是可以勞動的,這樣的付出,至少也可以讓各家看到回報。

比無止境的捐輸讓人可以看到盡頭。

捐輸這個頭,不能開,最起碼不能在自己的嘴裡開。

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這邊的慕容宸當即開口說道,

「前方戰事吃緊,我等自當應該為了朝廷,為了國家而貢獻一份個人的力量。為了表示慕容家的誠意,慕容在此表示願意接納一部分的災民,為他們提供安置的住所和一些可以勞動的機會,丞相以為如何?」

聽到這話時,有反應快的人很快便反應過來慕容宸這一招有多高,隨及不由得彎唇一笑,而聽到這樣回答的陸錦卻是突然間的一怔,因為在他的腦海里突然間出現了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

就是那個人,這樣的手段,是那個人常用的,可每一次,這樣的方式都是很有效的,讓人即便是知道這是左右逢源的折中,卻也沒有辦法不順著她的思路去做。

陸錦的臉色有些不好,慕容宸在心裡感嘆了一下,還是年輕啊。但是隨及又不由得愣住,那個人二十幾歲的時候不也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嗎?那個時候的她,也已經可以藏好自己的情緒了。

相比起來,終究是,差了幾分。

「慕容莊主的意見甚好,只是災民有了去處,可前線的軍餉一樣是需要解決的,總不能大家都去收留難民,最後沒有錢支持前線的軍隊,這樣的仗怎麼打?」陸錦笑著說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臉色有些不好,此刻不過是強顏歡笑。

一群老油條們都在想,這位新宰相到底是差了一些火候。

但是他們也沒有忽略一個問題,錢始終是要捐的,只不過慕容宸開了這個口,提供了一個新的方法后,銀子就可以少捐一些,這樣的話,也不失為一種解決的辦法。

依陸錦的要求,他們能拿得出來他規定的數額,只不過若是有下一次,又該當如何?

皇宮

長樂宮

綠草如茵,春光明媚,長樂宮的水榭亭台邊,一位紅衣鳳袍的女子站在廊下逗弄著籠子里的鳥兒,鸚鵡歡快的在籠子里跳來跳去,一樣的活躍,並沒有因為被囚禁起來而失了生氣。

「佐大人送的鸚鵡還是不錯的,看著就讓人覺得活躍,娘娘臉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不少。」負責伺候寧舒兒的宮女說道。

作為這個後宮主人的身邊人,她的地位自然是與眾不同的,作為寧舒兒的貼身人,她卻看不透這個女人的心。

說她是喜歡皇帝的,可是她有些時候對於皇帝寵幸其他人淡漠的很,甚至可以說不聞不問,不在乎榮寵,甚至不在乎這個后位。

可若是說皇后不喜歡皇帝,每每卻又總是會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她琢磨不透這位皇后究竟是什麼心思,就連最近的叛軍,皇后雖然食慾欠佳,臉上愁容漸深,可是卻從不向皇帝吐露一個字。

合歡殿那邊是一日接著一日的往皇帝那跑,說是安慰,可實際上也是為了博皇帝的寵愛,其他宮裡也紛紛有所動作,偏偏這長樂宮裡,沒有一點的響動。

一直到佐康,也就是二公主作畫的師父送來這鸚鵡,皇后才每日有了新的活動,只不過每次在面對這隻鸚鵡時,那雙眼睛里的悲傷總是彷彿能夠穿透人心一般,侍女甚至都不知道,皇后在看的是鳥兒還是她自己。

「這鳥被關在了籠子里,沒有鬱鬱寡歡,卻是將這籠子所有的生存空間發揮到了極致的活躍,你不覺得很像一個人嗎?」

侍女一怔,她知道這位皇后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柔弱,更多的時候,她的內心中想到很多的東西。

不僅僅是這後宮裡面的事情,外面的天地她也在一直的了解,作為大燕的皇后,作為那個人身邊的人,侍女覺得,她做的足夠了,足夠的母儀天下,足夠的雍容,足夠的高貴。

只是當侍女去認真的思考皇后的話時,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人,看向皇后,猜測道,「皇後娘娘說的可是前任首輔,謝明依謝大人。」

寧舒兒的唇角不動聲色的微微揚起,手中的動作不停,只是眸子里的光芒越來越亮,

「有些人以為自己贏了,其實什麼都沒有得到,而那些看上去輸了的人才是贏家。能夠在這籠子里依舊不放棄希望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人?」寧舒兒的話,侍女似懂非懂,這後宮里的爭鬥她知道,只有贏得了皇帝的寵愛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虛的。

可贏得人輸了,輸的人卻是贏得,這樣的邏輯她有些不明白,疑惑的看向皇后,並沒有出聲,而是等待著皇後接下來會怎麼說。

「謝明依這個人,沉寂的太久了,以至於所有人都忘記了,她是一個可以蟄伏五年的人。」皇后說道,之後便再也沒有言語,侍女心中思忖著皇后怎麼莫名其妙的說起這些,一直到後來她了解到皇帝到謝府的事情后,才明白,原來是因為皇帝動了再次啟用謝明依的心思。

宋延只能在長安,另一邊的前線由安德魯帶兵前去,只是已經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依舊沒有消息。

蘇州城破,這意味著整個江南失手了,成了叛軍的領地,皇帝怎麼能不慌?

