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虎堂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在每天三大碗湯藥的狠灌下，洛溟的傷勢終於徹底痊癒，終於是擺脫了那滋味複雜的湯藥。

他一直覺得李老頭那傢伙是故意將湯藥整的這麼難喝的，每每想起那個味道，啃過草根樹皮的他都不禁打個寒顫，實在是太難喝了，每次喝完葯，他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要爛掉了，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超越了凡人的範疇。

這段養傷的時間，他並未荒廢，《斷金碎玉訣》一千零三十六字，字字珠璣，雖然他不打算修行這力道法門，但多一點見識總是好的，而且他對於裡面的武技很感興趣。

斬金刀的強悍他可是深有體會，殺伐凌厲，攻擊性極強，若是練到高深處，絕對能碾壓他那大成的破山拳。

幸好龍九那廝並沒有將斬金刀修鍊到高深地步。

不然，躺在春江樓的就是他了。

研究了半個月的時間，依然是一頭霧水，力道和氣道的差異很大，許多『密語』都是半蒙半猜，搞的他頭大如斗。

古語有云，法不輕傳。

即使是被蔑視為衡量不入流與三流的標杆的的《養氣經》，其中之深奧也非是那麼容易理解，只要是一門完整的真正的修鍊法門，就不可能是多麼直白明了，不是前人故意遮遮掩掩，而是『法』本就神秘莫測，不到一定境界，許多修士亦不過是在照貓畫虎罷了。

然而就是這照貓畫虎也是極為不易，《養氣經》僅僅有三百字，然而其後面的註釋字數卻多達九千，若無這些釋義，常人拿到此法也難以修行。

沒有傳承，無人教授，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努力，不是一般的困難，資質要是差一點，或許一輩子都會活活困死而不得寸進，唯有資質過人或者氣運眷顧者方才能真正踏上大道之途。

「凝鍊罡氣的法門······唉！這玩意能換到手嗎？」

抖了抖手中的金紙，洛溟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墩子上深深嘆了口氣，仰頭望著萬里無雲，碧藍如洗的天穹，澄澈透亮，宛如一面無暇的琉璃鏡子，照射出他心底的煩惱。

他的天賦不差，或者應該說是極為優秀，依靠一本《養氣經》，在無人指點，無有海量資糧可供揮霍的情況下都踏入了養氣境，要知道他真正觸摸到修行路是在十歲的時候，也就是說他至今修行不過六載。

要知道黑虎堂中能在二十歲之下踏入養氣境的，九成九都是堂主、副堂主或者長老們的子侄、弟子，他們有著上乘的道法，不用擔心靈玉丹藥的消耗，更有來自師長的悉心指點，放才能早早踏入養氣境。

為此，早早就學會了明哲保身的他一直謊報了年齡，黑虎堂中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十九了，好在修行有成之後，身體發育的相當快，如今身高七尺開外，身形雖然有點單薄，但卻相當健碩，說是十八九歲並不引人懷疑。

從感氣境一路順風順水的踏入養氣境，如今總算是遇到了第一個門檻。

想要踏入罡氣境，就需要凝鍊罡氣的法門，然而他手中的《養氣經》中並沒有記載如何凝鍊罡氣的關竅，沒有了法門，等於沒有上進之路，無論他如何錘鍊內氣，也只能在養氣境中蹉跎。

念及此處，洛溟心中忽然一動，黑虎堂是銅壺城兩大幫派之一，堂中修行者成百上千，然而據他所知，罡氣境的高手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二十之數，至於養氣境，足足有兩三百人之多，雖然其中大多數都是苦熬了二三十年方才踏入此境。

但這懸殊的差距足以說明許多事情，這凝鍊罡氣的法門怕是不好弄到手。

力道法門倒是沒有凝鍊罡氣這種關隘，起碼手中這門《斷金碎玉訣》足夠完整，真要是弄不到凝鍊罡氣的法門，也就只能試著轉修力道法門。

不過，這就意味著他需要更多的資糧。

無論是氣道還是力道，都脫離不了錢財的支持，財侶法地，財字排在第一位，這個財是泛指，並不單單指金銀財寶，而是諸如靈玉、丹藥等對修行有著種種妙用的一切物什。

有一句話在修行者中廣為流傳，修行有二字，一名『敲骨』，二名『吸髓』。

多少修行者傾家蕩產，冒著生命危險闖入荒山大澤之中，獵殺妖物，採摘靈藥，就是為了能換取一點修行資源。

而且力道法門比氣道還要奢侈，起碼，修行這門《斷金碎玉訣》需要消耗的資糧，絕對比他修行《養氣經》的花銷要大，故而這門《斷金碎玉訣》這只是一條後路，目前還是嘗試著看能不能想辦法弄到手凝鍊罡氣的法門。

「沒法子了，得拼幾把了，希望能撈夠本，別送命。」洛溟咬了咬牙，一拳錘在大腿上，下定了決心。

他不甘於平凡，他渴慕那飛天遁地、搬山移岳、改天換日，擁有著滔天偉力，漫長壽命的上真修士，不止一次幻想著他也能夠呵斥風雲，摩弄日月，他終究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心中那名為夢想的種子尚且未被現實的困境所磨滅。

