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宮中疑雲 內外勾結

第十六章 宮中疑雲 內外勾結

在二皇子離京之前特地到未央宮中,那日大雨瓢潑,院子里的水缸被雨點濺起了水花,荷花也有些在風雨中飄搖,就連水缸中的幾尾錦鯉頭探出頭來聽這巨大的雨聲。他站在門庭出,聽了許久的雨聲,直到上官婉執著傘過來,他才收回了眼神。

「給二皇子請安,您站在這門庭處會打濕您的衣袍,況且這狂風驟雨來的急,趕緊進去給陛下請安吧,您明日就要離京了吧。」

二皇子伸手做了個免禮的動作:「這狂風驟雨,說來就來,像不像如今朝堂之上,恐怕這次我和刑部尚書去地方查探,還不知會挖出怎樣的秘密,而且路途遙遠,恐怕想要除掉我們的人也不再少數。」

上官婉緩緩直起身子,把手中的雨傘朝著二皇子傾斜了些,才說道:「二皇子乃是陛下親子,怎會有人敢把心思動到您身上來,只是奴婢不懂朝堂中事,陛下這幾日也正是心情鬱結,皇子若圓滿辦了這案,也算讓陛下稍稍寬慰。」

二皇子的眼睛盯著上官婉的臉,只是嗤笑一聲:「母皇心情鬱結,恐怕我就算圓滿辦了案子,她還是煩悶。」

上官婉垂著頭還沒答話,二皇子便把傘又向她身邊移了移才說道:「我一個男子,淋些雨倒是無礙,你可別淋著身子,到時候沒辦法伺候母皇了。還有,我恐怕朝堂之上牽扯的人會讓宮裡的人鬧出些事來,母皇以為她的江山坐的足夠穩,其實不然,多少人眼睜睜盯著哪個位置,包括她的那些寵臣,還請女使多留心。」

說罷,二皇子便進了殿中向陛下請安。

上官婉看著他的背影,驀地想起他那天對自己說的那句莫要忘了武朝曾經是李唐,而上官家也曾是李唐的忠臣。外面的雨下的更加大,幾片荷葉隨著風快要搖擺出水缸。上官婉心想,這宮中又要開始新的疑雲密布了。

第二日二皇子便和刑部尚書陳林去走訪了那幾個難民所在的州,很多地方官早就嚇個半死。朝廷內宋霖和藺從倒是鎮定自若,藺從乃是御史台大夫,專門管監察文武百官,在二皇子和刑部尚書陳林還未從地方回來之時,魏如是不敢查到他的頭上。

藺從在得到二皇子離京的消息,便和宋霖一道進宮,女皇屏退了所有宮人,唯獨留了上官婉一人在殿中。

昨日的狂風未能歇息,呼呼的聲音連同殿內的蠟燭燈火都顯得格外飄搖。女皇端坐在寶座上,只是緊緊的盯著下方跪拜的藺從和宋霖二人。

二人請完安,女皇並未讓二人起來,他們二人相視一眼,只要繼續跪著。

那宋霖才說道:「微臣自知有罪,所以前來領罪,微臣也只是因一時的貪念,才收了那薊州刺史的銀子,本以為他會好好為官,卻沒想到干起了盤剝百姓的勾當。」

女皇還未回話,那藺從又接著說:「微臣和宋大人都是跟隨您多年的,對您忠心耿耿,若這次被二皇子查到我們二人頭上,恐怕連根拔起的數人,那傷的是女皇您的根基啊」

桌上的燈火被吹進來的風吹的朝著一邊傾斜,光打在女皇的臉上,她的神色看不出表情,頓了片刻,將桌上的幾本摺子扔在他們臉上。

「你們看看,朕本以為一個薊州刺史,也就保了你們了,可你們看看這大理寺呈上來的,各州難民加起來有十餘人,這麼些個地方官都和你們有了瓜葛,偏偏都幹了囤地的盤剝百姓的事情,竟還有地方官打著朕的旗號為非作歹,這個天下竟是要這些奸佞小人打著朕的旗號搞的烏煙瘴氣了嗎」