合歡殿里,皇帝躺在女子的身邊,女子柔軟的雙手在額頭上撫摸著,試圖撫平他眉間的愁色和痛苦。

此刻的皇帝已經忘記了曾經自己也是這樣的同另一個女子一起,而那個女子陪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他只看得見這些走到他面前的人,卻看不見那些真正用了心,卻從不說的。

「江南失守了,朕……無人可用。」皇帝的話音剛落,韓夫人不由得一怔,隨及手中的動作繼續,心中卻在想如何回復才能迎合這位皇帝的心思。

「陛下的心,如大海一般的遼闊,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陛下為了大燕日夜的勤勉,那些人看不到,所以他們不懂陛下是如何的嘔心瀝血,想要給臣民們一個交代。」

韓夫人的聲音很溫柔,很容易去安撫人心,就像曾經的寧舒兒一樣,可以理解他的難處,可以因為他而委屈自己。

只是這一切是在什麼時候變得呢?

好像是在那個夜裡,失去什麼的時候。

那個時候開始,不僅僅是寧舒兒失去了,也是皇帝失去了寧舒兒那一天。

有了隔膜的兩個人真的很難再回去了。

寧舒兒出身高貴,她的愛情可以炙熱,可以轟轟烈烈,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愛,可是當她發現自己愛的人可以心狠到利用自己的骨血時,她無法接受,無法釋懷,因為她的驕傲不允許。

可是韓夫人不一樣,韓夫人的出身沒有那麼好,可以說寧舒兒身為皇后,她的身後有寧國公府作為倚仗,就算現在的光景不如從前,卻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也不敢小瞧的。

可自己呢?一旦沒了皇帝的寵愛就真的是什麼都沒了,不說是這榮華富貴,就是她的命恐怕也會沒了。

是啊,這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的。

這樣的不公平,這樣的讓人委屈,可這樣的委屈卻又是她不得不去承受的,因為君恩似海,君心難測。

韓夫人的話皇帝很受用,因為他確實做了,只是有些時候過了度,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成為父皇那樣一個人,可以鎮壓自己的臣子,然而有一天他發現臣子比自己的能力還要強時,他怎麼能不慌?

帝王權術不就是如此那嗎?臣子不鬥他這個皇帝怎麼做的安穩,可最後臣子的目標對準了自己,這讓他如何能安心?

他有些慌亂,卻如同中了魔咒一般的走下去,謝明依,蘇同鶴,蘇衍,下一個會是誰?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是突然間發現,滿朝文武,竟無人可用。

時間,他需要時間證明自己,可沒有人給他時間。

或許再給他十年,不五年,或者是三年,他也可以培養很多的人才出來,但是現在他無人可用。

他終於知道父皇那句話的意思了——殺可以,卻要想好,殺了之後是利大還是弊大。

但是現在皇帝感覺到了,在自己壓制謝明依之後,很明顯朝廷里的局勢變了,甚至可以說,他無人可用。

這樣的弊大於利讓他覺得有些得不償失。

得不償失啊。

「如果有一天,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會跟追隨我嗎?」皇帝問。

這樣的凄涼,這樣的失意,落在韓夫人的眼裡,她依舊對這個男人著迷,只是若是這個人什麼都沒有了,自己跟隨他的意義何在?

自己不是可以任性的人,而且那種貧窮的生活她不想再經歷下一次了。

然而對於此刻的皇帝,韓夫人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陛下是天,是臣妾的天,陛下走到哪兒,臣妾就追隨陛下到哪裡。」話是一樣的話,可是這話里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都是要去甄辨的。

皇帝沒有睜開眼,只是聽著她的聲音,卻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他不信愛情,從最開始就不信。

「你不會的。」皇帝笑了笑,甚至不給韓夫人解釋的機會,

「朕,從來不信愛情,因為父皇讓朕明白,這皇宮裡是沒有愛情的,付出了愛情的皇帝,最終沒有好下場,付出了愛情的妃子,更是情深不壽。」

韓夫人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去接,只是被皇帝的話說的有些臉紅起來,就像是被人拆穿了謊言一般的羞赦。

「你不必緊張。」皇帝沒有去看她,卻彷彿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啊,還年輕,還小,這宮裡的女人都是為了富貴而來,可是謝富貴來的快,自然去的也快,有些人想的明白,有些人想不明白,所以每個人的結果也就是不同的。」皇帝說著,有些涼薄的話。

還有一個人也可以淡然的說出這些薄情的話來,只是那個人此刻已經不在朝廷上。

不再是他的支持,因為皇帝不想再向她低頭了。

無論成敗,這一次他都想自己試一試。

「朕,不知成敗,只是可憐了你還年輕,如果你想走的話,可以想好了告訴陸盛春,讓他送你走,那個老傢伙,鬼心思多著呢。」皇帝不屑的說,而這一次讓韓夫人意識到了,其實皇帝什麼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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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謀江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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