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烈鴿山莊

第9章 烈鴿山莊

時下接近午時,早市退去晚市未啟,東城的街巷些許空蕩,叫賣的聲音也不甚熱情。

一小團孺子卻在這滿大街裡頭瞎跑,這家店裡瞅瞅那家店裡轉轉,精力十分旺盛。看見個新鮮的,就去把人拉過來,眨著可憐兮兮的眸一陣求,銀兩也就到手了。

這個小團孺子不是別人,正是從圍牆上掉落下來卻突然消失了的皇甫無憂。而他拉著的這個人也非外人,是他不久前新認的娘親,鳳汐眠。

此前鳳汐眠正巧經旁路過,看見一小糰子爬在牆頭,她本想停下來看個究竟,未想他突然從高牆掉落,便上去把人撈過來。撈人的舉動也屬本能,結果現下,她反被這小團孺子給拐去逛了街。

小傢伙一路蹦蹦跳跳的,半點險些喪命的后怕都沒有,也讓她刮目相看了些許。

「娘親娘親,你看看這個小包子像不像我?」彼時無憂左手捧著一個肉包,一眨一眨地看著鳳汐眠。

鳳汐眠細細瞧著肉包,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又聽無憂自顧自地說道,「娘親一個早上都叫我小糰子,我看著它也像小糰子,我還以為我們很像呢,看來小糰子也不盡相似的。」說完又把包子放回去。

可已經拿在手裡的包子豈有隨便放回去的道理,旁邊賣包子的老闆正要訓斥,鳳汐眠先一步說道,「把它包起來吧。」

老闆當即恢復諂笑,很快將肉包打包好,「客官拿好。」

鳳汐眠接過來把包子遞給無憂,他卻皺著眉頭很是糾結,半晌才抬頭,「娘親,我要是吃了這個小糰子,會不會成大糰子了?」

「恩?」鳳汐眠哭笑不得,若有其事地想了想,「反正都是小糰子,吃了也無妨。」

登時無憂的眉頭皺得更深,「娘親,你可真不會說話。」話是這麼說,已經接過肉包吃了起來。

鳳汐眠無奈嘆息,再次重申一句,「小糰子,我不是你娘親。你且隨了我的裝扮喊我哥哥可好?」就因他左一句娘親右一句娘親的,她這一路可沒少遭人斜視。

「你就是,你就是。」無憂嘴裡含著包子,眼裡儘是急色,一隻手拽著鳳汐眠的袖子不肯鬆開,生怕她丟下他走了似的,口齒不清地說道:「以前沒人喊我小糰子,娘親既然喊了,就要對小糰子負責,小糰子要是沒了娘親就不再是小糰子了,既然不是小糰子,娘親又為何喊我小糰子,所以你就是我娘親。」

鳳汐眠快被他這話繞暈了,一時找不出詞來繞回去,瞧著他這張小臉著實認真,只好先作點頭。

繞過長長鬧市,再穿過一條小巷,鳳汐眠方才停下。

無憂睜著大眼睛左看右看,往鳳汐眠身邊又挪幾分,「娘親,這是哪裡啊?」

鳳汐眠輕笑,「這就怕了?」

「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才不怕。」小傢伙的口是心非半點含蓄都沒有,他抓著鳳汐眠的衣袖,不肯再往前走。

「好小子,難怪我那天怎麼看你覺著奇怪,沒想到你竟是女扮男裝。」聲音從巷口對面傳來,緊接著數名乞丐都一涌而上,堵住他們的前路,後方也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守在那裡,儼然把他們困成一圈。

鳳汐眠倒面不改色,有一下沒兩下拍著小傢伙的後背,沉靜地看向前方,「這個地方是我定的,你們覺著,我會傻到給自己挖坑?」

「鴿子,我就說有詐吧。」小六暗暗一說,又挺直腰板,警惕地四顧觀察,按兵不動。

鴿子掀了掀額前的劉海,眼珠子上下轉了一圈,最後定在高不到鳳汐眠腰部的小傢伙身上,「這不是離王的愛子嗎?」眼睛眯了眯,語氣突然沉下去,「這麼說來,你也是離王府的人了?離王何時做事也這般偷偷摸摸了?」