二人跪在地上不敢再發一言。

女皇起身,上官婉扶著她,女皇開口說道:「你們回府吧,朕自有主意」

回到寢殿,女皇坐下,心氣還未能平穩。

上官婉替她褪去華服,伺候沐浴更衣。女皇看著忙來忙去的上官婉,開口道:「剛才在殿中你可看到了,那宋霖和藺從仗著是被我提拔起來的,而且官居高位,還揚言若治了他們的罪,朕的根基不穩,婉兒,你怎麼看。」

上官婉將手中的水盆放下,跪下答道:「奴婢不知朝堂中事,不敢妄言,但奴婢認為若是他們持寵而嬌,明知自己有罪,卻要當今天子繞過他們,這不是恰恰如同那些難民所言了嗎,陛下充當了這些奸佞的保護傘。民心是最可貴的東西,流言更是喧囂之上,奴婢見識短淺,也知道一句老話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知者。而陛下您就是這智者,這些流言若是您親自終結,得民心的才是社稷穩健的根本。」

女皇面色慍怒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你這丫頭,看的倒是通透,朕只是不希望各個皇子在此案結束后,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這些位置,朕用自己的人才安心。」

上官婉跪著將女皇的鞋襪脫掉,才緩緩道:「陛下用自己的人安心,可若那些您認為安心的人,卻利用您的安心為非作歹,傷的可還是您」

女皇點了點頭:「你這丫頭啊,總能抓住關鍵」

伺候女皇沐浴完畢,入睡之後。

上官婉才退出殿內。風沒有停,想起二皇子臨走前交代的,恐怕宮裡也會有人生變,心下有了主意。

第二日伺候女皇用早膳,上官婉跪下道:「二皇子臨走前交代奴婢,恐怕這次案子牽扯人眾多,宮外有人聯合宮內的人,對陛下不利,所以從今日起,陛下您的菜都由奴婢們先嘗過,並且用銀針試過,才可安心。」

女皇溫和的笑了笑:「二皇子竟這樣有心,難為這孩子了」

只是未央宮內的一個小宮女,剛試完那道湯羹,便嘴唇發紫倒地不起,嘴角滲出血來。

眾人皆嚇的大驚失色。

女皇攥緊了拳頭說道:「曹煥之立即去傳太醫過來,怎的婉兒這話剛說完,朕的這餐飯就真的有人下毒了」

曹煥之行禮應承,急忙找人去了太醫院宣了最德高望重的太醫梅清大人過來。

梅清到了未央宮,那小宮女還一息尚存,只是把了把脈,梅清搖了搖頭:「陛下,這宮女恐怕救不回來了」梅清驗過飯菜和宮女的癥狀對比,是砒霜之毒。

女皇端坐在椅上問道:「這每道菜可都有?」

梅清一一驗過:「回稟陛下,唯有這一道菜下了砒霜,另一道菜下了慢性葯,吃上幾日便會覺得頭暈身體乏力,如同頭風發作」

女皇冷笑一聲:「還真有人趁著這當口想要害朕,引起京中大變,若是朕被害死了一了百了,若是朕吃了那有慢性葯的飯菜,過不了幾日也會頭暈乏力,無法處理朝中事物,很好。」

上官婉跪下道:「飲食除了有咱們宮中自己小廚房做的糕點之外,其餘都是尚食局遣人日日送來的。恐怕這宮中有人和外界暗中聯合,才敢這樣」

女皇神色冷峻:「婉兒,這事情便你去查清楚吧,朕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上官婉想了想又開口說道:「回稟陛下,今日我們便放出風去,陛下今日並未進食,胃口不好。若是那有心人聽了這風聲,必定還會伺機行動。」

女皇點了點頭:「那便依你之言吧,箬欣和箬清還有曹煥之,以及其他宮人聽憑你差遣。」

上官婉磕頭應承。

女皇回了殿中,上官婉親自去小廚房做了些開胃的飯菜給女皇送去,這幾日女皇的飲食便由她來親自做。

隨後便領著箬欣和箬清,前去了尚食局。

「箬欣箬清,我一會兒跟李尚食說話的時候,你們倆可注意周圍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是」二人異口同聲。

到了尚食局,上官婉專門和李尚食在院中說道:「李尚食,最近陛下胃口不佳,今日早膳就未用,還勞煩李尚食最近多做些開胃的餐食才好。」

李尚食連連稱是。然後又扯了些別的。

箬欣和箬清在院中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宮女探頭探腦的,二人記下了她的模樣,便也不動聲色。

