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6文|學城

開始滾動的石頭，是不會自己停下來的，只會繼續向前滾動，滾向彼道的終點。

——

「終於來了呢。」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和服美人慵懶的看著煙斗中升起的煙霧繚繞，一邊開口下了命令，「多露，全露，去把我們的客人請進來。至於四月一日……我今天晚上要吃牛肉什錦火鍋，你快去準備！」

戴著眼鏡的瘦小男生十分誇張的跳了起來，他原本可是用鴨子坐的姿勢在縫製打算在夏日祭時送給喜歡的女孩的浴衣：「欸？都已經四點多卻突然說這種話，侑子小姐未免太任性了，店裡根本沒有那麼多食材啊。」

「牛肉火鍋！牛肉火鍋！牛！肉！火！鍋！」黑色的糰子踮著腳在小茶几上轉了一圈，然後撲到了可憐的四月一日君尋臉上，「吶吶，四月一日需要去買食材的吧？摩可拿也一起去，一起去好不好~」

「不可以！誰說要去買食材了！」四月一日君尋把扒著他腦袋的黑糰子拽下來扔到軟綿綿的坐墊上，雙腳分開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壹原侑子，「這樣的菜單我是不會同意的，負責下廚的是我，今晚吃什麼也要由我來決定。」

壹原侑子壓根沒打算搭理他，直接對坐在四月一日君尋對面體型比他大一號的高大男生長臂一揮：「既然四月一日不願意帶著摩可拿的話，就請百目鬼君陪他去一趟吧，免得東西太多拿不回來。」

百目鬼靜點點頭，上前揪住四月一日君尋的衣領徑直把人帶走。

「喂！喂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閉嘴，茶壺。」

「茶壺什麼鬼！百目鬼你個混蛋溫柔一點能死嗎！」

「不是茶壺的話……圓規？」

「去死吧你！」

「我拒絕。」

四月一日君尋和百目鬼靜吵吵鬧鬧的聲音越行越遠，漸漸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而另一個方向的門終於打開了。被粉色短髮和淺藍雙馬尾的人偶夾在中間的正是這次的客人，也是壹原侑子等待許久的人：「好久不見，小狼君，請坐吧。」

棕發的少年微微蹙著眉頭，十六歲的他臉上已退去了青澀和稚氣，留下的是沉穩以及一往無前的堅定：「我們之前從未見過面，次元的魔女是不是認錯人了。」

壹原侑子為正襟危坐的李小狼斟上一杯茶：「並沒有呢，實際上，我見過的是其他世界的小狼君。」

「謝謝。」猶豫了一下，還是摸了摸頂著點心盤子跳上小茶几的摩可拿，李小狼端起茶杯但是並沒有喝，沉吟許久還是說出了他的想法：「既然是其他世界，那便不是我。」雖然不清楚原因，但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命運線與魔女口中的『李小狼』已經分道揚鑣。

魔女不為所動，小狼和小櫻的命運輪迴她已經看過很多次，多到她甚至記不清楚次數：「本質是一樣的。只有擁有想要實現的願望，才能看到這家店，走進這家店，那麼小狼君，你的願望是什麼？」小櫻那孩子雖有強運在身，可惜所謂『被幸運女神愛著的孩子』終究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每次當兩人快要抵達終點獲得幸福的時候，總要發生點什麼事情將過去的一切美好統統摧毀。

李小狼抿了一口茶：「開始的時候我只知道我的記憶有部分殘缺，應該收集庫洛牌完成後，沒有通過最後的審判造成的。小櫻說我的狀況和她在第一次審判失敗時經歷的幻境很相似，並以此推論，我丟掉的並不只是一段記憶，還有喜歡，甚至於『愛』這種感情，我都失去了。我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都沒有用，後來月提到了次元的魔女，而我花費了三年的時間才終於能夠走進這家店。」

「那真是辛苦了。」壹原侑子說得毫無誠意，「那麼，你的願望是希望找回記憶？」

「不，我的願望，是再一次見到被我遺忘的那個人。」李小狼握緊了拳頭，「這些年，我從小櫻那裡，從知世那裡，從琉生從雪兔哥從木之本桃矢還有許多人口中聽到過我和他的事情，可是沒有用，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但是只有在努力想那個人的時候，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我是一個活著的人類，而不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人偶。我想再見他一次，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這番話讓壹原侑子意識到了這個李小狼真的是不同的，在已經被限定了因果循環的世界中，居然會出現一個沒有與小櫻相愛而是愛上了其他人的小狼，簡直是不可思議卻莫名的讓她重新看到希望：「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是的。」

他的眼神如此堅定，讓她想起那個即使付出與所愛之人的關係性也要在各個次元尋找羽毛的少年。正如壹原侑子所說，無論身處哪個世界，其靈魂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那麼，就如你所願。」

長長的煙斗在茶杯的邊緣輕磕兩下，淡青色的煙灰一半散落在桌面一半在茶中陪著茶葉梗浮浮沉沉，直到眼前的一切塵埃落定，所呈現出的結果讓處變不驚的魔女大人也稍稍吃了一驚：「真是有趣，小狼君要找的那個人就在東京，你之前找不到他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屏蔽了你們對他的感知，關於他的所有消息你們會下意識的忽略，魔力越是強大就這種屏蔽就越強。而在大約半個月之前，那種針對你們的屏蔽消失了，集中到了某一個人的身上。」

