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被抓住的夥計這個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才看著急得團團轉的方知仁疑惑的問道,「掌柜的,咱不去招呼客人嗎?外面都快吵翻天了!」
「咋能不去,我這不是在想該說啥嘛!剛誇下海口說做出了豆腐,現在就說沒有,豈不是打臉!」方知仁一邊低著腦袋原地打轉,一邊埋怨自己丟失了生意人的精明,怎麼能別人說什麼就相信什麼呢。
夥計也是個機靈的,聞言眼睛一轉,便立馬湊到方知仁耳邊低聲說道,「掌柜您也別急,照我說呀,來人裡頭十有八九都是因為您這優惠才來的,就是有幾個人是為豆腐來的,您就先拖上一拖,推說這豆腐製作工序繁瑣,到時候若是能做出來咱們就送上去,若是做不出來,拖久了人自然會走的,到時候您也不用打臉,更不必擔心他們會說啥。」
方知仁眼前一亮,忙不迭的點頭,用力的拍了一下夥計的肩膀,讚揚的說道,「行啊,你小子,平常沒看出來呀,這腦袋瓜還挺活泛,就照你說的辦!若是能成,這個月給你加銀錢。」
「謝謝掌柜的!」夥計嘿嘿一笑,有些自得的跟在方知仁的身後。
這裡正說著,外頭突然又跑進來一個夥計,著急忙慌的嚷道,「掌柜的,不好了,我們還沒來得及攔住人,就叫他們一股腦兒的沖了進來,現在正擱大廳里吵里,都說自己是頭十個進來的,要咱們給他免費呢!」
方知仁一聽也顧不得豆腐的事,連忙叫上人沖了出去。
大廳里果然如夥計說的一般,吵吵嚷嚷的鬧作一團。
「各位,各位,咱有啥事好好說,好好說!」方知仁連忙上前打起了圓場。
一群人一見掌柜來了,連忙擠上前來,紛紛說著要給自己免費,方知仁皮笑肉不笑的回應著,喚來了夥計,「方才你可一直在這裡?」
「小的一直在這裡。」夥計低著腦袋回答。
方知仁看看了一圈酒樓里的人,裝作和氣的問道,「你說說,從哪位客人開始,後頭都不能免費了?」
那夥計怯怯的抬了腦袋,用手指了指一個年輕的男人,男人穿著褐色衣裳,尖嘴猴腮的有些猥瑣,說起話來又尖又利,刺得人耳朵疼。
「方掌柜,我可是你家的老顧客了,今兒一聽你家有了豆腐,那是飯也沒吃就跑過來了,你要不給我免費,以後我可都不來了。」
方知仁本想反駁,一抬頭見著眼前的人,不由自主的就掛上了討好的笑容,急忙走上前去,「這不是陳二兄弟嗎?賭坊的生意可還好?」
眼前的陳二是鎮上一家賭坊的老闆,向來遊手好閒,又有一幫打手,鎮上誰見了都退讓三分,他是開門做生意的,更是不能得罪這種人,因此也請他吃過不少回,兩人倒還熟悉。
陳二挑了挑眉頭,斜瞅了方知仁一眼,說道,「賭坊的生意還行,可我這肚子是一點都不行了,餓得都打起鼓來了。」
他與孟掌柜同為顧建章做事,偶爾得了孟掌柜的請求會來回香樓嘗嘗他家的新菜,以保證迎客來不會輸上一籌,今兒他在街上一聽回香樓也有了豆腐,還不等孟掌柜請求,他自己便立馬趕過來了。
「是我招待不周,陳二兄弟趕緊尋地方坐下,我這就給你準備飯菜。」方知仁連忙指著一張空桌想讓陳二坐下。
「免費嗎?」陳二追問道,幫孟掌柜刺探敵情花了錢,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反正最後少爺也不會虧待自己的,可是能不花自個兒的錢自然是不花最好。
方知仁被問的一滯,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些,抬頭看著陳二沉下來的臉色,只好硬著頭皮回答道,「陳二兄弟來吃飯,怎麼還能收錢呢,你說是吧,還不趕緊把好酒好菜端上來!」
內心卻忍不住瘋狂吐槽,人說越有錢越摳門,這話真不是空穴來風,這麼大個賭場的老闆,還這麼吝嗇,活該你找不到媳婦。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方知仁連忙招呼夥計給陳二上菜。
可這下卻捅了馬蜂窩,有個女人叉著腰堵在了門口,「憑什麼他能免費,他又不是頭十,照方掌柜你這樣,我就在他後頭,怎麼不給我免費呢?」
免費的便宜有誰不想占,一聽有人起了頭,其他人也不遺餘力的叫嚷了起來,「就是就是,方掌柜你可不能壞了規矩,要麼你就不給他免費,要免費就誰也不能少了!」
認識陳二的人不少,誰都知道他是個渾的,想著方知仁不敢得罪他,到時候自家也能占上便宜。
