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畢竟是男子之物,我自然是不好隨身攜帶,如今在我房間里放著呢,顧少爺突然提起這事是為何?」呂嬌嬌鎮靜的回答道,內心瘋狂的思索起來,卻沒有一點頭緒。
顧建章見她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還以為她是女子家的羞澀,也沒有多想,反而自我責怪了一番,也是,兩人非親非故,男子所贈之物本就不合禮儀,怎麼還能隨身攜帶。
便朝著呂嬌嬌一拱手,有些自責的說道,「只是突然想到便問了,抱歉,是我沒有想周到。」
呂嬌嬌暗自吐了一口氣,幸虧他沒有追問下去。
屋子裡沉默了半晌,顧建章突然再度問道,「回來之後你過得還好吧?」
呂嬌嬌瞪著眼睛有些疑惑,她本來以為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這位大少爺會暴露出自己邪惡的本性,和自己互相擠兌,哪裡曉得進來之後說得每一句話是不邪惡了,可是卻問的奇奇怪怪。
呂嬌嬌只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挺好的,精彩紛呈,停不下來,你呢?」
是挺好的,跟唱戲一樣,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她每天的日程滿得已經想不起來漢陽縣府和顧建章,更別提什麼摺扇了。
顧建章聽她說得有深意,便跟著笑著回答,「我也挺好,雖然不如你精彩紛呈,卻也是有意思得緊,叫人目不暇接。」
回去之後那個女人氣得嘴都歪了,生怕被他拿了家產,光她的侄女都不曉得叫了多少個來,每天看永輝和那些女人鬥智斗勇,確實是有意思。
這話說完屋子裡便再次陷入安靜。
「你的葡萄苗可還好,阿卜杜熱西提寫信過來叫我問問,說是如果需要幫忙,儘管開口。」顧建章面不紅心不跳的撒謊,阿卜杜熱西提是寫過信,可都是生意上的來往,偶爾有一兩句提到,都是認為呂嬌嬌在中原地區,不可能把葡萄苗種活,更別提結果了。
一提到自己的寶貝,呂嬌嬌的話就多了起來,掰著手指頭數起來,「入夏之後本來想著會枯死,每日提心弔膽的守著,那曉得那幾株葡萄苗倒是厲害,越是曬的時候越是精神好,只需要每日澆水它便生長得讓人心喜,看來這裡的氣候他們倒是頗為適應,也不知道入秋之後種下去會不會和在盆里一般。」
見她高興,顧建章也忍不住愉快起來,邊聽她說邊點點頭,時不時還提出一兩句疑問,
呂嬌嬌心裡歡喜,解釋得更加賣力。
高氏和呂德成向來不摻和她的事,更何況說了他們也不一定能理解得了,也就是偶爾大妮會問上一兩句,或者她去王有才那裡借書時才說了一段,其他時候她都是一個人見證這些葡萄的生長,現在有個人深諳此道,又對這個感興趣,兩人一聊便是許久。
再有趣的話題也有說完的時候,直到把葡萄苗的情況報告完之後,呂嬌嬌就發現兩人無話可說,屋子裡莫名的寂靜下來。
半晌之後,呂嬌嬌才猶豫著打破了這片寂靜,「顧少爺既然看得差不離了,便走吧,免得孟掌柜他們擔心。」
顧建章嘆了口氣,臉上有些淡淡的失望,這次能見面已經是不容易,下一次不知道又是何時了。
「走吧。」顧建章率先走了出去,突然又回頭囑咐道,「若是那隻大老鼠抓到了,記得告訴我。」
呂嬌嬌先是一愣,接著笑得眉眼彎彎,「那是自然,這麼好玩的事哪能自己憋著呢。」
顧建章見她笑得開心,心裡似乎也被一陣風吹散了陰霾,翹起嘴角走了出去。
院子里早已經沒了杏兒的身影,王有福怕呂家的桌椅不夠,還特意回家搬了自家的過來,一群人圍坐著吃起了晌午飯。
本打算給孟掌柜和顧建章置放另一張桌椅在家裡的,哪裡曉得顧建章不答應,便乾脆兩張桌子並在一起吃起了飯。
「沒想到這顧少爺看上去是個公子哥,我看著不好相與,卻不是個愛挑剔的。」高氏悄悄湊在呂嬌嬌耳邊說道,用滿意的眼光打量顧建章。
「是不愛挑剔,只是愛挑刺。」呂嬌嬌撇了撇嘴,誰知道是不是裝的,這大少爺反正她從來沒看透過。
「你說啥?」她嘀咕得小聲,高氏沒聽清便問了句。