「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現在不通過我，你用正常的手段也可以找到那個人了。」壹原侑子把浸了煙灰無法再喝的茶放到多露端著的托盤上，雙手十指相扣撐著下巴，優雅而又慵懶彷彿對於即將失敗的交易絲毫不在意，「即使記憶中並不存在，你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長相，你可以自己去見他。還打算和我交易嗎，還是說決定要換個願望呢，比如恢復記憶怎麼樣，小狼君？」

李小狼點點頭，又搖搖頭：「謝謝，請問需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嗯……就那個好了，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我需要小狼君幫我辦一件事情。」

「好的，無論是什麼事，我都會全力以赴。」

「哦呀哦呀，都不問清是什麼事就答應下來，這樣真的好嗎？」

「所謂『代價』，不能給得太多，也不能拿太多，否則就會受傷。等價交換的原則並不止適用於鍊金術士，對於身為魔法師的我們同樣適用。」

「不愧是李家的人，果然……那我也送給你一句話好了。不管是多麼渺小的事件，不管是多麼短暫的相處，就算沒有在記憶中佔據一席之地也沒有記錄可以追溯，只要是曾經締結過的緣分，就不會消失。」煙斗直直的指向李小狼的心口，「我可以把記憶還給你，但是那其中蘊含的感情需要你自己去感受，去發掘。」

李小狼的身後，摩可拿悄悄地張大了嘴巴，一口將他吞了下去。壹原侑子摸摸它耳朵上的抑制器：「好了，去吧摩可拿，把他送到他想去的地方。我期待著，你，或許真的是那個改變的契機，也說不定呢。」

在摩可拿離開的同時，四月一日君尋跟在百目鬼靜的身後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軟趴趴的卧倒在地，口中不停地抱怨著：「客人已經走了嗎？用舊茶來招待人真是有夠失禮。侑子小姐你不會又在想折騰我的辦法吧？啊——累死了累死了，我宣布今天的晚飯時間推遲一小時！」

壹原侑子一煙斗敲到四月一日君尋腦袋上：「駁回，規律的作息才能保持身體健康，寫作四月一日讀作四月一日的四月一日君還是快去做飯吧。今天，可是要好好兒慶祝一番才行。」

百目鬼靜吊著一雙死魚眼跟上：「作為慶祝，我要吃可樂餅。」

「(╯‵□′)╯︵┻━┻慶祝個鬼啊！有什麼好慶祝的！還有你個大吃貨，你以為可樂餅很好做嗎？很麻煩的好不好！」四月一日君尋憤怒的掀掉了還殘留著沒清理的煙灰的小茶几。

「就當是慶祝一對有情人的重逢，怎麼樣？」

如果，他們真的是一對有情人的話。小狼君要尋找的那個人的命運線，就連作為次元魔女的她也看不清楚啊。

——

「啊——！」

朝日奈家的公共浴室突然傳出一聲尖叫，把待在客廳的廚房的書房的自己房間的家族成員們全都吸引過來。

留守在家中最為年長的朝日奈右京數了數人頭，蔣佑君、顧清音、朝日奈琉生以及朝日奈風斗，那麼這個時間在家的就只剩下了：「現在在浴室里的，是侑介？」

而已經拉開門走進去的朝日奈風斗雙手環胸，毫不客氣對壓在他頭頂上最小的哥哥開了嘲諷：「大中午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難道是你突然變成女人了嗎笨蛋侑介，耳朵都差點被你震壞掉！」

「你才女人！你全家都……」

朝日奈右京看著站在浴池中看著他們的陌生人，身為法務工作者的他腦內立刻拉響了警報，於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把炸毛的朝日奈侑介給鎮壓住，打算靜觀其變。

無論事態如何發展，雖然家中只有兩個成年人和四個未成年人，但是不管怎麼說都是六對一的局面，這樣還制服不了一個明顯未成年的男生，那朝日奈家的男人們也就沒臉見外人了。

來歷不明的男生身穿青綠色的中式長衫，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十四位男性，最終落在不知想著什麼反正是在神遊的顧清音身上。不過他沒有貿然搭話，而是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羅盤，指尖點著正中陣眼：「玉帝有敕，神硯四方，金木水火土，雷風，雷電申敕，輕磨霹靂電光轉，急急如律令！」

一道耀眼的光從羅盤中竄出徑直射向顧清音，這讓李小狼微微勾起了唇角，果然能跟剛剛恢復的記憶中的模樣對上，他沒有認錯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拿出了最後的審判結束后卻沒有被收回的，對這張從屬於顧清音的凍牌使用了追蹤術。久違的感受到主人的氣息的凍牌非常興奮，擅自抽取了李小狼的魔力具現成形撲向顧清音，李小狼的魔力儲量以及對魔力的控制早已今非昔比，若不是故意放水又怎能讓長久得不到原主魔力補充而倍顯虛弱的庫洛牌得手？

「好久不見，海斗。」

用浮空術踩著水面一步步的走到那個望著自己發獃的傢伙，李小狼伸出了雙手用力的抱住他。

「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