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殺雞儆猴
甄述雖然吃驚於裴誠的精明,卻仍傲然道:「不錯,正是天下間唯一的四州諸侯袁紹袁本初。小理」
冀州袁紹,家稟四世三公,帳前謀士如雲、戰將如雨,不可勝數。麾下帶甲士兵百萬,兵鋒所指,猶如黑雲壓城之勢,堪稱天下間一等一的大諸侯,誰人不知?杜遠既知道自己掠了袁紹的東西,如何不驚?頓時說不出話來。
裴誠卻知道此時袁紹表面風光,卻不能長久,微笑道:「原來先生竟是從冀州來的,真是失敬,不知先生和甄家家主如何稱呼?」他輕輕嘆了口氣,忽然又問道:「你們甄家的大小姐可曾出嫁了?」
河北甄家乃是當世富豪,雖在亂世,其商旅卻能遍布全國各地,縱然各地諸侯相互攻伐,遇見了甄家的商旅卻仍要客客氣氣的,先將他們的商旅送出百里之外,然後再廝殺。這等荒謬的事情並非天方夜譚,實乃是因為甄家掌握了天下間最大的武器供應。
如果說甄家只是一方富豪,天下諸侯也未必這般敬重他。可是甄家卻生了一個好女兒,三國中除了才情艷絕的蔡琰和傾城之色的貂蟬外,恐怕便要數甄家這個好女兒甄宓了,惹得天下諸侯之子無不翹首期盼,若能將其娶回家,可不僅僅是人財兩得,簡直就是得到了天下軍火商的支持。
甄宓本人生得玉肌花貌,較之江東二喬也絲毫不遜色,後世人皆稱之為洛神仙子。她本是袁紹兒媳,袁熙之妻。曹操和袁紹官渡一戰,曹軍破冀州城后,世子曹丕闖入袁紹府中抄家,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國之色,便趁亂納為妃子。小理後來曹植和甄宓偶然相遇於洛水之畔,一曲洛神賦成就了曹植的千古奇文,也成就了二人的千古愛戀。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壤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
如詩如畫,如九天神女一樣超凡脫俗的仙子。
裴誠看過曹植的《洛神賦》,卻都記不得了,如今還記得一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那還是因為他看天龍八部,其中有這幾句用來描述凌波微步的精妙。這時忽然遇到甄宓的家人,倒是讓裴誠心中充滿了好奇,不知這洛神仙子嫁人了沒有?
知道河北甄家的人沒什麼好稀奇的,可是甄家小姐和袁紹的公子定親乃是數月之前的事情,知道的人可就不多了。饒是以甄述的見識不凡,也猜不透裴誠從何得知這個消息,吃了一驚,不復之前的悠然,訝道:「你……你是從何得知我家小姐要嫁袁公子的?」
裴誠看著甄述,淡然笑道:「那麼先生是從何看出我是這山寨能做主之人呢?」
甄述眼中精光一閃,言顧其說道:「既然將軍知道我甄家的名頭,為何還要飛蛾撲火——自尋死路?且不說袁公帳下百萬甲士,便是我甄家的護衛,也能踏平這區區卧牛山。小理」
他雙手被麻繩反綁了,卻不妨礙他比劃的動作,一邊評說,一邊冷笑道:「若是將軍尚有三分自知之明的話,就該放了甄某,否則可惜這一山之人都化為灰燼。」
他看出裴誠是個能做主之人,皆因為裴誠年紀雖輕,管亥等人卻都有意無意的眼光看著裴誠,一副由他拿主意的模樣。而從他們幾人出現的情形看來,裴誠既然能先於其他人詢問自己,必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是個走南闖北之人,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不過,裴誠或許有點門道,可是在甄述眼中看來,也不過是個有見識的山賊罷了。
裴誠看他一副凌然於眾人之上的模樣,雖然稱自己一聲將軍,其中無諷刺的意味。搖頭微笑道:「先生如此自信,為何還落到這個地步?河北甄家的名頭我是久聞的了,可是先生丟了這許多軍械,難道甄家家主也不會怪罪於你么?」
甄述冷然道:「不過區區數車軍械,我甄家還沒有放在眼裡。將軍若是歡喜,儘管取去罷了。」
裴誠啞然失笑道:「這些東西東西恐怕現在已經不姓甄了吧?先生這樣說是否有些自欺欺人了?」
甄述冷笑道:「難道將軍就不怕我甄家的報復么?」
裴誠哈哈笑道:「先生現在已是自身難保,就不必為在下操心了。再說了,我等既聚嘯山林,吃的便是這碗飯,掉腦袋的事情還少做了么?先生有些自大了吧?」
甄述難得的面色一紅,強自說道:「將軍行強剪之事,所求不過財帛金銀,這些東西我甄家有的是,只要將軍肯放了我們,我們願意以千金奉上。小理」