「沒啥。」呂嬌嬌低下頭扒拉了兩口飯,突然問道,「哎,嬸娘,我從鎮上回來的那日,你可見我拿了一把摺扇。」
高氏眯著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就是我跌倒那日,我記著還在你包袱里見著了,咋的?」
「那把摺扇在哪兒?」呂嬌嬌忍不住提了音量,見一桌子人都在看她,又降低了聲響,悄聲問道,「嬸娘可見著那把摺扇在哪兒了?」
「我收在房間的桌子上了,你這孩子,有啥東西咋也不當心,差點叫你爹拿去起了灶火,還是我瞅見,覺得看上去不像便宜貨,怕是大毛的東西,就給攔下來了。」高氏颳了刮她的鼻頭,埋怨著說道。
呂嬌嬌被她說的嚇了一跳,半晌才緩過來,撒嬌的在高氏身上拱,「幸虧有嬸娘,不然叫我爹給燒了可咋辦。」
高氏向來吃她這套,聞言也不再責怪,只笑著說道,「好了,快吃飯,叫別人見著了羞不羞。」
呂嬌嬌這才開心的回頭扒拉碗里的飯,顧建章看得嘴角直往上翹,碗里的飯粒一顆未動。
晌午飯吃完,顧建章便沒有理由再拖延了,只好命永輝牽來馬車,向呂德成幾人辭行。
王嬸方才止住的淚水又開始往下掉,若不是王大祥時時在一旁說,離得近,想看時便去鎮上看,王嬸只怕是還要哭上許久。
永輝吆喝著馬車調轉了頭,車廂裡頭只見著王有福不停的招手,一會兒叫爹娘注意身體,一會兒又叫呂嬌嬌照顧好自己,聽得呂嬌嬌也有些悵然。
這時候,顧建章卻突然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徑直朝呂嬌嬌走了過來,嚇得永輝驚呼了一聲。
「你若是、若是無事的時候,可以寫信給我。」說著便塞了一張紙條在呂嬌嬌手中,頭也不回的跑回了馬車上。
呂嬌嬌握著手裡有些溫熱的紙條,心中莫名的跳了起來,一時間心跳快得停不下來。
馬車越行越遠,直到看不見它的影子,一群人才回了自家院子。
「承興鎮的各位父老鄉親,今兒我們回香樓有優惠,凡是在我們回香樓花了銀錢的,我們掌柜說了,免費送一壇酒,花銷越多送的禮物越多,各位多多捧場!多多捧場!」有夥計打扮的人敲鑼打鼓的從正街上走過,一臉的喜氣洋洋,每隔半晌便要叫嚷一聲,叫嚷的人聲音尖利,穿透力強,沒一會兒就聚集了一堆人圍著。
人群中有人提高了音量,揚聲問道,「一罈子酒也不過是幾文錢,送不送的有啥意思,老子又不是買不起,你先說說你們回香樓有啥好吃的。」
往常這回香樓不是沒做過類似的促銷活動,可除了身上捉襟見肘沒有銀錢的,其餘能消費得起的少有去他家的,皆因為他家的味道中規中矩,你若是說難吃吧,也算不上,你若說好吃吧,也著實一般。
如今這人提起這麼一句,正是明晃晃的打回香樓的臉。
周圍的人都捂著嘴等著看笑話。
哪裡曉得往常不做聲的夥計今兒卻挺直了腰桿,臉上頗有自得,回答道,「近日咱承興鎮不是興吃啥豆腐嗎?我們回香樓也趕上這麼一回,做了豆腐,味道啊不比它迎客來差,請諸位多多捧場,多多捧場,我們掌柜說了,花銷得越多就便宜得越多。」
有人猶自不相信,遲疑的問道,「真的假的,可別糊弄人啊,頭回東邊的知味閣也說是做出了豆腐,後來我一去吃,差點沒把胃給吐出來,那味兒,嘖嘖嘖,我現在想起來還難受呢。」
說話的人周圍有些人贊同的點頭,顯然也深受毒害。
夥計並不直接回答,反而神秘一笑,朗聲道,「真的假的,您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嗎?我哪裡能糊弄您,還有啊,今兒掌柜還說了,前頭的十位客人免費哩!」
一聽這話,誰還管它真的假的,總歸有免費的,不吃白不吃,嗚啦啦的一大群人就急忙往回香樓跑。
夥計幾個笑得牙不見眼,掌柜說的對,先將人哄了去,不過是免費十個人的事,到時候他們見著真有這麼好的豆腐,自然會免費幫他們宣傳。
這樣一想,夥計也有了動力,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水,咕嚕嚕的咽下去一大口,又接著吆喝起來。
「怎麼回事?」
顧建章放下窗牘,皺緊了眉頭,有些疑惑的看向孟掌柜。
