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子督導 話裡有話
端午宮宴之後,上官婉倒是成了聖上面前的紅人,六宮二十四司跟著論功行賞,自然也對上官婉頗為優待。合宮之內,對她倒是恭敬禮待。
未央宮的院子里最近移來了幾口大缸,被上官婉移植了些荷花,在烈日炎炎之下,倒是顯得別具有一絲清涼的氣息。女皇看了,也覺得甚是神清氣爽。直誇她的心思巧妙。
二皇子本來不怎麼前去未央宮請安,最近幾日倒是去的頻繁了些。
為的是薊州刺史囤地一事。
上官婉倒也是得了些消息,那薊州刺史原本祖輩是做生意起家,不知怎的走上了仕途,倒是加官進爵成了一州刺史。應該逃不了買官的罪責,卻盤剝百姓,囤地為己用。如今這狀子已經遞到了京里,整個朝堂一派主張嚴懲不貸,一派主張小懲大誡。
這幾日女皇正為此頗為煩惱,前幾年已經丟了許敬宗和武懸讓,受牽連的臣子不在少數,如果這次還要查到底,恐怕牽連的大臣更多,如果連根拔起,恐怕朝堂大亂。
那日二皇子照例又來未央宮請安,順便帶了大理寺遞上來的狀子。
曹煥之將狀子遞了上去。
女皇看了幾眼,便摔在桌上。
「沒想到這薊州刺史囤地還牽扯出了買官進爵的事情,竟和中書令有了牽扯,若是連根拔起,整個朝堂還有寧日嗎」
二皇子抬頭看了一眼女皇的臉色不好,仍開口說道:「母皇,若細細查問,定會揪出更多大魚來,一個薊州刺史竟能咬出中書令來,更不知我朝還有多少刺史地方官,是無作為的人,去禍害百姓。」
女皇沉思片刻。二皇子又緊接著說道:「母皇,這件事可交給兒臣和大理寺一起去查,若不揪出這些人,恐怕日後才會真正危及社稷。」
女皇擺了擺手:「罷了,這事情還須得從長計議,你先回去吧,待朕想明白在召你」
二皇子還想開口,卻看到曹煥之朝著他搖了搖頭,這才行禮告退。
上官婉前幾日受到常嬤嬤從宮外遞來的消息。女皇對薊州刺史一案如此下不得決心,無非是現有的三省六部還有九寺五監內大部分都是她的人,若是一一除去,那恐怕真正影響的是女皇至高無上的權利。若是放手讓二皇子去查,那揪出來一大片人,再安插上人,整個朝廷大換血,這是女皇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何況那中書令宋霖乃是女皇當年從皇后之時就一路提拔上來的人。
因著上次端午宮宴辦的獨具匠心,女皇在宮中賞了一處小院給上官婉居住。這處小院里未央宮不遠,雖比不上各宮地方大,倒是小巧玲瓏,內里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因著箬欣和箬清跟她的關係好,便也一同搬了進來。
上官婉正在房中端詳著信鴿帶來的信息。揚州麟展閣已將來龍去脈查了清楚。
原來薊州刺史顏吾信用十萬兩銀子朝中書令宋霖買了薊州刺史的官位,但顏吾信當上刺史之後並沒有好好為官,反而到處盤剝百姓。這次事發,是薊州當地的農民逃脫了官差的監視,來到京中,攔了魏如是的轎子這才事發。並且這宋霖身為中書令身後一派還有御史台大夫藺從,更是無人糾察,九寺五監更是他們的人居多。
箬欣進門:「好容易等到箬清那小丫頭睡著,我才悄悄過來,今日二皇子好像和女皇商討的不快」
上官婉道:「快先坐下,女皇自然會煩惱,畢竟那宋霖身為中書令也是陛下從皇后時就提拔上來的臣子,加上宋霖和那御史台大夫藺從一向交好,監察機關的大人都能和這樁案子扯上關係,若是細細查起來,牽扯人眾多,樹大根深。女皇自然不願自己的羽翼受損。況且二皇子是幾位皇子里最得人心的,若是派二皇子前去查問,恐怕女皇的羽翼得被折損完,若二皇子將自己的人填補上空缺,這對女皇是威脅。她是不會應允的。」
箬欣問道:「那這件事我們可用插手?」
上官婉看了看面前鋪著的紙條用手揉搓,扔進了蠟燭里看著它燃盡,才說道:「這宋霖仗著自己有女皇撐腰,位居人臣,卻和底下的人做著蛇鼠一窩的勾當,若是留著他們才是對我朝不好,女皇害怕別人動搖她權利的根基,便做些事情讓女皇知道,這些人不除才是動搖了她的根基,畢竟樹大招風,若是他們恃寵而驕,仗著女皇的名義去做這些爛糟的事情,我想女皇是第一個想要除掉他們的人。」
箬欣撓撓腦袋:「那我們可是跟二皇子合作?」