直到從尚食局出來,上官婉才問道:「可看見了?」

二人點了點頭,箬清便想要去院中把那小宮女揪出來。

上官婉緊緊的拉著箬清:「小心打草驚蛇,一個宮女怎的能做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咱們先按兵不動。你讓跟著咱們來的小太監去盯著那宮女,她聽到了風聲必定回去跟指使她的人見面會和,而且那人也會告訴她接下來怎麼做。」

箬清才獃獃的點了點頭:「還是婉兒聰明,我這榆木腦袋剛才差點壞事」

箬欣噗嗤的笑了一聲,才轉身讓小太監春富和春貴去盯著那宮女。

一天下來,上官婉在小廚房忙活了好久,陛下也是食不知味。

上官婉寬慰道:「陛下莫要擔心,我們定會揪出那人」

女皇點了點頭,便回殿內歇息了。

晚上,春富和春貴回來複命,果真看到那宮女去尚儀局見了崔尚儀,崔尚儀給了那宮女一包銀子和用白紙包裹著的不知什麼東西,還說讓她明日晚上在行動。

上官婉嘴唇輕輕的勾起:「是她啊?明日晚上我們好好逮她個正著,這次我們得去找劉尚功幫個忙了,上次端午宮宴倒是和她頗有緣分,想來她會幫我們的」

進了尚功局,夜色漸暗,上官婉只帶了箬欣,兩人前去,劉尚功倒是驚訝萬分。

「劉尚功莫擔心,箬欣也是閣中人,這次有事要您相助」

劉尚功點了點頭:「少閣主既有事,便開口就是」

上官婉四處張望看無人才說道:「前日陛下的早膳被人下毒,如今我們未避免打草驚蛇所以未放出風去,今日前去尚食局做了場戲,便吊到了那宮女前去私會崔尚儀」

劉尚功帶她們進了屋中,點了燈才自顧自的說道:「我老婆子雖說年老,如今和閣中恢復聯繫,自然也知道如今那薊州刺史一案牽扯眾多,二皇子前去查案,而京中那個刁臣恐怕會讓宮中也生事,只是沒想到竟這般大膽,敢對陛下下毒?」

上官婉點了點頭。

劉尚功轉身給二人倒了杯熱茶才說道:「那崔尚儀年輕時差點就被封妃,仗著自己出身世家,在我們這六局裡耀武揚威,旁人早看她不順眼了,何況背地裡做了不少爛糟的事情,閣主要我做些什麼?」

上官婉飲了口茶說道:「劉尚功在這六局中人緣頗好,若是聯合起其他局裡主事,將這些年崔尚儀做的事情,寫個狀子,再讓您演場戲明日前去找她敘事,順便告訴她女皇扣了李尚食,不過這就靠您和李尚食二位相幫了。」

劉尚功笑笑:「閣主這是想讓她放鬆警惕,待那尚食局的宮女前去找她復命,再抓她個人贓並獲?」

上官婉點了點頭。

劉尚功又道:「我和李尚食原本是一同進宮的,她性子直爽,和我倒是合得來,明日早上我找她言明此事就可。不過明日晚上您可是得親自去尚食局把李尚食抓走,這場戲才演的真。」

上官婉將茶杯放下又說道:「崔尚儀明日見得逞,必定會讓人傳信出去,到時候連外面的人都可知是誰在興風作浪。」

言畢,上官婉便和箬欣告退了。

又過了一夜,上官婉早早便和曹煥之以及幾個小太監商量好,在尚食局布下人,那宮女必定是在尚食局內就下毒。

劉尚功差人來說事情已經辦妥。

夜晚漸深,上官婉令人去把李尚食扣了,對外只說女皇吃食發現有人下毒,身體不適已派太醫前去問診。

回到未央宮,上官婉這才彎腰道謝道:「多謝李尚食陪我們演這場戲」

李尚食性子爽利急忙說道:「女使可莫要謝我,我腦子愚笨,雖是尚食的女官,但是也看管不了底下的人,幸虧這次劉尚功老姐姐來告訴我,不然我這算闖下大禍了,還要替那賤人背黑鍋。」