「想必是方知仁吸引客人的一種手段,少爺不必擔心。」孟掌柜倒是一點也不著急,慢吞吞的回答,「更何況迎客來早就做好了豆腐被人研製出來的準備,現在不過是比預想的更早罷了。」
顧建章沉吟半晌,點了點頭,「那便加緊新菜的研製。」
孟掌柜點頭應答。
王有福卻獃獃的望著窗外。
「咋了,有福?」
孟掌柜見他呆愣的樣子便問了聲。
王有福有些遲疑的說道,「方才我好像見到嬌嬌的大伯父了,手裡還拿著個錢袋子,想必是我看錯了吧。」
是啊,那個錢袋子看上去體積不小,呂家大伯好像沒這麼有錢,想必是他看錯了。
孟掌柜並不知道呂嬌嬌的大伯父是誰,聞言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只是溫和的笑了笑,應答道,「也許是看錯了。」
這些小插曲方知仁自然是不知道的,因為他的心思已經被另一件事吸引過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昨兒不是還能做出來嗎?怎麼今兒就不行了!」
方知仁焦急的在廚房裡走來走去,頭上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在他手裡攥著,看上去隨時都有犧牲的可能性。
新出鍋的豆腐雖然不如昨日白嫩,卻也還是瞧得過去,只是這味道卻叫人不敢恭維,一股子豆味加上腥味,叫人聞了就有種吃不下飯的衝動。
一旁的夥計連忙勸慰道,「掌柜的別急,只是味道怪了些,可這看上去還是不錯的,興許是哪裡出了錯。」
「那你給我嘗嘗,是不是昨兒那味。」方知仁一伸手,指向鍋里搖曳晃動著的一鍋豆腐。
說話的夥計蹬蹬蹬後退了幾步,尷尬的笑了幾聲,「這個、那個,哎喲!」夥計突然一把捂住了肚子,皺緊了眉頭,「我這肚子突然疼得不行,掌柜的,我先去趟茅房。」
說完便生怕方知仁將他留下,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方知仁回頭在廚房裡看了一圈,一廚房的人一旦對上他的視線都連忙裝作有事的樣子,不敢直視方知仁的眼睛。
那鍋豆腐光是聞著就想吐,還要去嘗嘗,想想就打了個寒顫。
「沒用的東西,叫我漲銀錢的時候一個嚷得比一個厲害,現在就是嘗個東西,又沒叫你們吃毒藥,一個個的還給我裝,不試是吧,我自己來!」方知仁叉著腰吼了幾聲,便挽起袖子,視死如歸的用勺子舀了一小勺。
「嘔!嘔……」
方知仁的勺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接著他就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衝到了門口,摳著嗓子眼吐了起來。
「幸虧我沒嘗,看上去和毒藥也差不離了。」一個夥計嚇得臉色慘白,悄聲在後頭嘀咕,旁邊的人急忙給他遞眼神,示意他小聲些。
「現在,立刻,馬上,去給我把那個呂德發找出來!」方知仁捂著肚子叫嚷道。
他今兒給了呂德發好幾吊錢,對於如今生意不景氣的回香樓來說著實不算少了,哪裡曉得居然會被他騙了,方知仁越想越生氣,恨不能抓到他痛揍一頓。
廚房裡的夥計剛應了聲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就有夥計一臉高興的跑了進來。
「掌柜的,他們在街上招攬了許多客人,聽說我們這裡吃飯送一壇酒,還有豆腐,好多人擠在門口想當前十的客人,好免費哩!」
方知仁一聽哪裡還能癱坐在地上,連忙臉色陰沉的跳了起來,抓住通報的夥計追問道。
「你看過沒有,有多少人?」
夥計被問的一陣迷糊,半晌之後才不確定的說道,「我也不曉得,可酒樓門都被堵了,想必不算少吧!」
方知仁只覺得腦袋裡一陣轟鳴,煩躁的抱著頭叫了一聲,差點沒把那幾縷孤零零的頭髮給揪下來。
「你們幾個,現在去尋呂德發,你們再把他拿來的東西重新試一下能不能做出豆腐來,你們跟著我先去穩住客人,我們回香樓這麼多年的招牌,可不能砸在我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