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誅心墜
上古麒麟角有續命之說,世間奇寶,一出場就惹得在場熱血沸騰,不過須臾,那價格就被翻了七倍,全場嘩然。
幾番爭執下來,最後定下的買家,竟是顏世拓。
包房內本是坐著的碾遲庚不予置信地站起來,掀開帘子一角盯了片刻,喃喃道,「還真的是他。」復坐下來,鋒眉輕佻,目光游至顏世琛,「他今天怎麼也來湊這熱鬧?」
顏世琛自顧自地討茶喝,「他來不來,關我什麼事?」
起初鳳汐眠還覺著這名字熟悉,現看顏世琛的反應,多少也猜出了一些。顏世琛顏世拓,都是大家族的公子,不過他們這關係,貌似不怎麼好。
接下來是拍賣第二件物件,冰山玉蓮。此物來自西域,展現出來的樣子像一珠發簪,瑩白透亮,色澤上等。
紅衣女子介紹說,此物不僅能當發簪用,插在頭上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將其中間斷開,啟動機關,也能當利器,其能殺人於無形當中,快無可尋。
雖冰山玉蓮是女子之物,但有不少男子也對此動心。
出價最高者,乃三樓左邊一名男子。此男子面相粗獷,說話粗俗,眉目間只見炫耀之色。倒是他懷裡摟著的女子,笑容嫵媚,已經喜上眉梢,再也藏不住眼裡的精光。
對此,鳳汐眠微不可聞地嘆了一氣,這麼好的物件,就這麼被糟蹋了。
然最後的結果也出人意料,那紅衣女子竟當場宣布店主要收回冰山玉蓮。三樓的富家子弟自然不願,招呼家奴去搶,可那些家奴連包房都未出就被暗處出現的護衛打得一個落花流水。局促間,那件包房的人被丟出了店鋪,全場卻沒人為之嘆息,只會更加期待。
「好端端的,這店主怎麼會反悔了呢?」碾遲庚日常地叨叨不停。
顏世琛也跟著附和,「許是身邊突然添了女人,不想轉手罷。」
碾遲庚接連點頭,轉而看向皇甫釋離,「王爺覺得呢?」
鳳汐眠竟也想知道他的回答,已經抬頭看他。旁邊的皇甫無憂見娘親看著爹爹,心裡竊喜,也跟著湊熱鬧,「父王,我覺得那簪子和娘親搭配得很,要不父王買下來送給娘親吧。」
這話一出,其他人的興趣就更濃了。不過當事人鳳汐眠卻不敢再繼續看,她自是知道皇甫釋離不會為了她如此破費,此番繼續只會讓她更加難堪,只當孩子一時興起的胡言亂語。
誰知許久之後,皇甫釋離竟說了一句「好」字,惹得對面二人看戲的眼珠子一直往她這裡瞟,徒然害她燒了臉頰。轉身看過去,竟對上他那雙似水如墨的深眸,明明毫無波瀾的平靜,她卻覺得那裡卻隱約藏著千萬風絮。
忙別開臉,鳳汐眠強裝鎮定地平復心神,卻在看到那誅心墜時候徹底愣住。
那誅心墜,呈其樣乃上等的血色琉璃珠。琉璃珠並不常見,且以紅色為尊,血紅之最,當配得上奇珍異寶。可這並非鳳汐眠驚訝之處。
她曾在一幅畫上見過一種稀奇的琉璃珠——星月琉璃珠,模樣與之頗像。那星月琉璃珠外鑲晶瑩圈格,內置兩顆琉璃珠,一顆呈月亮形狀,叫月珠,銜接與另一端的是五星形狀,別名星珠。而眼前的誅心墜,除了沒有星珠,其它之處和星月血珠並無異樣。
鳳汐眠的手緩緩搭在胸口,能感覺那裡一片灼熱,因這誅心墜的另一半此時就在她脖子上掛著。
她本以為她手裡的珠子只是和星月琉璃珠相像,未想它本就是星月琉璃珠的一部分,難怪她看著這墜子時常覺得缺了點什麼。可她已經記不起,她為何會有這顆珠子,又為何只擁有這誅心墜的一半。
圓台之上,紅衣女子說道,「此誅心墜乃上等的血琉璃,不過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星月琉璃珠。星月相和,寓意兩個相愛之人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亦象徵著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愛情。不過可惜,另一半月珠至今未能尋回。」
不少人便為此惋惜。
紅衣女子又道,「不過,我們做生意的,自然不會虧待了大家。此物件坐地起價,價格由諸位定,只要最後一人定價后無人再爭,無論價高價低,都可將它拿走。」
現下便再次嘩然。
鳳汐眠緊緊盯著那誅心墜,還在猶豫。眼見叫價越來越高,甚至已經超過了她能出手的範圍。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借錢。可要借誰的呢?