曹煥之差春富回來複命:「回稟女使,已經抓住那宮女和崔尚儀私會,人贓並獲,那崔尚儀身上還帶著一袋銀子,另外還在尚儀局抓到了一鬼鬼祟祟的太監,經查問發現他並不是宮中的人,曹公公正押人往未央宮走呢」

上官婉笑道:「如此,便讓陛下親自審問這些個人吧。」

女皇正在批摺子,聽了上官婉的敘述,倒是開口:「你倒是聰明,是個辦事伶俐的,崔尚儀?朕原本這幾年她已經性子磨平了,還這般想害朕嗎?傳她們進來。」

那宮女和假裝太監的小廝早就嚇的癱軟成一灘爛泥,只是那崔尚儀嘴角輕蔑怒罵道:「武蘊寧,你這賤人,沒想到這次沒毒死你,你身邊可真是養了一群好狗」

女皇倒是不與她計較,只是低聲說道:「崔昭嫻,當年你父親送你入宮蠱惑先帝,朕對你網開一面,留你一命,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坐上了這尚儀局的主事,如今你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還敢毒害朕?」

那崔尚儀滿目通紅,淚水漸漸滑落,聲音漸漸顫抖,手指著女皇道:「武蘊寧,我和先帝本就是兩情相悅的,他說他要納我為妃,他說會給我們的孩子安穩富足的未來,是你!是你!武蘊寧,一碗落胎葯讓我的孩兒赴死,是你逼著先帝再也不與我見面!是你!我是能為先帝的妃子的!都是你,我才落到這般地步!」

女皇手捏著那崔尚儀的下巴,朱唇勾起:「我武蘊寧?你這直呼我的名諱,看來倒是一心赴死,不過朕會讓你死個明白,先帝已逝,朕原本不想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你當時那碗落胎葯是我姐姐武長寧端過去的,那時她也懷了陛下的孩子,你還不知道吧,陛下在對你許諾的時候同時也在對我姐姐許諾。所以你一直都恨錯了人。至於陛下,處處留情,你就在這宮內,若是他想你,從未央宮到尚儀局有幾步路呢?恩?若是心裡有你,為何不去看你?」

女皇狠狠的甩開她的下巴,繼而又端莊的站起,轉身看著跪著的三人。那崔尚儀好像失了生色,只是喃喃自語:「武蘊寧,我恨你,武蘊寧,我恨你」

那小宮女還未經審問便吐了個乾淨,顫顫巍巍的顫抖著,至於旁邊的小廝更是痛哭不已道:「奴才是崔家的小廝,是奉了我家大人的命,前來問崔尚儀事情辦的如何,其餘一概不知啊」

女皇問道:「崔昭嫻,我只問你,你的哥哥現在在朝中為官,你崔家也算是高官厚祿,為何要對朕動了這般心思?」

那崔尚儀滿目赤紅,緩緩的站起來:「武蘊寧,你一口一個朕,真以為這江山便是你的了嗎?那宋霖還有藺從的眼線有多少你知道嗎?至於我崔家?現在朝中誰人不知,二皇子奉了你的命去查薊州刺史還有其餘幾州的案子?朝廷中誰家不是膽戰心驚,若是讓你身感疾病,這件事便有了轉圜的餘地。其實我哥哥並不敢殺你,他畏懼你,他見過你的鐵手腕,但是我崔昭嫻恨你啊,所以我把那原本只是讓你身體乏力的毒藥換成了砒霜,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又讓你逃過去了。」

劉尚功這時帶著其餘幾局主事進了殿,朝陛下請完安之後。

「奴婢知道崔尚儀下毒一事,並且帶了些人和物證前來。」

崔尚儀:「劉尚功,還有你們這幾個賤奴,便這麼急著落井下石嗎」

只見劉尚功帶了尚儀局的幾個宮女前來。那幾個宮女跪下均敘述了崔尚儀經常與外臣聯繫,並且經常讓尚儀局的幾個太監借著出宮辦事的名頭,去外臣家裡互通消息。

女皇冷哼一聲:「崔昭嫻,如今朕便看看你這體貼的哥哥,如何圓這個話。你們且先退下,今日之事不許外傳,先把他們三個人關到密室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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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心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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