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娘家
溧陽侯夫人剛進延嘉殿里要行禮,就被雲貴妃一把拉住,眼眶泛紅拉著她道:「阿娘,你可是來了。」
溧陽侯夫人見她滿臉憔悴,腫著一雙眼,分明是憂思過慮,心裡也滿是不舍,忙道:「娘娘,快寬寬心,這是怎麼了!」
雲貴妃擺擺手摒退左右,身邊只留下高侍中一人,才對著溧陽侯夫人垂淚不已:「聖人怕是真的惱了我和萱娘了……」
溧陽侯夫人蹙眉,她也在普寧寺見到了蓮華殿的怪異情形,但搖頭道:「娘娘這是多心了,雖然有蓮華殿的事,但聖人與娘娘多年夫妻,小殿下又素來得聖人寵愛,至不過是這當頭冷著些罷了。」
雲貴妃卻沒有她這樣的樂觀,她頹然靠在憑几上,一雙眼暗淡無神:「萱娘已經被聖人禁足在寒香殿,太極殿送來的消息,說是聖人打算送她玉清觀。」
玉清觀!溧陽侯夫人唬了一跳,吶吶道:「那裡不是……」
「是冷宮中獲罪之人清修的地方!」雲貴妃說到這裡,又是落了淚:「可憐萱娘自幼嬌養在我身邊,哪裡受過那樣的苦,她本就是金枝玉葉的身份,卻要被送去道觀中!」
「那若是被送去了,連婚事怕都要……」溧陽侯夫人小心地道,滿臉憂色。
話雖然沒說完,雲貴妃已經聽明白了,更是止不住淚:「怕是一輩子都要壞在這上面了!」
雖然公主是金尊玉貴的身份,但婚事卻未必真的好挑,有權有勢的勛貴宗室府里不願意出色的郎君尚公主,只因為身為駙馬不能掌兵權,駙馬府上也成了外戚,在朝中有諸多避諱,可那些沒權沒勢的貴府又高攀不上公主,所以總是兩難。
若是李麗萱被送去了道觀中清修,那便是雲貴妃再要強,只怕也難有合適的婚事了,哪怕是聖人下詔,只怕對方也會想法子推了這門婚事。
溧陽侯夫人目光微閃,與雲貴妃道:「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這樣?那日我在普寧寺就瞧著不對,怕是有人做了手腳。」
雲貴妃用手絹抹了淚,嬌艷的臉上滿是冰冷之色:「阿娘說的是,能在聖人眼皮子底下動手還不被發現的,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溧陽侯夫人臉色微變:「她?她不是早就不過問宮中的事了,怎麼這些時日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還與你打上了擂台?」
「從前我也以為她是真的歇了心思,沒想到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雲貴妃冷笑著,將手絹扔在了案几上,「這一回便是她讓人做的。」
溧陽侯夫人提到皇后,一事欲言又止,許久才低聲道:「你阿爺讓我轉告你,務必小心謹慎,不必與她正面相爭,面上退讓些,讓她得幾分勢,說不得聖人反倒更憐惜你幾分。」
雲貴妃一時怒上心頭,憤憤道:「阿爺又是這樣說,這些年來你們總教我退讓她,她避在立政殿不肯出來也要我去作那些表面文章,可是到如今又如何,聖人何嘗念過我半分好,她更是騎到我頭上來了,如今還要把萱娘給……」
她氣到頭了,哽咽起來:「如今難道還要我做小伏低,任由她欺辱。」
「阿娘,你回去與阿爺說,無論如何這一回不能再退讓了,難不成要我看著萱娘被她們送走?」她咬牙道,「也是時候該動手了。」
溧陽侯夫人臉上卻是閃過一抹陰霾,片刻后還是點了點頭:「我去與你阿爺說,只是你這些時日還是要小心,切不可露出什麼來。」
雲貴妃見她點頭,這才舒了口氣,臉色和緩許多:「聖人如今怪著我,連見都不肯見我,我不過是留在這殿里熬日子罷了,只是……」她忽然想起一樁事來,「萱娘那日不小心說走了嘴,提到了明凈的事,府里最近沒有什麼事吧?」
她這些時日除了李麗萱的事,最為頭疼的就是這個,也不知道聖人是否知道了這個,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會如何處置,所以她一直讓人打探著太極殿的消息,卻始終沒有什麼音信。
溧陽侯夫人卻是搖頭:「倒是不曾有什麼動靜,我回去與你阿爺好好說說,務必多加留意。」
母女二人說了一會話,溧陽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急著要回去把宮裡的消息告訴溧陽侯雲山海,便告辭出宮去了。
看著母親走遠了,雲貴妃才讓宮婢扶著自己回了寢殿,卸了釵環在榻上躺下,留下高侍中在跟前說話:「……去與萱娘說,這幾日萬萬不可再鬧了,讓她安心留在寒香殿里讀書席字,過兩日我再請了聖人過去看她。」
「若她能乖巧些,有我幫著說情,再有她外祖多多儘力,未必不能留在宮中。」雲貴妃說著嘆口氣,「她就是太過蠢鈍,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敢去翠微殿,還著了那禍害的道。」
高侍中忙答應著退了出去。
雲貴妃這才安心閉上眼,放鬆了睡去。
只是她並不知道,出了宮的溧陽侯夫人沒有她這樣輕鬆,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急急忙忙趕回侯府去了。
「……娘娘說讓立刻動手!不然萱娘就要被送去玉清觀了。」溧陽侯夫人把雲貴妃的話轉告溧陽侯雲山海,神色凝重,「只怕宮裡的情形不妙。」
雲山海穿著一身素錦圓領長袍,手裡正在畫的花鳥圖停住了筆,皺眉道:「這個時候她怎麼還使性子,不是讓她安分守己留在延嘉殿里,待時機到了再說嗎?」
溧陽侯夫人低聲道:「蓮華殿的事鬧大了,聖人已經讓萱娘禁足,還要送她去玉清觀,娘娘是不能再等了,咱們還是……」
雲山海儒雅的臉上泛起了厭惡的神情:「終究是婦道人家,毫無見識,為了個公主就如此衝動,也不怕壞了大事。」
溧陽侯夫人念著女兒與外孫,卻是心中不忍,低聲道:「就算不能,好歹也想想法子留下平樂公主才好,畢竟娘娘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雲山海冷哼一聲:「當日與她說得那樣清楚,只要肯聽我們的,日後便是她無子日後也能安然住進壽安殿里,偏偏她另生了心思,現在弄成了這副模樣。」
他重重將筆丟在案几上,四濺開的墨汁將一副快要畫好的花鳥圖盡數毀去:「罷了,你悄悄給她送過去,告訴她我們是不能插手,她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