「不許你說我父王。」無憂的臉漲得通紅。

鳳汐眠吶吶垂眉,指尖不知何時夾了一根細針,不動聲色地在皇甫無憂後腦插入,無憂兩眼一閉,雙退一軟,失了知覺。

他倒下之前,紅岫突然出現及時將其接住,鳳汐眠小聲道,「送他回去。」

「那公子你……」後面的話因觸及鳳汐眠的淡眸而沒有繼續。背著無憂的紅岫縱身一躍,輕輕鬆鬆就避開一群乞丐的攔截。

鳳汐眠轉首看著鴿子等人,「現在,可以換個地方了?」

鴿子眉眼一陣哆嗦,不甘心地抿著嘴唇,沒搭話。小六這一根筋的,還對紅岫的輕功有模有樣誇讚些許,被鴿子狠狠踹了一腳。

鴿子一行人在前面帶路,期間鳳汐眠被蒙住雙眼,步行平穩,與尋常時候並無兩樣,就連拐彎,都無需別人來指導。

小六特意在她面前揮揮五指做些試探,被鴿子一把抓過來,「你幹什麼?」

小六咧嘴壞笑,「我還以為她這樣也能看得見路呢。」

鴿子無語,用腳輕輕踹了他的下腿,低聲呵斥,「丟人。」

前面的鳳汐眠對他們的這一動靜瞭然於心,嘴角不明顯地提起。憑她對他們的了解,能安家落戶之地唯有一處,而這一處她最熟悉不過。

約莫半柱香,鳳汐眠臉上的黑布被人取下。

她淡淡的眸環視四周,狹小的空間,昏暗潮濕,耳邊輕微響著水滴的聲音,隱隱的還有騷動。她回頭尋視,鴿子不自然地癟了癟嘴巴,解釋那動靜的來源,「只是幾隻無家可歸的老鼠。」說完,朝窩在桌子底下半睡半醒的瘦小子丟了一個石子,「你的同族,還不快去管管?」

這位瘦小子小名鼠子,人如其名,名如其人,眉眼間總是透著一股賊色。他倒不是色,賊才是重點。他要是手痒痒了,別管你藏著什麼東西,藏在哪裡,都能被他這雙能聞味兒的精亮眼睛給找到。而一經他注意的東西,也不管好壞,他總要去湊一口,先嘗了才肯罷休。是以,派里的人一度對他恨得牙齒咯吱響,可又奈他不何,他一句『做老鼠就應該有老鼠的樣子』,能將他們氣得啞口無言。

被眾人吵醒,鼠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伸到一半,頭頂撞到了桌子,疼得他兩眼冒星光,不理會其他人的嬉笑,小小的身子從另一處鑽出來,利索又熟練。

別看鼠子瘦,他站直了能比鳳汐眠高出一個頭。此時他揉著頭頂,低頭斜視著鳳汐眠,頓時睡意減了大半,露出一個自以為最帥氣的笑容來,「這就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快請坐。」他看也未看,左腳準確地勾來椅子,又用自己的袖子在上面擦了擦,「這兒地小,姑娘不要嫌棄才好。」

鳳汐眠未動,表情似笑非笑。

接著後面的鴿子上去就把他拉到一處堆滿雜物的地兒,「那,才是你的朋友,還不去管管?」

鼠子誒誒誒地叫了幾聲,「你這樣會嚇到我的,到時候我讓它們出來都賞你們一口,你們可別哭。」

「鼠子。」小六忙攔在兩人中間,「鼠子,有客人在呢。」

鼠子又看了鳳汐眠一眼,眉毛一挑一挑的,從地上抓起幾個石子,去教訓同族去了。

小六偷偷跟過去,小聲問道,「鼠子,你的眼力比鴿子的好,他瞅了人家半天,連人家是個姑娘都不知道。」又笑了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嗯?」鼠子扭了一下脖子,勾起神秘的笑,「來,學個老鼠叫我就告訴你。」

小六:「……」

鴿子帶鳳汐眠在這地下室里轉了一圈,一圈回來,樓道乾淨了些許,旁邊還添了些許燭火,還算有模有樣,是個人待的地方。

「怎麼樣,這夠有誠意了吧?」鴿子難得挺了一回胸。

鳳汐眠唇邊浮起一抹難以察覺的清冷弧度,「昔日名震天下的飛鴿一派,如今也不過日此。」

自五年前烈鴿山莊沒落之後,飛鴿一派也由此淡出世人視線。鴿子和小六帶領的小分隊隱於這繁華都市之下,上頭沒有牽線,後頭沒有資金收入,的確就如鳳汐眠所說,不過在垂死掙扎,繼續苟延殘喘罷。可鴿子至今也不願承認這個事實,聽完此言臉色由和轉怒,露出一副將要與之決裂的神態。

鳳汐眠淡淡轉過頭來,「難道我說的不對么?你們成天躲在這地下室里,和這些個老鼠有何區別?都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

「你什麼意思?」鴿子攔在鳳汐眠前面,「你拿這飛鴿圖騰來找我們,說要帶我們找到烈莊主。如今我們已經坦然相待,難不成你要出爾反爾?」

鳳汐眠微微后靠,看向一處石門,清眸似有暗波推涌,「找到他們有何難。只要你們能推開那道石壁,堂堂正正地推開。」

「你……」鴿子驚訝地看著她,不由得再次重複那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鳳汐眠很淡地笑了笑,緩緩走過去,手輕輕放在這石壁上,徐徐道,「我,是最希望這壁石門打開的人。」

這條暗道的另一頭,通向烈鴿山莊。以前的烈如傾不知來來回回跑了多少回,就算閉著眼,也能摸出一條路來。當年烈家倒了,各大家族聯合起來打壓零散部下,幾將他們趕盡殺絕,唯有這條密道,被鴿子等人守了下來。

這裡,她最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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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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