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各懷心思
次日,離王皇甫釋離果真帶著人去了皇家客棧,按例被戰天棘攔截在外。其手下北冶和北褚欲出手硬闖,利劍已經出竅,最後關頭卻被離王叫退。
見此戰天棘也命手下收起兵刃,繼對皇甫釋離行他國之禮,「離王,我家公主還未起身,現下還早,有什麼事請等公主歇息好了,再容我等去通報。」
皇甫釋離悠悠轉了一眼,招手讓北冶等人耐心坐下,復道,「既然公主還未起身,那本王便等上片刻。」
「多謝離王體諒。」戰天棘說完也退了出去,就剩幾個小二在旁招呼,個個神色拘謹,多餘的氣兒都不敢出。
一過便是兩個時辰,地下的影子已經由柱子縮成了短棍。
桌子上的茶水換了幾次,現下又要涼了。小二顫著身子上去給茶壺裡添熱水,額頭一時緊張出細汗。
北冶將手中的長劍突然重重往桌面一放,嚇得小二腿腳發軟當即就跪下了,「離王,離王饒命。」
皇甫釋離倒無半點著急之色,平靜的眸子從小二發抖的腿移至焦躁的北冶身上,「北冶,把人嚇著了。」
北冶低頭告錯,凌厲的氣勢卻依舊不減,對小二道,「過了這麼大半天,怎麼就只有你們出入,其他人呢?」
小二跪在地上,還在顫抖,腦子嗡嗡響了很久,一會才想清楚北冶問的話,訕訕答道,「回,回官爺,平日里他們的吃住之物都是他們自己負責的,我們只負責前廳的招待,至於他們,他們為何在房間里不出來,又,又在幹什麼,我們實在,實在是不知道。」
北冶驚訝了一下,看向皇甫釋離。皇甫釋離依舊雲淡風輕,低頭飲茶。北冶便揮手讓他滾下去,剛要開始說話,皇甫釋離卻淡淡地說了一個字,「等。」
此時,聽風閣。
綠鞠煮了些熟食,鳳汐眠吃的不多,倒是無憂吃得津津有味,吞一口就要誇一句她的精湛廚藝,弄得綠鞠很是不好意思。可他接下來的一句卻是「娘親,這麼好吃的菜你怎麼才嘗一小口。」,話里話外都在逼著鳳汐眠下筷。
這鬼點子機靈的,惹得當場的人一陣哭笑不得。
在旁的紅岫綠鞠都暗暗自愧不如,想著日後主子的吃食她們也不用太過擔心了。
雖然她們也不清楚鳳汐眠如何就讓這離王的孩子喊了娘親,但瞧著這孩子可愛機靈,也算不得壞事,畢竟日後鳳汐眠還是得在離王府生活上一段時間的。
不時,戰天棘的副將肖勇進來彙報外面的情況,一句『離王』讓大家的食慾降了又降。
無憂偷偷瞄了鳳汐眠一眼,見她沒反應,又瞄一眼,便是鳳汐眠抬頭看他,他才又低下頭。
「怎麼了?」鳳汐眠溫和問道。
這語氣連紅岫綠鞠都覺得意外。許是見慣了她清冷的樣子。
「娘親,我爹爹的脾氣不太好。」他斟酌著說,也怕鳳汐眠聽了誤會連他也不要了去,繼道,「不過無憂很乖的。」
鳳汐眠摸著他的頭,「還吃不吃?」
「吃不下了。」他說,有些心不在焉。便是等紅岫綠鞠她們退出房間,才抓著鳳汐眠的袖子,悶道,「娘親,你是不是也怕我爹爹?」
鳳汐眠挑眉,看著他,「你爹爹很可怕?」
這話又讓小傢伙為難了,他想了想,決定轉移話題,「娘親,如果爹爹要把無憂搶走,你會不會把無憂搶回來?」鳳汐眠未回答,他又低下頭,寞寞地說,「娘親,我已經是你的小糰子了,你要是不管我,我以後又要沒有娘親了,我沒有娘親,就只剩下爹爹,可是爹爹還會娶別的女人,別的女人生下孩子,那些孩子又會跟我搶爹爹,到時候我連爹爹也都沒有了。」
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太會說話,鳳汐眠次次拿他沒辦法,主要是狠不下心來。如今他說著就要哭,鳳汐眠很是無奈,也不知如何作勸,畢竟他說的那個別的女人就是她。
「不許哭。」鳳汐眠僵硬地命令,可見小糰子拚命忍著淚水的模樣甚是可憐,她便又軟下聲來,「娘親已經替你教訓過他了,若你還不滿意,我們便再讓他等上些許時辰,如何?」
正好在外面求見的戰天棘聽到這話,差點沒跪下來,忙道,「公子,現下午時已過,再等下去,怕是要誤事了。」
鳳汐眠沒有理會,繼續看著無憂。
無憂歪著腦瓜子想了想,忽道,「娘親,要不你,你嫁給爹爹好不好?你來當我的娘親,把那些女人都趕出去,無憂就不用擔心了。」
鳳汐眠一愣,眼角有些哆嗦。
外面,戰天棘又道,「公子,實在不能再等了。」
鳳汐眠換回女裝,一襲淡藍色百褶裙,素凈清雅。她的身姿本就妙曼,如此更是錦上添花。輕飄長發披肩,頭飾也就簡單的一個木簪子,其餘的吊墜都還是綠鞠紅岫硬逼著插上去的,鳳汐眠覺著礙眼,愣是又拔下來兩根。
「娘親,你真好看。」無憂一臉的引以為豪,驚艷的目光也屬在座之最。
鳳汐眠淡淡勾唇,「要不要和我一同出去?」
無憂登時後退,「娘親……」