方知仁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這一個處理不當,那就是群情激奮,引起眾怒可就麻煩了。
只好將求救的眼神投向陳二,哪裡曉得陳二端著一盤花生米悠閑的看著窗外,裝作沒注意的樣子。
一看門口烏泱泱的一群人,若是全部免費只怕是要被吃垮,方知仁一咬牙,知道今兒不出點血還真是不好辦了,既然是二選一的問題,自然是要選擇損失少的。
只好湊到陳二跟前,偷偷在他手中塞了一個分量頗重的錢袋,悄聲說道,「我們做生意也不容易,陳二兄弟就當是體諒體諒我。」
陳二的本意也不是想砸場子,而是想嘗嘗豆腐是否和迎客來的一樣,如今不僅不花錢,還有賺頭,他自然不會再為難方知仁。
施施然站起來一拍衣裳,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對著門邊的人喊道,「現在我付錢了,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一群人哪裡知道陳二這麼好收賣,聞言又不好說些什麼,只能不情不願的答應付錢,當然也有不少轉身就走的,方知仁也不理會,他巴不得今兒不要再有人上門。
陳二對方知仁說道,「好了,方掌柜,我也算是幫了你一個忙,現在該給我上菜了吧,我這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方知仁仔細琢磨這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好像明明就是因為他不開錢才惹出的禍端,哪裡又叫幫了自己。
方知仁自然不能將心裡話說出來,只好勉強扯著嘴角詢問道,「陳二兄弟今兒想吃點啥呢?我立馬叫人去準備。」
陳二有些驚訝的看了他幾眼,說道,「這還用得著問嗎?不是說你家今兒做了豆腐嗎?我這才趕來嘗嘗的,趕緊給我端上來吧!」
方知仁先是愣了一下,暗自念叨越怕啥越來啥,接著立時苦著一張老臉,「陳二兄弟,這豆腐做起來頗費功夫,沒幾個時辰弄不成,幾個夥計不曉得,今兒就張羅出去了,如今您要是想吃,還有得等呢,不如先點些其他小菜,待下晌做成了,頭一個送到您家裡,您看成不?」
陳二眯起了綠豆大的眼睛,狐疑的打量方知仁,心裡嘀咕著,難不成被他發現自個兒同迎客來的關係不一般了,不然為啥說好了的突然就變卦。
陳二當即拉下了臉,站起來試探著嚇道,「怎麼,方掌柜是瞧不起我嗎?」
方知仁身子就是一顫,生怕他一個不順眼在這裡打砸起來,連忙擺手解釋道,「哪裡的事,陳二兄弟多想了,現在是真做不出豆腐來,等下晌,下晌,下晌一定給您送過去。」
陳二混了這許久,什麼人他一眼瞅過去就門兒清,見方知仁這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心裡對他的話不由得就信了七八分。
「若真是這樣……」
陳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女聲打破,他抬頭一看,正是方才說是跟在他後頭的女人,不知道站在一旁的夥計說了什麼,女人將手裡的碗筷往桌子上一砸就跳了起來。
「我說你們回香樓怎麼越來越沒落了,這說好的話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說是頭十免費,不給老娘算免費也就罷了,我可是聽說你家也有豆腐才過來的,否則還在迎客來排隊呢,拿老娘當猴耍不是,你說說!這損失該咋辦?」
話音剛落,方才的男人也跟著叫嚷了起來,「就是就是,你們這是拿人當猴耍呢,巴巴的跟過來,結果啥也沒有!」
酒樓里的其他人一聽也跟著起鬨,想把方才沒佔到的便宜給佔了。
陳二隱晦的看了兩人幾眼,經常在道上混的,他對這兩人自然是熟悉的,夫妻二人最愛耍仙人跳,不知道騙了多少錢,如今方知仁被他們纏上,估計得脫一層皮,正好,反正也沒啥事,他乾脆就坐下看戲,要是真沒有豆腐,也好回去交差。
方知仁也不是傻的,一看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模樣,自然明白兩人是一夥的,可如今也不好直接挑破,否則壞了名聲的還是自家酒樓。
