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載火之船
符伊尹還是將聯姻一事說了出去，這種情況有些特殊，但符伊尹隨身攜帶著楚國皇子的書信，以此作證明。蓋上特殊印章的書信造不了假！
當初收到這份信時，符伊尹沒有張揚，也絲毫沒有嫁女兒的念頭，但還是委婉的回信。凡事都不要做的太絕，要考慮給自己留條後路，免得今後難堪！
看到書信后，邦妮說明日在議，這件事需要給世界政府彙報，隨後，她在符伊尹的帶領下前往世界政府駐紮之地，這是個很大的府邸！
符伊尹和身後的隨從一起回符府，發現兩女不在，立即派人去段府。現在才中午，冬妹和春妹還沒去百花崗，只有可能在段府，她們肯定去找段琴了。
「事情說出去了嗎？」
湯冉走到符伊尹身後，修長的手指沒有留指甲，因為要經常給符伊尹按摩。
「說了，一會就和冬妹商量。」
「孩子那麼懂事，一定會答應的。」
符伊尹目光下移。
「我情願她鬧一次。」
符冬妹是會答應，但她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沫，除了沫，便無他人！
聽到丈夫的話，湯冉沉默，但有別無他法。為了燕國的安全，符伊尹只有這麼做，因為小符不能去世界政府，否則就是死！
青瓷杯中的茶葉起伏輾轉，段府里，段琴靠在木榻邊的方柱上，正和冬妹和春妹一起疊紙船。用硬紙疊出的紙船需要往外捏一捏，這樣有利於在水中保持平衡。春妹坐在冬妹和段琴身邊，好奇的問：
「它們不會倒嗎？」
「可以動手試試哦。」
段琴給春妹遞紙，但她似乎不感興趣，她都十九歲了，還疊什麼紙船啊？
「春妹，試試吧，等到了晚上，會很漂亮的。」
春妹對冬妹沒有抵抗力，像為姐姐而生，不管什麼，只要從冬妹嘴中說出，她都願意去做。
小手接住硬紙，段琴看春妹動作笨拙的樣子莞爾微笑。
「春妹，你和小符長得真的好像！」
「因為我愛姐姐。」
春妹一本真經的撅起小嘴，冷俏的小臉朝著冬妹。後者挪到她身邊，和春妹靠在一起。
「我也愛妹妹。」
段琴手巧，冬妹一直在學她，春妹看了半天卻不會。這是個很簡單的東西，每個有童年的孩子都懂得該怎麼疊，即便過了多年也不會忘，它們會像烙印一樣在心中留下童年的痕迹！但冬妹和春妹一直不會，她們的童年和普通人不一樣。
段琴兒時，段氏還未崛起，她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只是母親會要求她彈琴吟詩，為她沉蘊書香氣息。
「雖然我剛學會，但可以教你。」
冬妹的臉上浮現出兩個酒窩，讓漂亮的她更加溫柔可愛，像一個令人沉醉的甜美酒槽。
「先對摺，要在中間線對摺哦，然後翻過去，順著中間線再疊兩個三角……」
冬妹很有耐心，段琴全都看在眼中，她們倆比小時候更像了，長睫毛大眼睛，還有一對小酒窩。要不是性格有異，段琴恐怕都認不出來。
疊船的這段時間恬靜而美好，但很快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段琴和小符一起朝著方向望去，有事發生嗎？這麼急。
「公主殿下，國相大人召你回去。」
所來之人為符府家臣，小符聽之起身，春妹剛想和冬妹一起走，卻在姐姐扭頭時坐下，並拿起一張硬紙。
「姐姐，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和段琴姐姐去找你，然後去百花崗。」
「好！」
春妹平時只和影子與姐姐黏在一起，今天不同，冬妹以為她對疊紙感興趣，畢竟這是她們第一次玩這種玩具，所以直接離開。春妹能找到一件自己喜歡的事很不容易！
冬妹跟著符府中人消失在走廊盡頭，春妹走去拐角處，確定姐姐走後，才走到段琴身邊。
「段琴姐姐，姐姐變了。」
春妹突如其來的話題讓段琴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她溫柔的問：
「春妹，你發現什麼了？」
「姐姐一回來就不對勁。」
「我也發現了，有些喪，還帶著怨氣。」
春妹點頭，看來一切都不是她的錯覺，而是真實發生的。
「段琴姐姐，你有辦法讓姐姐恢復嗎？」
這不是病，無葯可治，但段琴是仙樂師，肯定有辦法！
「我可以試試！」
「謝謝段琴姐姐。」
春妹鞠躬，她之前已經試過了，但她的方法沒用，姐姐沒從那些讓人深思的句子里尋得真諦。