「三萬。」皇甫釋離突然開口。
由兩萬直接躍至三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鳳汐眠也詫異地看著他,他依舊是淡淡的眉色,甚至都沒看她。
鳳汐眠沒有輕鬆,反而更加著急,她不知道皇甫釋離為何會買下這誅心墜,若是送給她……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可他要用來做什麼呢?如若這珠子落到他手上,那她想要拿回來的幾率就更小了。
「四萬。」聲音出自隔壁,淡若流水,卻渾厚有力。
全場為之靜籟,許是過於震驚,不少包房內的人都站起來,掀開帘子去看那叫價之人。
鳳汐眠似是鬆了一口氣,但緊張依舊不得舒緩,因皇甫釋離再次叫價五萬,而旁邊那人像是故意和他們過不去似的,非要往上跟,最後竟升到了十萬。
十萬,別說一顆血琉璃,就算十顆買下來都綽綽有餘了。
場面陷入半晌的僵局,紅衣女子已經轉身面向這邊,「請問十萬,還有沒有要加價的?」
因過分在乎這顆誅心墜,鳳汐眠未注意到,碾遲庚和顏世琛兩人在這顆琉璃珠出現的時候就開始沉默不語,便是現在,他們才商量著如何將隔壁那人拖出來暴打,因覺著那人沒長眼,竟和離王對著干。
「十一萬。」那邊還在跟。
「他奶奶的,是故意的吧?」碾遲庚直接爆了一句粗口,準備過去打人,被顏世琛強行拖住,低聲警告,「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那點拳頭功夫還不夠人家塞指縫。」
「十一萬。請問十一萬還有沒有要跟的?」紅衣女子看著這邊的包房,再次說道,「十一萬一次,十一萬兩次,十一萬,三次。成交。」
深夜,東城下了小雨。
鳳汐眠站在暖閣內,看外面細雨飄搖。那雨實在太細,根本聽不出聲音,只聽這風在吹,帶著落葉徐徐旋轉,拂進鼻息的風中帶著濕氣,有雨的味道,也有秋天的味道。
此時她的眉頭輕輕擰著幾分,似有困擾不得解。比如那天在破廟裡差點殺了她的男人,又比如闖進聽風閣被皇甫釋離驅走的黑衣人,又譬如今日拿走那顆誅心墜的人……明明她還未動手,怎麼就惹上了這麼多人。
這些人,都是誰?
未幾,綠鞠一身黑裝從外面回來,抖去身上的水珠,這才輕輕敲門。門沒關,一推就開,房間內沒有光,綠鞠深深看了眼站在窗口動也不動的鳳汐眠,微微垂下眼,去把蠟燭點上。
「人可還能找到?」鳳汐眠已經走在長椅坐下。
綠鞠走過來,「奴婢無能。那人步法太快,奴婢半路就把人跟丟了。」
鳳汐眠也沒有意外,似是早就意料到這種結果,淡淡道,「回去歇著吧。日後不必奴婢自稱,且照著醉閻黃林那般就好。」
「這使不得。這是孫媽媽定下來的規矩。王妃還是要適應的。」孫媽媽對下人嚴厲得很,且時不時就會來聽風閣里走動,她們若是這樣散漫,到時候受責的還是王妃。
鳳汐眠也沒有再說什麼。
綠鞠見其眉頭緊鎖,想勸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便輕聲退下。在門口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紅岫。紅岫見到她,轉身就走了。綠鞠小聲關好門,快步追上去,「紅岫,紅岫你給我站住。」
紅岫這才停住腳步,「做什麼?」
「今日若是你也在,或許那個人就不會跟丟。」綠鞠在她幾步前站定。
紅岫哼道,「這是你無能。關我什麼事。」
「是,我無能。王妃第一次交給我的任務我就做失敗了。可你怎能這樣說話?王妃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你忘記臨走前姑姑是怎麼叮囑我們的了?」
「不要跟我提姑姑。我明明是為了王妃好,可是她從來都不聽我的勸告,就連你,也覺得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既然如此,那我就離你們遠遠的,你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不管,也不想管。行了吧?」
綠鞠無奈地搖頭,緩緩道,「那你可知,如果那日沒有你口中說的幾個小乞丐,王妃可能真的活不成了。」
紅岫一怔,「你說什麼?」
「我們初來乍到,對這裡都不熟悉,王妃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可以傳遞消息的人,你卻幾番從中作梗,還讓我們處處防範,到時候彼此都生了嫌隙,日後還有誰能為我們所用?」綠鞠語重心長道,「你以為那日王妃失蹤只是簡簡單單的綁架?你不想想,這偌大的離王府有數百護衛輪守,且這護衛的功夫個個高強,你我並非沒有領教過,外人想進來都難,又怎會輕易地擄走王妃?」
紅岫更是驚訝了,「你的意思是,這件事離王是默許的?」
「是。」
「王八蛋,我去找他。」
綠鞠忙擋在她前面,「看吧,你就是這麼衝動。你現在去找離王打算怎麼說,你有證據嗎?到時候說不清楚又怎麼辦?到頭來還得王妃親自去道歉,搞不好王妃也要受牽連。」
紅岫便沉默了,思來想去更是難受,「綠鞠,你說,你說我腦子怎麼就這麼笨呢?連這麼簡單的事情我都想不清楚。」
「你啊。」綠鞠拉住她的手,「你就是太擔心王妃的安危了……其實,王妃又何曾不是呢?你衝動,易怒,王妃怕你涉險其中,不得不瞞著你。她就是看起來冷漠,其實心裡頭對大家都很關心的。」
紅岫垂下腦袋,「我知道。」
綠鞠看著她這委屈的樣子,噗嗤一笑,「那你以後也不要隨便吃醋了。」
紅岫瞪她,「我哪有。」
「還說沒有?這味兒足著呢。」
「沒有。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