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探
中秋將至,東城大街小巷街皆掛滿了彩色燈籠。
鳳汐眠剛從飛鴿基地里出來,當被這喜慶之色驚愣,後知後覺想起,中秋就在三日後。
「王妃,可有消息了?」本是守在路道旁的綠鞠看見鳳汐眠,立刻朝她走過去,只見鳳汐眠怔怔地看著這滿街燈籠,似神情寞寞,一會後搖頭,「回去吧。」
這時紅岫提著滿盒子的禮品也回來了,正要尋問鳳汐眠夠不夠,綠鞠已經用眼色制止她,繼幫她提了幾個盒子,兩人默默跟在鳳汐眠後面。
回到聽風閣,鳳汐眠命人將買回來的東西都拿給下人們分了,紅岫特意留了一對別緻的簪子,也叫鳳汐眠推了去,「這對簪子,你們一人一個,正好。」
紅岫吐了吐舌頭,「早知道我就拿一個了。」
鳳汐眠淡淡一笑,「你是想獨吞?」
「啊?」紅岫難得見鳳汐眠開玩笑,一時也喜上眉梢,「我就是想也不成啊,我沒有王妃這樣驚艷的樣貌,戴出去也沒人看。」
「我們紅岫莫不是,莫不是思春了?」綠鞠打趣。
紅岫愣了一下,臉頰頓如火燒,「好啊綠鞠,你敢取笑我。」
「這怎麼能叫取笑,明明就是被我戳中了心思。」
「你還說……」
兩人爭著笑著打鬧去了,鳳汐眠一人倒落得清閑。最主要的,還是這聽風閣太靜,少了紅岫綠鞠偶爾幾句的鬥嘴,便只剩下呼來呼去的風聲了。
「王妃。」進來的人是星途。
鳳汐眠掃了她一眼,她當即又垂下頭,怯弱弱地說道,「王妃,孫媽媽傳話說,說是王爺回來了,讓王妃洗漱乾淨過去伺候。」
那天從鬧市裡回來,皇甫釋離連外衣都未來得及脫就又進了皇宮,幾天都未回來。鳳汐眠還以為,這次的中秋又只剩她一人。
她倒真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聽風閣。
初秋的夜還不算冷,但鳳汐眠怕寒,且聽風閣離朝陽閣最遠,走過去需耗上半柱香,所以鳳汐眠披了一件中厚的披風。
這點路程倒也不算遠,只是鳳汐眠不明白孫媽媽口中的伺候是為何事,總歸還是要回來的,再晚一些,該會更冷。她自不會認為皇甫釋離會和她發生男女上的肢體觸碰,她猜不透這個男人。
他的眼神,太複雜。
孫媽媽在前面領路,把人帶到朝陽閣后便告退了,還把所有下人遣退。鳳汐眠隨口問一句需要做什麼,沒想到孫媽媽更隨便,一句「王妃自己看著辦便好。」讓鳳汐眠拿捏不住主意。
房間里亮著光,門上倒映著皇甫釋離的影子,修長的手,精瘦的腰,披落肩膀的頭髮……鳳汐眠垂下眸,沒有進去,安靜地站在門外,隨時等待召喚一般,定得像個柱子。
裡面的皇甫釋離自然知道站在那裡的是她,他只是在等,等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但這樣巋然不動是他萬萬沒意料的。
「還不進來?」到底是他先不耐了。
鳳汐眠這才挪動身子,明明幾步就能推開門,她偏走得極慢,腦子裡閃過那日他喝醉后的舉動,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但這嘆氣還是被皇甫釋離聽到了,「覺得本王在強迫你?」
鳳汐眠一進來就被他的微怒砸了個莫名,繼寡淡一笑,把門關上,緩步朝他走近,「王爺希望我如何伺候?」
皇甫釋離就穿了一件薄衣服,扣子還未解開。他的後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澡池,上面還冒著熱氣。
若有若無的藥草氣味撲進鳳汐眠的鼻息,她眉心微動,看向他的眸,「你受傷了?」
「嗯。」皇甫釋離沒有隱瞞,緩緩抬手,「過來,替我解衣。」
這還真是鳳汐眠未想到的,她以為他們之間最多的該是逢場作戲,人前是這樣,人後……她也想知道皇甫釋離在賣什麼瓜仁子。
鳳汐眠走過去,在他胸前盯了半晌,不知如何下手,偏偏臉上還是格外認真的探究神情,在皇甫釋離看來,真像一個怪物,「還想讓我等多久?」
她輕微一怔,動手去解最上頭的繩子。
冰涼的指尖若有若無地從某人的脖頸劃過,像冬天掉下來的薄雪,不小心從衣領滑下。皇甫釋離緊繃著臉,突然抓住她的手。鳳汐眠愣愣地看著他,本能地想要掙脫,但也只是一瞬。她的動作就如她的表情一般,片刻的驚訝之後就恢復了平靜。
「怎麼了?」她平淡問道。
皇甫釋離深深地看著她,許久後放手,疲倦地閉了眼睛。
鳳汐眠沒有停頓,繼續替他解衣。期間解錯了一個扣子,不過被她不動聲色地圓回去了,她第一次覺得,男人穿的衣服一點也不必女人的簡單。
外衣脫下,露出男人的胸膛。這個胸膛一點都不完美,他的胸口處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像是劍傷,但又比劍傷猙獰,看起來已經是舊傷了。其他處都是小傷,不過並沒有其他傷口,鳳汐眠想著他該是得了什麼內傷,不然也不會連洗澡都要入葯。
「看夠了?」皇甫釋離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幽深的眸盯著她。
鳳汐眠忙後退半步,微微低著頭,在等他的下一個吩咐。
「你是離王妃,不是奴婢。」皇甫釋離半個身子已經沒入水中,背對著鳳汐眠繼續說道:「過來,搓背。」
這命令的語氣,當不是在和奴婢說話?