裴誠搖頭道:「這些東西若是我需要的話,自然會差人去你甄家府上去取。倒是我現在有幾個問題,想先生能如實告之……」他忽然轉身說道:「先生若是不肯開誠布公,不但一干忠心於你的屬下性命難保,便是先生自己也難以度過眼前這一關吧?或許袁公彈指之間,我等便會喪命,可是在這之前,先生又是怎麼一番遭遇呢?」
說到這裡,他猛然轉身,目光直直的盯著甄述,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我裴誠沒有猜錯的話,先生當是遇到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否則以你甄家的勢力,也不會被杜大哥輕易『請』上山來了,不知我猜的對不對?」
甄述本來還有三分把握,藉助袁紹的威名和甄家的名聲,想必裴誠絕不會為難自己,不想自己竟然被對方看出虛實,頓時面色大變,不復先前的自信,駭然道:「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裴誠搖頭道:「在先生沒有決定說出一切之前,我是不會給先生任何離開的希望的。」向左右吩咐道:「將甄先生請下去,好好伺候著,不可對他不敬。」
甄述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終於低下頭,默然隨著數十名看管他的士兵離開了。
他前腳才離開,杜遠後腳便冷笑道:「裴元紹,你這是什麼意思?人是我老杜抓上山來的,可是我卻被弄得稀里糊塗的,你到底打的什麼心思?」說罷他又愕然看著管亥等人,喃喃:「剛才裴元紹說的你們都聽見了,你們明白了沒有?」
不說杜遠不明白,便是廖化等人也不明白,驚訝的看著裴誠。
裴誠嘆了口氣,指著跟前那十多車的軍械、酒肉,沉聲問道:「這許多東西加在一起,價值幾何?」
廖化沉吟道:「不下於千金。」
裴誠點頭道:「不錯,若是平常人家,這千金足足夠揮霍幾輩子了。甄家雖然家大業大,也還不至於拿千金不當回事。特別是……」他從一架車上抽出一根長矛,說道:「……這些軍械,換著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買賣。杜大哥能以區區數百人,便能劫到千金,難道你們不覺得這其中的怪異么?」
杜遠也不是傻子,回想道:「不錯,當時老杜我只是殺了幾個人,其餘的便一窩蜂全走了。如今仔細想來,那些人似乎是臨時被招募來充當護衛的,根本沒什麼力氣。」
裴誠說道:「杜大哥說的不錯,這就對了,否則甄家能一出手就是千金,沒理由連幾個像樣的護衛都沒有。再說了……」他目光漸漸落到卧牛山的東面,道:「……這裡是曹操的兗州與袁紹的冀州的中間之地,甄家帶了這許多軍械幹什麼?難道是要賣給曹操么?」
廖化沉吟半晌,忽然說道:「四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杜遠失聲道:「四弟?這是怎麼回事?」
裴誠卻沒有給他解釋,淡然笑道:「剛才我們不是還為士兵的兵器費神么?如今有這樣一個大買家在這裡,豈不是上天送給我們的最好機會?」他看著杜遠,微笑道:「這一次杜大哥為山寨立了大功,我代表全山寨的兄弟們都感激杜大哥。不過在這之前,卻該好好說說杜大哥你犯下的罪責。」
此言不出,眾皆愕然。裴誠剛剛還說杜遠有大功于山寨,怎麼轉眼間便要治罪?頓時若大的操場變得議論紛紛,不解者有之,驚愕者有之。便是管亥等人也瞪大了眼睛,不知裴誠要做什麼。
杜遠目光漸漸變冷下來,盯著裴誠,冷笑著大聲叫道:「裴大將軍,不小的犯了什麼罪?還請明示!」又向眾人冷笑道:「各位兄弟也是和裴大將軍一般心思么?是要治我的大罪了?」
『鏘!』和他同來的數百名士兵忽然散開,抽出腰間的兵器,將杜遠圍在中間,大聲叫道:「杜爺無罪!」
裴誠看了管亥三兄弟一眼,忽然大聲道:「杜遠有功于山寨,可是你帶頭破壞山寨立下來的規矩,當值期間擅離職守,乃是輕慢軍心;又以金銀等物炫耀於眾人之前,乃是誤軍……」他說道這裡,眼中神色一冷,森然道:「杜遠,你可知罪么?」
心中卻嘆息道:杜遠,希望你能配合一點,山寨的規矩能否立起來,就全看你的了,否則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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