「也罷。」鳳汐眠看著綠鞠道,「你留下來照看他吧。」
「是。」綠鞠過去牽無憂的手,卻被他掙脫掉,小小的身子跟個泥鰍一樣頃息便跑了出去,粘在柱子後面,任她們怎麼拉都不肯鬆手,鼓著兩腮子通紅,「我要看著爹爹,萬一爹爹欺負娘親怎麼辦?」
綠鞠哭笑不得,故意打趣,「那你別躲著呀。我們到前面去?」
「才不。」小傢伙往後縮了縮,兩眼鼓著機靈,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如果娘親能拿下爹爹,我現在出去,不就是礙手礙腳了?」
紅岫噗嗤一笑,與綠鞠兩人一左一右也隱於屏風後面。
由於還未入門,鳳汐眠不好以真容相見,便挑了一頂薄紗帽戴上,勉強能遮得住容貌。
她從樓上徐徐走下來,不經意抬眸,透過薄紗對上一人的注視。那雙黑瞳不含絲毫情緒,可以說是平淡,甚至淡漠。
鳳汐眠緩步走近,遠遠行了一個虛禮,北冶和北褚忙站起身,亦行國禮,之後退下,偌大的主廳就剩他們二人。
「我的人怠慢了離王,見諒。」清冽的聲音,似細水流潺,平靜舒暢。
皇甫釋離伸手作入座姿勢,眉目清淡,「無礙。」
鳳汐眠款款落座,面上薄紗忽起忽落,隱約露出柔美的下顎輕微顫動,「怪我疾病纏身,他們不便打擾。若知離王今日過來,我定不敢貪睡。」
傳聞冰岐國公主鮮少出門,外人多有猜測,疾病纏身倒也是個合適的緣由。
皇甫釋離若有所思地抬眸,竟看不出半點不耐之色,開口還是簡單的兩個字:「無妨。」
鳳汐眠略略瞧了他一眼,清冽的眸色恍若閃過某種東西,很快又壓在平靜之下,只余大方沉靜,舉手投足間均顯大家閨秀的優雅,「不知離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公主來這城中已有數日,本王早該前來探望。只是,小兒性子頑劣,至今還在鬧彆扭。希望他昨日沒有叨擾了公主的美夢才好。」
平緩親和的語氣,卻已然點開天窗,城府果然深厚。
鳳汐眠做模想著,面上卻無半點波瀾,付上輕綿淡笑,「怎麼會。我也是方才聽將軍說了一二,才知道那孩子是離王府上的小王爺,昨日見他無家可歸的可憐模樣,便好心收留了一宿,未想鬧了這麼一出笑話。」
皇甫釋離不以為然地淡淡說道,「前些日子他給自己尋了一個娘親,這幾日吵著要找娘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那娘親,就藏在此處。」
鳳汐眠莞爾,忽略他的意有所指,給自己斟了杯清茶抿了一小口,垂眉淡淡,似有倦意。
皇甫釋離見她遲遲沒有開口提和親之事,雖然意外,卻也不著急。
她能利用無憂讓他親自登門拜訪,定然不會簡單了事。而今他能上門,一來是想弄清楚這和親公主葫蘆里賣著什麼葯,二來,她需要台階下,他也無需太過吝嗇。如今這面子也算是給足了。
不遠處,擠在圓柱子後面的三人見鳳汐眠和皇甫釋離坐下已有些時候,卻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客套,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小糰子,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在打什麼主意?」紅岫問。
無憂擠著眉毛想了想,開口卻是不滿,「小糰子只能娘親叫,我只是娘親的小糰子。」
紅岫一瞬無言,「行行行,我不喊你小糰子。小王爺,這下願意說了吧?」
「這個……」無憂盯著他們一陣看,搖頭,「男人心海底針,我爹爹的心思,哪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看透的。」
「……」紅岫擠了擠嘴角,手腳突然有點癢。
他方才還對自個爹爹恨得牙痒痒的,現下卻是一副崇拜之態,無憂這善變的速度比不上閃電,但也有過之而不及了。
綠鞠的唇邊忍不住向上提了些許,對紅岫道,「放心吧,公主做事向來有她的考量,我們只需等著就是。」
她這話剛說完,戰天棘突然從外面走來,後面跟著北冶和北褚。
三人的氣氛明顯不太融洽。畢竟他們頭一回見面就大動一次干戈,那精彩的畫面至今還在百姓口中流連忘返。
戰天棘這人最好面子,尤其此面子還關乎國家尊嚴。他雖表面上不說,背地裡卻已經把人記恨上,只想著何時光明正大地與之酣暢淋漓地打一場,以報當初被打成灰頭土臉之仇。又怎會與之禮待?
「公主。」戰天棘站定俯首,道,「閆亞國的聖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