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墨綠短匕(2)
死亡,往往是一瞬間的事。
但在洛墨這兒,這種情況貌似無法成立,因為那短匕的鋒銳之處,正隨著雙方距離飛速的拉近,而在她的視角里無限次放大。
慢慢的,帶有極強壓迫性的人,使得不會功夫的人幾乎能夠失去完全的躲閃能力。
當然,即便是能夠躲閃,以那短匕之內所蘊含的力道,到達洛墨身上也不過是一秒尚且不達的極短時間。
想要發生非常幸運的二者恰巧錯開情節,恐怕是需要洛墨原地摔個倒栽蔥。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一隻手的及時出現,將洛墨從無盡水火間拉了出來。
但也正因為此,其指尖處被短匕刺破了個小口子,被反應過來的洛墨握在了手裡。
洛墨想說,鍾離卿你把我嚇壞了,洛墨還想說,鍾離卿你知道不知道你剛才那樣做真的好危險,但她說不出來。
倘若換成自己,而即將面臨生命危險的成了鍾離卿,那麼自己會不會挺身而出?
答案是肯定的。
毫無猶豫,甚至,她恐怕還願意以命易命!
而先前那與鍾離卿搏鬥的紫衣,則如木雞一般呆愣在了原地,面罩之下的嘴唇顫抖著,顫抖著。
「怎麼......怎麼可能......」
沒有人聽見。
戰鬥並沒有結束,成功攔下擊向洛墨短匕的鐘離卿返回了先前的戰場,但那所謂壓軸的紫衣,也不知道怎麼的,神情懨懨,竟是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完全的注意力不再放在打鬥之上,人的戰鬥力自然是大打折扣,緊接著不過是數個回合,那紫衣手中的武器就被鍾離卿打落到遠處,而其膝蓋的彎曲處,則挨了一腳,腿一曲,整個人便徑直跪在了地上。
紫衣閉了眼。
那樣子,任誰都能看出,他的意思是要鍾離卿殺了他。成王敗寇,從古至今一向如此。
鍾離卿那邊結束戰鬥沒過多久,其餘幾方也都在隊友的支援之下將敵人順利擒拿或擊殺,一場混戰,到此總算是落了幕。
鍾離卿並沒有動手。
單手持劍,長劍的劍尖輕輕點在地面之上,幾個呼吸過後,等死未果的紫衣終於睜開了眼,眼裡透露著很多疑惑。
這時,鍾離卿深深嘆了口氣。
「陶子,你當真以為朕認不出來你么?」
鍾離卿話音未落,洛墨心頭巨震,心道難怪此人身形莫名有些眼熟,而緊隨而至的,還有青提手中長劍咣當一聲落地。
被識破了身份,陶子並沒有顯露出來什麼靈異或是挫敗,只有上半身脫力地往後一坐,一時間,魂兒也跟著那句話走了似的。
「皇上,何不給奴才一個痛快?」
眼中儘是頹然,陶子的聲音沙啞著,細細聽來,還能夠察覺個中顫抖。
「朕要你的命有何用?」一句話是反問,也是鍾離卿對著自己說的,半晌,又聽他低聲道,「二十年來,你與朕情同手足......可曾有人,是會要手足的性命的?」
「是......也是,是奴才狹隘了。」
那語調一如既往,叫人聽著,又回到了那年承乾宮中,一個紅光滿面的小奴才正因著自個兒嘴欠說錯了話向上頭那人賠笑。
但終究是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也罷,皇上不要奴才的命,可脫離了臭水溝的臭蟲,重歸於烈陽之下,也是無法繼續生存了。」
這時陶子打了個嗝兒,一兩滴液體順著面罩底部流了下來,滴在了他的紫衣上頭,一瞧,那色已發暗了。
不是汗水。
越來越多的液體流了下來,但陶子並沒有住口,而是抓緊時間的繼續道:「皇上,這輩子能夠跟了您,是奴才九泉之下萬年修不來的福分。如果......奴才是說如果,沒有那件事的發生,奴才真的願意,就這麼一輩子衷心地侍候您和娘娘。」
「可是皇上,有些事......唔,有些事,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是註定了的。」
「打從被人送往大昌起,奴才就沒想過,奴才有朝一日,還能夠回歸故土……故土,娘親,我彷彿看到您了,您在向我揮手。」
後面的話就跟醉了酒似的,摸不著邊際,但場上並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斷,這地界兒,是屍橫遍野,是血流四處,也是透著心照不宣的安靜。
「奴才的時間不多了。」
說著話,陶子突然腦袋往地下重重一磕,經他這麼一動作,那些個被包裹於面罩內的液體頃刻間便染了遍地,鮮紅色與墨綠色的血水交織著源源不斷地往外流。
「生平沒求過皇上什麼事,在此大膽說一聲,求皇上,在奴才死後......死後莫要摘下奴才的掩面之物。」
「就......就當,那個馬屁精兒小陶子,仍在承乾宮......等著您回去呢......好,好不......」
話到這裡戛然中止。
小陶子的話沒有說完,然而,在場之人,又有哪一位不是心思通透之輩呢?誰也沒有先開口,也沒有誰先做出下一步動作。
均是站在原地,瞧著場上的中央。
那位年輕的帝王此刻負手而立,背對著眾人,並沒有顯露出半點情緒,彷彿他生來就該站在那一處,不帶感情的,與世間一切所隔絕開來的。
洛墨朝著他所在之處悄然邁了半步,但又很快退了回去,因為她知曉,這個時候的鐘離卿,是不希望被旁人打擾的。
即使,那個人是他最信任的自己。
但,一旦自己過去,無疑旁人的目光都要被吸引過去,這並不符合他鐘離卿想要送陶子最後一程的初衷。
約莫過了有半個時辰。
洛墨的腿已站得有些麻木了。
而鍾離卿,仍然如根木樁子般立得筆直。
許是產生了錯覺,洛墨發覺鍾離卿後背的衣衫顏色更重了,然易目前他的狀態來看,既沒有劇烈動作且天也不熱,怎麼會出汗更多的?
這般想著,鍾離卿,就在洛墨略顯關切目光中緩緩向後仰倒了下去。
「鍾離卿!」
洛墨慌了神。
邁開步子,瘋了一半地向他跑過去,只恨腿不夠長,恨不得一瞬間就撲到他的身側,好讓他即便是倒,也能倒在自己的懷裡,而非冷冰冰的混雜著血水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