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訪怪人
天氣越發涼爽。天漸漸見暗的時候鳳汐眠已經在貓在房間里,抓著幾本古言在看,便是綠鞠過來提醒她該歇息了,這才把燈熄滅。
躺在床上也她也睡不著。雖然孫媽媽說皇甫釋離近日不在府上,但難保他突發興緻又跑她這裡來取暖。她緊繃著思緒,直至半夜也沒見他過來,這才放鬆身子睡了過去。
次日,鳳汐眠起得早。
星途急匆匆地跑進屋裡來,說是無憂昨天生病了,想要見她。鳳汐眠一聽無憂生病,想到他無助又害怕的發抖模樣,當即穿好衣裳就往朝陽閣趕。
朝陽閣是皇甫釋離的主卧,皇甫無憂就寢之處便在朝陽閣分院,足可見那孩子在離王心裡的位置有多重要。
鳳汐眠趕到朝陽閣之時,決明子剛從無憂的房間里出來,目光多在鳳汐眠身上留了片刻,似有探究,「王妃對這孩子很是關心?」
鳳汐眠莞爾,道:「這孩子喊我一聲娘親,我自然會將他以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
對此決明子別無反駁,簡略交代了照顧無憂的注意事項,又回他的葯園研究藥材去了。
無憂的病並無大礙,不過是簡單的發燒。但他實在是沒有安全感,在睡夢中都在喊爹爹,喊完爹爹又喊娘親,一個勁兒抓著鳳汐眠的手,生怕她突然走掉一般,抓得那樣緊。鳳汐眠偶爾會想,若這孩子的母親看到他這樣,怕是也不忍心離開了吧。
半夜時分下了小雨,雨絲很細,像一團霧氣,洋洋洒洒飄在半空。
朝陽閣不似聽風閣,聽風閣里有紅岫綠鞠時常給她準備的暖爐,在房間里還覺得暖。可今日鳳汐眠出門出得急,厚點的衣服都沒帶,只覺涼風習習,手腳都是冷的。風微微一猛便吹開了未關緊的木窗,鳳汐眠在睡夢中打了個冷顫,整個人清醒不少。
房間里不知何時點了蠟燭,被風吹得左右晃動,那風裡還帶著水汽,吹在臉頰像鋪過一層薄薄的冰。鳳汐眠幫無憂蓋好被子,忙去把木窗關緊,透過窗口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背影。
他就站在不遠處的石桌旁,雨水在他頭上飄搖,他彷彿定在薄霧之中,單薄而又獨孤。他戴著銀白色的狐狸面具,面具遮住他的上半臉,只餘一雙眼睛和嘴巴,遠看像個女人的臉,近看,是個嫵媚的男人。
鳳汐眠開門的動作驚擾了他,他已經偏過頭來,與鳳汐眠打了個對眼。那雙眼睛太黯太沉,明明是雙平靜的眸子,卻又彷彿散發著某種凌厲的鋒芒,似要看進鳳汐眠的心底。她想那一瞬心底閃過的異樣感覺便是這樣來的。
朝陽閣的下人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亦或者是眼前這個男人使了法子,連紅岫綠鞠都不在。若非鳳汐眠察覺他無其他危及王府的舉動……
「鳳汐眠……」他離她只剩兩步之遙,嘴裡喃喃她的名字,似是問她,也似只是自言自語。
鳳汐眠沒問他方才說了什麼,只是往旁邊退開一步讓出道來,「裡面說話吧。」這個男人多次能避開巡邏侍衛進來王府,想必功夫並不低下,但朝陽閣畢竟是個顯眼的地方,當不適合他這明目張胆的行徑。
溫狐罌沒想到她會這般直接,思量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無憂此時睡得正熟,溫狐罌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須臾回身,看著鳳汐眠,「你把他照顧得很好。」
鳳汐眠的眸光淡淡,看他的眼神帶著打量。他也無絲毫囧迫,坦蕩回答:「我是這孩子的義父。」
「義父?」這鳳汐眠倒沒聽說過,怕是連皇甫釋離,都未必能知曉。不過鳳汐眠倒也沒懷疑,他在外面守了很久,這個氣息於鳳汐眠來說並不陌生。
溫狐罌沒有解釋,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帛書,攤開露出一個畫像,竟是星月琉璃珠,他一直盯著鳳汐眠的臉,她平淡臉色下閃過的一瞬鬆動被他清晰地捕捉。
「你可認識?」他平靜問道。
鳳汐眠略略垂眸,收回視線,「誅心墜。幸得見過一次。」
「你在找它。」這回的語氣是篤定。
鳳汐眠沒想到他會這般直白,微愣之後更加坦然,難怪他會出現在她的聽風閣,難怪他不顧忌她的身份就說出自己是無憂的義父……他早就抓了她的把柄,只是,「閣下又為何對它這樣感興趣呢?」
「故人。」溫狐罌答。
「它在你手上?」
「是。」
鳳汐眠略是一頓,再一次打量眼前這個人。他的氣質不凡,雖然性格怪異,絕非普通中人,想從他手中套出月珠,還真不容易。
「我知道你想從我手中拿走它。」溫狐罌突然說,「我只有一個條件。告訴我,你找它的原因。」