只好按耐住性子,掛著笑容招呼道,「兩位莫急,我可沒說沒有,我只說是要等上不少時候,若是兩位有這個時間,那等著自然也是無妨的,若是你們自個兒不願意等了,那也不能說是我們回香樓沒有啊,這豈不是壞了我們的名聲。」
方知仁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說起話來是滴水不漏,叫兩人抓不住一點錯處。
兩人交換了眼神,這麼多年的默契自然明白對方在想什麼,無非就是這個掌柜虛張聲勢,在糊弄他們。
女人裝作生氣的模樣,一屁股坐了回去,叫嚷道,「好,我也不是那種急性子,老娘今兒就等了,就看掌柜什麼時候做成了。」
「是啊,反正在迎客來也是等,擱這兒也是等,我也想看看回香樓是不是真有迎客來那樣好吃的豆腐。」男人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方知仁心中怒極,恨不得叫人來把他們揍上一頓,但是心裡也明白,揍了人倒是輕鬆,他們一張嘴出去胡亂說,那才麻煩。
只好忍住心裡的怒火,平靜的說道,「兩位客官如此捧場,我們回香樓自然是歡迎的,可是不好意思啊,您二位若是要等,只能去外面等。」
「你什麼意思!方才還讓我們等,現在又說讓我們出去等,這是被我們說中了,要趕我們走?」女人豎起眉頭,一拍桌子,胳膊上的肉都跟著抖動起來。
「我可沒這麼說,只是您不點其他東西,又要佔著位置,哪裡有這種事,這不是影響我們做生意嗎?這事兒就是鬧到哪裡都是您二位占不住理不是?」方知仁不緊不慢的說道,最後朝著酒樓里的眾人問道,「各位父老鄉親,這麼多人還等著吃飯呢,他們把位置佔了卻不用,我自然是要請他們出去,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酒樓里的人一聽,確實是這樣,別人也沒攔著你不讓你等,可你不能占著位置啊,當即就有人喊了起來,「是啊是啊!我們這還等著呢,你們倒好!占著茅坑不拉屎啊!」
有了領頭的人,剩下的人也跟著嚷起來,兩人面面相覷,自然不敢犯了眾怒,只好退到人群中溜走了。
陳二看得直點頭,怪不得孟掌柜和方知仁爭了這麼許久也分不出勝負,方知仁不愧是個老狐狸,狡猾著呢。
把酒樓里的場面穩定下來,又引導著客人坐了下來,方知仁這才過來歉意的對陳二笑了笑,「陳二兄弟,讓你看笑話了,要吃點啥給夥計說,他們要是哪裡做得不好,我準保收拾他們,那我就先去后廚瞅瞅了。」
陳二見他一副焦急的模樣,人在和他說話,眼睛卻已經飄到了后廚,便挑了挑眉說道,「那好,方掌柜就先去忙吧,下晌我可等著方掌柜的豆腐下飯呢。」
「下晌一定送到,一定送到。」方知仁尷尬的笑了幾聲,生怕陳二又攔住他,連忙往後廚跑。
剛一進廚房就有夥計跑過來,湊到他耳邊說道,「掌柜的,在鎮上都找遍了,都沒找著呂德發,他該不是回家了吧。」
「就是他去了閻王老爺那兒也得給我把他抓回來,他不是說他是呂家村的嗎?現在就去,去他家裡找人!」方知仁氣得滿頭大汗,在後廚里轉悠來轉悠去的。
夥計也不敢再說些什麼,應答了幾聲就連忙往外跑。
這邊呂德發卻不知道自己的大麻煩,他掂著沉甸甸的錢袋,嘴角快要咧到耳邊去,背著手一搖一擺的回了呂家村。
「呂大哥,啥事這麼高興?撿錢了不是?」
有人在村口招呼道,呂德發搖頭晃腦的就想炫耀,一見說話的人就垮了臉。
「我說李老三,你管我高不高興,關你屁事!」
說話的人正是當初騙了他的李老三,畢竟是自己閨女,一想到差點被自己推進火坑,呂德發就氣得眼角都在顫抖。
「呂大哥說得這是什麼話,我這不是關心你嗎?」李老三卻毫不在乎呂德發的惡言惡語,徑直走上前來拍他的肩膀。
呂德發嫌惡的後退了幾步,將自己懷裡的錢袋揣得更緊,這才對李老三吼道,「你小子少和我套近乎,還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見錢眼開的貨色,擱這和我扯啥呢,老子忙著回家。」
說完呂德發就要往前沖,李老三被他說得火大,朝地上啐了一口。「叫你一聲呂大哥你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以為自己又是個什麼貨色,真以為自己要啥有啥了,我告訴你,小心人財兩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