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墨綠短匕(3)
心痛,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即使時隔數個時辰,那個男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懷中,可每每想起當時場景,洛墨都會感到心臟一陣刺痛,那份痛覺,直叫人難以喘平一口氣。
「鍾離卿……」洛墨雙目放空,喃喃道。
誰曾想,那時的鐘離卿,明知那柄墨綠短匕上淬滿了毒,卻依然選擇用手為自己抵擋呢?長劍失去了優勢,其他人救援不及,能夠達到最佳效果的,也就只有那麼做了。
但即便如此,洛墨也仍不願意他為自己如此。
倘若不是後來趕來的阮礪拿出了李顯預先備好的解毒丸,恐怕她與鍾離卿,如今已是天人兩隔,此後的此後,再不能相見。
「阮礪,李顯可曾說過服下解毒丸之後多久才能醒來么?」
等了又等,洛墨忍不住出口問阮礪道。
卻見一向大咧咧的阮礪此刻竟垂下了頭,沒敢看她。
心知這事急不得,可但凡放在誰人的身上,那都是揪心到不能再揪心,巴不得以己身替之。
馬車的門被人拍響,是阿彥在外頭叫。
一路舟車勞頓,難得能夠停會馬車,小傢伙哪裡耐得住寂寞,當即扯著他青提姨姨的袖子,叫她趕忙將自己放到地上去,而自己,也終於能夠得償所願地跑到爹娘所在的馬車去。
爹爹也不知道怎麼了,與娘親許久不見,這一見,竟是始終在睡覺,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爹爹,爹爹,該起了,」阿彥拍了拍鍾離卿的臉,但沒有得到回應,不禁有些心急的繼續催促道,「外頭的夕陽這般好看,爹爹你怎的這麼懶,都不睜眼去瞧瞧?」
洛墨拿下了阿彥的手捧在手心裡,輕聲道:「阿彥,不要吵,爹爹他在歇息。乖,你去找阿檸姐姐玩。」
「可是……阿彥想要爹爹陪。」
阿彥一雙小手緊攥著,看得出,他有一點點委屈。
懂事的他並沒有吵鬧,在觀察了一番發現爹爹確實很困之後,又看了娘親洛墨一會兒,終於不情不願地一顛一顛下了馬車。
「聽到沒有,阿彥也在想著你趕快醒來呢。」
洛墨一手撫上鍾離卿略顯蒼白的臉,另一手掏出方帕子為他拭了拭,良久,悄然嘆了口氣:「我這傻瓜,還道你後背是出了多少汗,誰知,原是後背本就有傷。」
「娘娘莫要這麼說,若叫皇上聽了,定要心疼了。」阮礪出言。
一念及那時在醫館,大夫持剪子剪開鍾離卿身後的衣裳,血肉模糊便罷,不少好不容易結的痂因時常劇烈活動復崩開,不少已然沾在了衣服上——外傷深可見骨,與此同時又中了毒,情況無疑是雪上加霜。
「那傷是怎麼來的?」洛墨問道。
阮礪的表情明顯尷尬了,有點猶豫地看了一眼鍾離卿方向,但在洛墨的目光攻勢下總算敗下陣來,道:「這……皇上本不讓臣告訴您的,哎!」
「那時,北地陣營裡頭出了數百名神射手,也不知是哪裡來人,其中一箭竟是衝破了我方的重重防禦,直接射中了皇上的后心。也是在那時,我與趙潛方知,原來所謂的銀燭並非什麼何方高人,而是李代桃僵的皇上。」
「娘娘,說實在的,直到現在我們仍在納悶,以那時北地數個小國的力量,其財富並不足以支撐培養出那麼多的神射手,何況,論其實力,論其準頭,恐怕還要高出蠻國精銳一等。這,這簡直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卻偏偏出現了。」
阮礪表達著他對那一戰的疑惑,而洛墨,則陷入了沉思。
依照阮礪之言,恐怕那數百名神射手並非蠻國之北的一眾人能夠培養出來的,並且,他們也不屬於蠻國一方勢力……那麼究竟是哪一方,既擁有如此雄厚財力物力,又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對付大昌呢?
會是阮峰?
不不不,這時候的阮家,在阮峰那老傢伙的帶領下,只會不斷地積累存世的根本。再者說,將餌餵給旁人乃是下策,久於官場多年的他,會做出如此決定嗎?
與其培養別國勢力,阮峰想必更傾向於提升自家。
否則,一朝鬧掰,便是打了水漂了。
會是蠻國皇室?
也不應當,前有北門嘯出使大昌,后又將荔枝帶回北地,此刻正是兩國最為和睦的時刻,他又怎會在背地裡搞出這等小動作。尤其,北地之人,一向秉持的就是堂堂正正。
他們不屑於玩小伎倆。
其餘各大世家礙於洛家與易家以及皇室的三重壓力,在這風起雲湧的時候自保尚且勉勉強強,若論及算計北地戰場,手未免伸的有些太長……況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沒那麼多錢。
那麼推來推去,似乎就只剩下南地了。
除此之外,洛墨想不到還有誰能比那波人更符合條件。
能越過蠻國聯繫到蠻國之北,這中間,摻和的人恐怕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意識到這一點,洛墨對於湘國的恨意不由更甚。
表面上開設青樓,實則是在暗中尋找適齡的女子,以各種下作手段弄進地下室,從而開始所謂的重重磨鍊。能夠經過考驗的,用來進行下一步培養,以完成各種上頭安排下來的任務,而那些無法經過考驗的,則成了牢籠之中的困獸。
那種法子,類似於養蠱。
十人一組,相互廝殺,活下來的唯一一個才能夠走出去。
走出去的那個,從此之後不能再暴露在陽光之下,她們被鋒利的刀子划花臉,被以長時間浸泡在濃鹽水中的長鞭留在肌膚上一道又一道再也無能抹去的痕迹,被世間最為狠厲的刑罰折磨得失去生育能力,最後,被按在熔爐旁、背上烙下一個大大的『恩』字。
何其諷刺?
她們每個人本身,也只不過是尋常人家的乖巧女兒啊,卻要因為醜惡的人心,而付出自己的一輩子光陰,甚至是年輕的生命。
想當初,洛墨在御書房二樓看到的那書卷上,所記載的,便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