他所經歷的一切苦難反而更加令他執著於成為一個大修行者。

他還想著能夠治好青檸臉上的胎記，女孩子都是很在乎容貌的，因為臉上的胎記，青檸很少出門，如果必須出門的時候，她也會帶上幕籬，關於青檸的胎記，他找過李老大夫，不過那老頭兒也無能無力，只是告訴他那些上真修士或許是有能力治好這種先天胎痕。

所以，即便前方沒有路，他也要闖出一條路來，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咬著牙趟過去，不只是為自己，也是為了青檸。

————

「檸檸，怎麼樣了，還是無法壯大內氣嗎？」

正房內，青檸很沮喪的搖了搖頭，抱住洛溟的一條胳膊，身子靠了過來，小腦袋在他的懷裡拱來拱去，悶悶不樂的聲音傳來，「還是不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內氣感覺好暴躁，根本控制不住，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洛溟默然，伸手揉了揉小丫頭如絲綢般光滑的髮絲。

「別心急，《養氣經》中正平和，最忌諱的就是心急或者妄想速成，慢慢的打磨真氣，等我幫你弄一顆【正陽丹】，到時候突破一定會水到渠成的。」

「不要！」

他柔聲的安撫並沒有讓小丫頭開心起來，反而使其和炸了毛的貓一樣，聲音很尖銳的叫了起來，猛地一抬頭，小腦袋瓜撞到了她的下巴，兄妹兩個頓時都痛的悶哼了一聲。

小丫頭強忍著淚花，開口說話都帶著一絲哭腔了，雖然她絕對不會承認。

「不要，我不要什麼【正陽丹】，我自己絕對能突破的。」

她的語氣相當堅決，讓洛溟揉著下巴的同時，也頗感訝異，小丫頭的反應也太激烈了點，一時間心裡有點懵，想了想，還是決定順毛捋，不和小丫頭犟勁。

「行行行，我知道了，就算你不要正陽丹，也范不著用頭槌攻擊我吧。」洛溟苦笑著，輕輕的幫小丫頭揉著腦袋，他皮糙肉厚不打緊，小丫頭細皮嫩肉的，可別撞出個包來。

臉蛋頓時飄起一抹暈紅，小丫頭低垂下了腦袋，不吭聲了，任由洛溟幫她揉著頭頂。

離了家，洛溟朝著黑虎堂快速走去，他們家距離黑虎堂的堂口很近，附近這一片地區都是黑虎堂的核心地盤，居住在這附近的大多數都是類似洛溟這樣有家眷的弟子，靠近堂口，可以確保家眷的安全。

黑虎堂並不是鬆散的小幫派，並不是很喜歡收攬那些無家無業的弟子，沒有家室雖然意味著沒有拖累，但也同樣無法保證他們的忠誠，相反，有著家眷的拖累的弟子，背叛的可能性遠遠低於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傢伙。

而且組織只要想要長久發展，幫中弟子成家立業幾乎是必然的事情，所以確保家眷的安全是必須的，大家刀頭舔血可不是為了讓家人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很快，洛溟就看見了黑虎堂的老巢，一座氣勢很足的大院，門口栽種著兩株龍爪槐，青枝翠葉，繁茂的枝葉像是一個巨大的王冠，在青石地上投下一大片陰影，就是在這大日下都滲著絲絲縷縷的陰氣。

黑漆漆的鐵木大門，上下用鐵皮包了一圈，門上打了一顆顆青銅門釘，厚重無比，六個佩刀帶劍的黑衣漢子把守在大門口，陰冷如狼的目光盯著任何一個靠近大門口的行人，不過說實話，除了黑虎堂自家弟子，基本上沒多少行人敢從這門前走過。

洛溟抖了抖衣袖，昂首闊步走了過來，緄青邊的黑衣，袖口上綉著兩顆虎頭，象徵著他小頭目的身份，六名護衛面無表情的看著洛溟進門，小頭目這個級別犯不著巴結，但也沒必要得罪，按規矩對待就行了。

進了門，他一路腳步不停，偶爾和認識的人打聲招呼，一直走到大院最後方，這裡是一座大校場，堂中弟子打磨拳腳之地。

這座繼承自原來赤衣堂的大校場面積極大，足以容納五六百號人在這裡摸爬滾打。校場以黃土奠基，然後鋪上了一塊塊堅若鐵石的黑紋鋼岩，壘的那叫一個嚴絲合縫，針扎不入，當初赤衣堂覆滅之日，這裡有上百號人廝殺，也不曾毀壞校場一分一毫。

將近一百多號弟子，此時正在校場中搏鬥交手，揮舞石鎖，打磨著身手，他們乾的就是刀頭舔血的營生，拳頭的大小就是他們活下去的本錢。

洛溟掃了眼校場，目光一動，找到了躲在校場邊緣一株大槐樹下的鬼祟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