鳳汐眠面無表情地拿起毛巾,糾結從哪裡搓起,按照解衣的順序,還是自上而下吧。沒入水中,毛巾濕了,她的手指卻還是冰的,尤其在觸碰他的肌膚之後她才有所察覺,只能盡量不用手指去碰他。
「你怕冷?」很突然的話題。
鳳汐眠在後面點頭,意識到他背對自己,又開口道,「一般。」
「一直都是?」
「我的身子向來就弱。」身後的披風不小心掉進澡池,鳳汐眠已經儘快去撈了,但還是浸濕了大片,索性把它取下來放在衣架上。
「長青公主身體弱,這和決明子對本王說的可有些出入。」皇甫釋離漫不經心地又說了一句,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她的披風。
長青公主……這疏離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長青公主和她不是一個人。
鳳汐眠面不改色道,「早些日子吃了姑姑研製的葯,好了不少。」
房間安靜須臾,鳳汐眠以為他閉著眼在休息,且後背都搓完了……然下一瞬,他的手臂突然從水中抽出橫在她前面。
意思很明顯,搓完背後繼續搓,鳳汐眠哪裡有拒絕的權利。
「你會醫術?」他又說道。
鳳汐眠只管他問她答,「一點點。」
「只用鼻子聞出本王的病,除了決明子,還沒有第三個人。」這第二個人,指的便是她了。
「王爺謬讚。我不過是葯吃多了,對藥草較為敏感。」鳳汐眠說得一臉理所當然,抬頭對上皇甫釋離的打量,微微一笑,「這個力度可還好?」
皇甫釋離點頭,「這幾日王妃過得可還好?」
「東城是繁華之都,我去逛的這幾天,新鮮的玩意倒是見了不少。」頓了頓,鳳汐眠說,「今日裁剪了一件衣服還不錯,王爺要是不嫌棄,過些時候我讓星途拿過來,也不知道穿在王爺身上合不合身。」
皇甫釋離沒再看她,不知過去過久,忽而傳來一句「你這個王妃當得倒是稱職。」,似在自言自語,也似在對她說話。這次鳳汐眠倒沒再回應。
從朝陽閣出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
夜間的風果然要寒上些許,鳳汐眠抱了抱自己,後知後覺想起,帶來的那件披風落在朝陽閣了。
整個王府除了昏暗的路燈還亮著,其它房間都已經熄燈,倒顯得僻靜。鳳汐眠搓了搓手,加快腳步往回走,還未進門,就打了兩個噴嚏。
綠鞠紅岫根本未離開,聽到聲音立馬走出來,「王妃。」
綠鞠手裡披著衣服,攬在她的肩上,「王妃怕寒,怎麼還穿得這樣少?紅岫,快,多拿幾個暖爐進來。」
「不用。」鳳汐眠一把鑽進被窩,許久才緩過來,睜眼發現她們還面色擔憂地站在那裡,不免輕笑,「你們去歇著吧。」
紅岫綠鞠知道她這是要修鍊醉心經了,便不做叨擾,把窗戶拉下,合緊門才放心回去。
夜間寂靜,鳳汐眠半點困意均無。
這幾日她時常做夢,醒來時候卻又將夢中所見忘得一乾二淨,只覺得腦袋昏沉,似是少了什麼東西,越想越是沉重。
或許,是因為星月琉璃珠。
自那日在來而不往非禮也夜店得知月珠的消息后,她多次派人去查拍賣之人下落,甚至動用飛鴿余部,依舊半點線索都無。
起身開了窗戶,蒼白的月光鋪落下來,照在她的身上。
微風拂過她的額角,又冰又涼。忽而抬頭,視線在不遠處樹峰稍定。那裡站著一個人,他面對著她,一動不動。但她只看到一個輪廓,月光與他臉上的面具相擦反射出刺眼的光弧。
兩人安靜地對視著,彷彿過了好久,又彷彿只在一瞬。鳳汐眠沒有走出去,因那個人沒有停留多久,片刻之後便離開了,像一股隨然而發的風,來去自如且不留痕迹。
如此超然的輕功,難怪這王府裡面沒人能發現。但這個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