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上門一

到了地方，童妍看見門口值勤的崗哨，才意識到陸謹之的家庭出身應該很不一般。童妍神色複雜的看著陸謹之，陸謹之握了一下她的手，給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車門打開，陸謹之先下了車，在童妍下車的時候，主動伸手扶了一下，把站在門口的眾人看得一愣。車門口出現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一條淺藍色的呢子長裙，腰上系一條白色腰帶，蹬一雙黑色羊皮短靴，外披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臉上是甜蜜蜜的微笑。

張蕎知道兒子要回來，還是帶著準兒媳婦回來的。激動的不行，早早的就起來了，催著張嫂買菜，準備茶點。自己跑到門口看了好幾回，還問陸昔年：「火車不會晚點吧！」陸昔年被問的心煩：「要是晚點了，那邊會給我打電話的。我說，你激動什麼，又不是你上門。」張蕎白了他一眼，回了句：「你懂什麼？」

等看到童妍時，張蕎先滿意了幾分，一張白嫩嫩的小臉，一雙大眼睛，個子也不矮，站在陸謹之身邊正正好好，兩人從外形上就很配。許晶心想：這姑娘真是漂亮，南方女孩子的模樣，纖細靈動，如果說苗妙是一朵怒放的玫瑰，現在這姑娘就是一朵冰清玉潤的百合。

張蕎看見童妍就走過去，主動招呼：「是小童吧，我是小幺的媽。」童妍一愣，心說：小幺是誰？陸謹之羞惱，「媽，您好好說話。」

張蕎趕緊改口：「我是謹之的媽媽。」

童妍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微笑喊人：「伯母好。」

「你好，你好。」童妍的聲音清脆悅耳，張蕎聽在耳朵里就像是百靈鳥的叫聲，喜歡的不行。

陸謹之實在不想站在門口聊，沒看見已經有人家伸著脖子往這裡看了嗎！

陸謹之趕緊打斷：「回家說，回家說。」許晶好笑的看著小叔子，一直是個穩重的人，難得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陸謹之當然生氣，心說：自己這媽真是的，叫人小名也不看看場合。陸謹之拎著東西往裡走，幾個女人也拿了點輕省的物件，往家裡走。

張蕎看見這大包小包的，直埋怨：「不是讓你們別帶東西回來，還拿這麼多，你們兩人都是火車回來的，又不方便又辛苦。」

陸謹之把家裡帶來的東西拿出來，許晶在一旁幫忙，一邊對童妍說：「我是謹之的大嫂，叫我許晶也可以。」童妍乖乖的叫人：「陸大嫂。」許晶點點頭，心說：是個乖丫頭。

童妍拿出了一包「大白兔」遞給小趙，小趙趕緊推了。童妍笑著勸他：「大過年的，就是吃個零嘴，沒事，拿著吧。」張蕎一看，心說：這姑娘，會做人。對著小趙說：「小趙，拿著，早點回去吧，天冷，小心點開車。」小趙看張蕎發話了，接下糖果道了謝。

陸昔年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陸謹之趕緊介紹：「爸，這是童妍。」又和童妍說：「這是我爸，某部的參謀長，陸昔年同志。」童妍看著陸昔年一身戎裝，心裡升出了幾分敬畏之情，規規矩矩的打招呼：「陸伯伯好，我是童妍。」

陸昔年看著童妍清亮的眼睛，點點頭，「你好，進來坐吧。」屋子裡除了陸昔年還有陸謹之的侄子侄女。童妍也和她們招呼。陸臻是姐姐，十多歲的小姑娘，文靜秀氣，陸桓，虎頭虎腦的，一看就是皮小子。

屋裡很暖，童妍一進屋就覺得暖烘烘的，原本在車子里凍得僵硬的手腳開始活絡了，童妍想把大衣脫了，陸謹之制止了，「先披著，你剛剛進屋，等會再脫。」

大家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陸謹之，這還是那個冷淡的陸謹之嘛？看樣子果然是對姑娘上心了。

又是一陣寒暄后，大家圍坐在桌子前，張嫂子送來了茶水和水果。童妍看見她，主動起身和張嫂子打招呼，張嫂子打量了一下童妍，一個勁的誇童妍水靈。等看見童妍帶來的一袋子的白面，一袋子紅棗時，張嫂子更高興，提議：「明天早上我給大家做棗糕吧，難得看見這麼大的紅棗。」