「沒事兒，小符可是我的同伴，不過我得準備上一段時間。」
「沒關係。」
段琴將最後一個紙船疊好，對春妹說：
「我要在紙船中間粘上小蠟燭，粘完就去找小符，好嗎？」
「好噠！」
春妹微笑，臉上的酒窩一樣燦爛。
符府
冬妹很快回來，符伊尹正在後院等她。大戶人家的後院像一個偌大的花園，其中有假山池水，秀木花壇。
「父親，你找我？」
「嗯！」
符伊尹拉她坐下。
「女兒，我要說的事可能有些突然，你要做好準備。」
「嗯嗯！」
符冬妹經歷了很多，他連愛人的死都可以接受，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除了父親此時說的事。
「女兒，今天世界政府的中將來了，我們召開了會議。世界政府要求重啟段氏商路，要求燕國解除武裝，還要帶走你和段琴！」
符冬妹很厭惡世界政府，當初燕國加入只是因為這是歷史的趨勢，還因為段氏商行的帶動，當時他們燕國是最大的受益者，沒想到十年不到，就迎來巨大的災難。符冬妹從小生活在燕國，見證了燕國加入世界政府，也大概知道當今的形勢，所以問：
「父親，都答應了嗎？」
「除了第三個，都答應了！」
「武裝也解除了？」
「嗯！從今以後將不存在燕國軍隊這一說，只有駐紮在燕國的世界政府軍。」
小符沉默，這樣一來，燕國就沒有自己的軍權了。
「女兒，世界政府一直堅持要帶走你和段琴，我知道你不想去，段琴也一樣，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對你們。但燕國已經連續兩年違抗世界政府的命令，要是繼續下去，他們會對燕國施展暴力。」
「父親，有什麼補救的方法嗎？」
小符的眉頭皺到一起，令人心疼。符伊尹遲疑，他原本已排練好該怎麼說，他知道小符一定會同意，但真正見到小符時，小符兒時的模樣都湧入腦海，他只有不舍，又覺得自己殘忍。
「如果實在沒辦法，就送我們走吧。」
「有！這個辦法可以讓段琴留在王城，也可以讓燕國免受災難。」
「父親，需要我做什麼嗎？」
小符很聰明的，她聽出來了，段琴會沒事，燕國也是，除了她自己。
身形映照在蓮花池裡，睡蓮靠在缺了一角的蓮葉上，安靜的享受午後時光。而大事就像最猛烈的暴風雨一樣沒有前兆，符伊尹將所有的事都告訴小符，她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心裡一陣絞痛。
那種感覺讓小符說不出話，但她還是答應了，她很難受，不是因為父親選擇犧牲她拯救段琴和燕國，而是因為她沒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她曾發誓，這一生就這麼過去吧，就讓她迷失在時間的風暴里，她不會再接受任何男性，直至自己死去，隨後再去天國尋找自己深愛著的沫。
但她現在，得嫁給別的男人！
荷花的粉紫花瓣落在池面上，飄動時如搖曳之舟，符伊尹於心不忍，對她說：
「我去給楚國皇子回信。」
走上小小的拱橋，符伊尹回頭看呆在原地的冬妹，內心自責而愧疚。
「父親。」
「在！」
「能把時間拖晚一點嗎？」
「嗯！」
符伊尹點頭，而後離開，楚國皇子估計很期待他的再次回信。
看著池中的自己，符冬妹想起沫的話。
「小符，你笑起來真好看。」
那個乾淨的屬於自己的男人回不來了，以前那個小符也回不來了，她的淚花將池水裡的倒影打散。她去收拾東西，下午要去百花崗，她每天都去，春妹會陪她，今天還有段琴。
她一下午魂不守舍，去百花崗也一樣，她忘記夏天的風，忘記蒼穹的日星，晚飯吃的什麼也不知道，她只記得自己往嘴裡塞東西了。天黑時，她在春妹小手的牽引下去段府。
段府後院也有一池，船背粘著的蠟燭頭被點燃，在小小的火光中，段琴將它們放到池面。二十九隻小船在水面閃著光，沒有一隻倒下，向內微卷的船像一對手掌，將蠟燭托在其中。它們順著水流轉動，像池水裡的星星。
「小符，怎麼心不在焉的？」
「沒有啊！」
小符其實想告訴段琴的，但春妹在她就沒有說，她不想讓妹妹為自己擔心。
「小船很好看！」
小符故意轉移話題，看著載火的小船在湖面散開，有的蠟燭燒到了船，變成一片璀璨的火光，然後被池水熄滅，冒起黑暗裡見不到的青煙。
段琴姐姐，我該怎麼向你說起呢？我該如何赴一年後的約呢？
小符看著二十九隻小船慢慢沉淪，心裡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