鳳汐眠道:「閣下見笑了,我不過是見著它稀奇,便尋來收藏罷。」
「這個答案,我不滿意。」
鳳汐眠:「……」
因皇甫無憂生了一場大病,迷迷糊糊一直喊著娘親,鳳汐眠只得暫時從聽風閣搬進朝陽閣的西院,就住在皇甫無憂隔壁。
無憂夜間睡得實在不安分,時常半夜醒來就要找娘親,在床頭見不到人就偷偷跑到隔壁,次次賴在鳳汐眠的房中不肯出來,有幾次還偷偷鑽進鳳汐眠的被窩,熱得能悶一身汗。
鳳汐眠的房間比尋常的要暖,蓋的被子也比一般的要厚,正常人都會忍受不了,更何況是還在生病中的無憂。但為照顧他,鳳汐眠還是命人把暖爐搬走,夜裡只等小東西睡著了才去木榻上睡。幾天下來,兩人的感情倒是加深不少,前些時候無憂還天天抱怨父王不來看他,現在有鳳汐眠陪著,嘴裡嘮叨的幾乎就只有娘親二字了。
這也怪不得他。他生病卧床的這幾日,皇甫釋離一日都未來探望過,他就是問起父王在哪,劉管家也只會用離王在忙的借口忽悠他,乾脆他就要娘不要爹了。這話傳到鳳汐眠那裡,她也是一副難為情。孩子這麼依賴她,萬一哪天孩子的母親回來又該如何?且別說她不會在離王府留太久的……
「王妃。」綠鞠端著葯走進來,「王妃,小王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該搬回去了。我怕你這身子受不住。」
鳳汐眠一口氣把葯喝完,「不用。」就算她不在這裡,無憂也會跑她那裡去,左右她都不能放他一個人呆著。
這孩子,雖然身份尊貴,終究還是少了人陪伴。
「王妃,您已經受了輕微的風寒了,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好……而且是葯三分毒,這葯你不能多喝。」綠鞠臉色著急,真怕鳳汐眠繼續無視自己的健康。
「我心裡有數。莫要再說。」語氣淡淡,卻不容置喙。莫要說這孩子離不開她,朝陽閣是整個王府的中心,最有可能藏著鳳皇要找的寶物。這幾日她借著陪伴皇甫無憂,私底下在這院子里轉了一遍,只是礙於沒有摸清朝陽閣的地形,她不好做再深入的探查,想著等夜深的時候再去看看。
「好濃的藥味。」決明子的聲音突然遠遠飄來,綠鞠心口一驚。鳳汐眠的身體和平常人不大一樣,這葯也是木清瀾特地給她調配的,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情急之下,綠鞠忙把藥渣埋進就近的花盆裡,再用黑土覆蓋,那瓷碗和托盤也都藏在密葉下。
剛剛抹除痕迹,決明子的人也到了門前,他眯著眼往綠鞠身上聞了聞,「就是這個味道。」
綠鞠兩眼一顫,故作後退,捂著胸口,「你,你,你……流氓。」說著,真真委屈地跑走了。
房間里的鳳汐眠也愣了一下,險些笑出來。決明子一臉懵逼地站在門口,嘴角還在哆嗦,聽到裡面鳳汐眠一句「決明子來了。」淡淡傳來,老臉不自然地漲紅,門也不進就又拂袖離開,連續兩天都不曾在朝陽閣里出現,倒是讓鳳汐眠和皇甫無憂都落了個大清靜。
下午的時候,碾遲庚和顏世琛來了一趟朝陽閣,兩人進了正殿書房,在裡面待了將近兩個鍾才出來。據說是北冶送他們出去的,鳳汐眠也就遠遠地看到一眼,他們腳步生風,背影匆忙,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紅岫方才和綠鞠還在開玩笑,說碾遲庚一會過來該送他什麼大禮好。現在碾遲庚是從書房裡出來了,可他那正眼都沒往這裡瞧。紅岫便鬱悶地說是不是自己那天太粗魯把人嚇著了,旁邊的綠鞠卻搖頭,「王妃,我覺得這事蹊蹺。」
鳳汐眠望著書房的方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在桌面,沉吟須臾,問道;「鴿子最近可有捎什麼消息來?」
「沒有。」綠鞠想了想,突然嚴肅起來,「不過戰將軍近來倒是有些異常。昨日我見他收到一封信,信中內容我雖然不知曉,可他看完信分明是氣憤的,那信在他手中都揉成球了。我本是好心過去問候一句,王妃你猜怎麼著?他跟個無事人一般,半個字兒都不肯泄露。最後還神色沖沖地去操練侍衛,也不知他吃了什麼窩子的火,將那些侍衛往死里整,差點沒讓他們累出病來。」
自鳳汐眠入住離王府後,有北褚和北冶負責王府管制巡視,戰天棘暫時閑了下來。前些時候鳳汐眠跟皇甫釋離借了一塊場地,讓戰天棘和手底下的人在那裡操練。他們都是在軍營里待慣了的人,只有在訓練場揮汗如流才能讓他們如臨自家。不過,照現在的情況,鳳汐眠此舉怕是適得其反了。
鳳汐眠壓了壓被風吹起的衣裳,回頭對綠鞠道:「叫他過來一趟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