童妍的旅行包里還放著一隻火腿、兩條魚乾、五斤香腸、十幾斤的花生，還有核桃、幾包包的嚴嚴實實的料子。童妍解釋：「這些吃的是給大家的，幾塊料子給伯母和陸大嫂。」又從自己的包里摸出了兩包糖，遞給了兩個小孩子。

別說陸昔年一家，連陸謹之都被童妍的大手筆一驚。陸謹之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看著他，趕緊解釋：「這些東西都是小童準備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童妍看著大家也只是笑笑。陸昔年開口了：「小童啊，你這實在太客氣了。」

童妍解釋：「陸伯伯，我這是第一次過來，又是新年，免不了在這裡多打擾幾天，再說大家難得團圓，圖個高興嘛。」張蕎見童妍話說的漂亮，又滿意幾分，笑著說：「這次伯母收下了，下回不許亂花錢了。」童妍點頭稱是。

童妍帶的料子里有兩塊是燈芯絨，也算不錯的。本來要給張蕎和陸大嫂分的，張蕎先開了口，把兩塊料子都給了陸大嫂。自己留下另外幾塊普通的棉布料子。陸大嫂是很喜歡這幾塊料子的，和童妍道了謝，又和張蕎道了謝。童妍看著這一家人的互動，第一印象還不錯。

之後就進入了「查戶口」階段，陸參謀長端著茶杯喝茶，只帶個耳朵聽。張蕎開了口：「小童啊，你在哪工作呀？」童妍看了陸謹之一眼，那意思就是：你沒和家裡人說。

童妍的意思陸謹之看懂了，張蕎也看明白了，跟著童妍抱怨：「我問謹之，他什麼都不告訴我，現在我只好問你了。」

童妍笑笑，乖乖回答：「我和陸瑾之都是機械廠的職工，他在總廠，我在分廠，我在財務室工作。」張蕎滿意，財務室不錯，適合女孩子。又問：「適應嗎？工作有什麼困難嗎？」童妍說：「很好啊，帶我的師傅對我很好，又肯教我，大家對我都不錯的。」

張蕎又點頭：小姑娘人際關係也不錯，，說明是個好相處的。又問：「你多大了？」

童妍笑眯眯的答：「十七了。」端著架子的陸昔年聽聞這句，一口水嗆在了嗓子眼裡，張蕎看著童妍笑容僵硬。許晶覺得是自己耳背了，又追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你多大？」

童妍看看幾個人的表現，心裡有點明白了餓，換了個說法：「過了年，就十八了。」說完看看幾個人的臉色，莫名的又看看陸謹之。邊上的陸桓眨巴著大眼睛，插了一句，對陸臻說：「姐，你就比小嬸嬸小三歲。」

一時間全場靜默。陸謹之狠狠的瞪了小侄子一眼，許晶拍了一下自己兒子的腦袋，小傢伙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了，可是也隱約明白自己說錯話了。童妍下意識的搓了錯手，覺得有點尷尬。

張蕎看著大家都不開口，只好開口打破僵局，再問：「那謹之比你大這麼多，你也願意？」

「什麼？」童妍一聽，轉頭看向陸謹之，陸謹之悄悄捏緊了拳頭，盯著童妍看。童妍一臉嚴肅的問：「陸謹之，你多大了？」

原本想潤潤嗓子的陸昔年一口茶都噴了出來，心說：這茶今天是沒法喝了。張蕎簡直想扶額，心說：這兩人是在處對象嗎？多大年紀都沒弄清楚就處對象。陸大嫂神色複雜的看看童妍，又看看自己女兒。心說：我可要好好教育自己的閨女，不能像這個那麼傻。

陸謹之緩緩地說：「我比你大十歲。」童妍愣住了，緩了緩，拍拍胸口說：「還好，還好。」陸謹之在等待的那幾秒鐘里，心臟都要跳出胸口了，在等到童妍說還好的時候，心才慢慢落了回去，捏成拳頭的手漸漸鬆開。