上官婉搖搖頭:「那二皇子平日里看我就有些不正常,若是現在找他合作,我在這宮中暗地裡雖有你們撐著,但是明面上我只是陛下身邊的女使,若我貿然去跟皇子套近乎,恐怕惹人非議。」
箬欣這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上官婉用筆寫好了紙條,綁在信鴿腳上,看著它盤旋了幾圈飛遠了。
「婉兒,可是向外界傳遞什麼消息?」
「禾舟在大理寺魏如是身邊辦差,深受信任,若是由他的口中說出一些話,要比我們其他人說出去可信度要高很多。那宋霖和藺從經常帶著人去重樓吃酒,讓禾舟這幾日也帶著些人去吃酒,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讓他們自己知道女皇不會重辦他們,那那些風聲鶴唳的地方官自然放鬆警惕,我們的人前去護送一些個難民進京也不是什麼難事,若是幾個州都有人前來遞狀子,而且狀子里一定提著說這些地方官背後有女皇撐腰,那這事兒嚴查的事情就是板上釘釘了。」
「少閣主好聰慧。」
直到箬清醒來來院中尋箬欣,箬欣這才悄悄的出去,帶她回去了。
只是上官婉看著今日曹煥之和二皇子之間的暗示,猜想曹煥之大概是二皇子的人。
第二日,箬欣和箬清服侍女皇前去上朝後,上官婉留在未央宮,假裝和曹煥之閑話家常道:「曹公公,昨夜女皇可是生了好大會子的氣,我呀估摸著是二皇子主動請纓可能惹到女皇了」
曹煥之眼神轉了轉才說道:「婉兒可別跟別人扯陛下和皇子的事兒,不然啊被別人聽到了,傳出去可是影響不好。」
上官婉拉著曹煥之道:「曹公公,你有所不知,婉兒可是把你當兄長相待,這些時日您也照顧我不少,只是昨夜女皇生氣肯定是二皇子那句話不對惹到她了,今日若是二皇子還要當著眾位大臣主動請纓,恐怕女皇更要大動肝火了」
曹煥之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婉兒這才借口去茶房理茶走了。
只是剛走不久,在轉角處,便看到曹煥之指示未央宮內的一個名為豐德的小太監出去了。
待女皇下朝回來,上官婉在殿外問箬欣:「二皇子今日可在殿上主動請纓?」
箬欣答道:「沒有啊」
上官婉笑笑:「果然」
箬欣問道:「婉兒為什麼這麼問?」
「我今日故意跟曹煥之說二皇子惹陛下不快,曹煥之就派人去告知二皇子了,曹煥之是二皇子的人。」
箬欣大驚失色,上官婉才帶著她進殿服侍去了。
這幾日薊州刺史一直被關押在大理寺,無人再提這件事。
這日晚上上官婉替女皇梳洗。女皇扶著她的手道:「婉兒如今你便是我身邊最貼身的女官,你可願為我辦事?」
上官婉立刻跪倒:「奴婢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女皇自己梳了梳頭髮說道:「肝腦塗地倒是不必,替我去大理寺除掉那薊州刺史,這件事就算完了,朕絕不允許自己的權利收到折損」
上官婉跪下應承,伺候完畢回到自己的屋中,算了算時日,明日也該是幾個州的難民集體遞狀子的時候了。
第二日上官婉還未出宮,曹煥之就已經慌慌張張的進來告訴女皇:「回稟女皇,大理寺今日接到了五六個州的難民遞上來的狀子,全部是地方刺史囤地盤剝百姓,並且還有還有……」
女皇震怒喊道:「還有什麼?!」
曹煥之跪倒在地聲音顫抖:「他們還說,當地刺史說他們背後的靠山是女皇大人,天高皇帝遠,女皇陛下護著他們,他們想做什麼就什麼…」
女皇氣的把桌上的硯台砸在地上,殿內寂靜無聲,女皇大聲道:「傳二皇子來」
二皇子受傳召進來。
「兒臣參見母皇,不知母皇急召兒臣有何事?」
「朕命你和大理寺少卿魏如是連同刑部一同審理薊州刺史一案,若是有牽扯位高權重的大臣,直查便是。打著朕的名頭做這些噁心的事情。」
「兒臣領命。」
二皇子踏出殿內,看到殿外值守的上官婉:「你便是上官婉?」
上官婉道:「奴婢正是」
二皇子笑道:「你倒是一個有玲瓏七竅心的人,如今殿內坐著的是當初下罪於你全家的人,你倒也是忠心耿耿」
上官婉不偏不倚的看著二皇子:「奴婢乃是罪臣家眷,受陛下恩寵才出了掖庭,自然對陛下忠心耿耿」
那二皇子話裡有話道:「這武朝曾經是李唐,上官一家也原是李唐的忠臣,你可莫忘了這一點。」
上官婉垂首,二皇子才大步流星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