陸昔年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板著臉對陸謹之說，「你，跟我進來。」

大家齊齊望向陸昔年，童妍看看陸昔年板著的臉，又看到陸謹之已經站起來了，有點擔心，伸手拉拉陸謹之的袖子，陸謹之摸摸她腦袋安慰：「我很快回來，你先和大家聊會。」

童妍看著陸謹之離開，笑容收斂。張蕎看出了童妍的不安，趕緊安慰她：「沒事的，他爸就是和他說兩句，你不用擔心。」又說：「你們倆處對象的時候就沒問問各自的情況？」童妍想了想說：「我們在一個單位的，也算知根知底的，我看他還蠻年輕的，所以也就沒問。」張蕎心說：連歲數都沒搞清楚，還知根知底，真是個傻閨女。

張蕎遞了塊點心給童妍，「拿著吃，這是張嫂做的發糕，你嘗嘗。」童妍接了過來，咬了一口。張蕎接著剛才的話題問：「小童啊，你看你和謹之歲數相差的挺大的，你家裡人會不會有什麼想法？」童妍把發糕咽了下去，說：「我從小在孤兒院里長大，沒有親人了。」

張蕎愣了，尷尬道：「對不住啊！伯母不知道，你看看，這……」童妍無所謂的笑笑，：「我現在過的很好啊，伯母，沒事的。我和陸謹之的事情，我自己就能做主。」

「好，好。」張蕎拉著童妍的手，「你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如今就把這裡當自己家，有事就和我們說。」童妍笑著稱是。

張蕎覺得今天這話沒法談了，問了幾個問題都踩雷了，索性不問了。門一開，陸昔年和陸謹之出來了，童妍趕緊站起來，上下打量陸謹之悄悄問：「你沒事吧？」

陸謹之笑著搖搖頭。陸昔年心說：我還能把他怎麼樣啊？

張嫂從廚房出來，和大家說：「都準備好了，可以吃飯了。」陸謹之帶著童妍去洗手，有人幫著擺桌子，桌子上的菜色還是很豐富的，冷盤和熱菜都齊全了，有魚有肉，也算豐盛了。桌子上放的滿滿的，顯示出陸家為了迎接這個準兒媳婦還是動了一番腦筋的。

陸謹之坐在童妍身邊，陸昔年坐在主位，說了幾句話，特意關照童妍：「千萬不要客氣，要吃什麼自己夾。」童妍趕緊表示，自己很喜歡這些菜，一定多吃點。童妍面前是茶，幾個小孩子泡的是麥乳精。其他人面前都是酒，連陸大嫂都能喝上一點。

陸大嫂還問童妍，要不要來點。童妍還沒開口，陸謹之攔住了，告訴大家，今天童妍有點暈車，不能喝酒了。大家瞭然的笑了笑。吃飯時，陸家的規矩也不大，飯桌上聊聊天，談的還算愉快。

童妍發現，大家幾個人胃口都很好，兩個侄子侄女正是能吃的時候，筷子多半往肉菜里夾，但是也不挑撿，夾到什麼吃什麼，規矩還是有的。

童妍也是第一次發現，女孩子也喜歡吃肥肉的，小姑娘吃到肥肥的肉皮，喜笑顏開的。童妍看著覺得有趣。陸謹之看見童妍筷子動的少，知道她有點挑食，往她碗里夾了塊栗子肉。童妍看見碗里的肉，又抬頭看看陸謹之，笑得甜甜的。陸謹之也不說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快點吃。

兩人的互動都落在大家的眼裡，各自心領神會。原本還擔心陸謹之不會和女孩子相處，現在明白了，陸謹之不是不會疼人，這回這個應該是讓陸謹之動心的人了。

尤其是張蕎，心裡微微有點酸澀，也有點欣慰。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看著溫和，實際上是個冷淡的，如今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也會噓寒問暖的體貼人，自己這個當媽的倒是沒福氣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童妍輕輕碰了碰陸謹之，陸謹之看看她，童妍用口型說了兩個字「你媽。」陸謹之迅速連上童妍的腦迴路，轉頭和張蕎說：「媽，今天的魚也不錯，讓爸給你夾點。你嘗嘗。」陸昔年夾了一塊到張蕎碗里，還調侃陸謹之：「你自己不動手，倒是差遣我，讓你做人情啊！」大家都跟著笑，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