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數百年前,我看不得鎖梧為一凡人男子這般執拗,曾多次勸她放棄,許是勸得多了,自己也悟出了些許道理:
這世間最複雜的劫數就屬男女之間的情愛,與其追著有緣無分來為難挖苦自己,倒不如痛快些,孑然一身,輕鬆暢快。哪天孤獨得膩了,便找一個仙當神對的伴兒相敬如賓地度過餘生,省事。
這個道理的確是深得我心,不然我也不會到現在還未開個情竇。
可若仔細琢磨,這裡面似乎又有點不對勁。老閻羅說這話的意思,是指我和那祁淵仙不當神不對,還是我生來就貼著個男君莫近的標籤?
「老閻羅,你拐著彎兒玩我?」
閻羅那張陰黑的臉上扯開了笑,「小丫頭片子,你和那鎖梧都玩了我這麼多年,你就這一次就受不了了?」
「記仇。」我瞪他,就知道他這客氣的正經准沒好事。
「說吧,什麼風又把你吹到我這閻王殿了?」他一副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眼裡勾著一抹戲弄。
我的眼神不自覺地又往桌面上瞟,被他捕捉到后也沒覺不好意思,直接敞開了問,「我想知道蕭知瑾的所有事情。」
「查閱生死簿是要有天君的手令的。」他的下顎往生死簿上一定,「你若拿得出來,它就隨便你翻。」
他那樣子便是篤定了我拿不出來。
我呵呵一笑,玩笑道,「怎麼著,祁淵太子就有天君的手令?」
閻羅搖頭。
他這個回答我便不樂意了,「老閻羅,雖然祁淵是神族的太子,可我這玄靈帝姬的身份也不低,你這般區別對待,不好吧?」
閻羅稍一抿嘴,不容商量般嚴肅道,「我說過,想要翻閱生死簿就得有天君的手令,帝姬說的這個罪名,可不要隨意安放。」
我哼他一句,「聽你這話,祁淵太子沒看?」
他輕輕頷首,但我沒信,嘴角沒忍住地嘀咕著,「沒看他怎麼知道蕭知瑾的消息在生死簿上找不到?」
閻羅似乎就在等我這句話,當即就接下我的話,「既然這裡沒有帝姬想要的消息,帝姬還是請回吧。這閻王殿經常來可不是好事。」
「……」眉心一動,我直接撂下狠話,「老閻羅,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要是執拗起來,兩個鎖梧都比不過我。」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卻搖頭以示無奈,「本官沒有騙你。生死簿上的確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沒有手令,一切免談。」
這老閻羅一點沒變,固執死腦筋,不僅對鬼魂無情,對我這帝姬也是半點情面都不留。
思量片刻,視線還是定在了生死簿上,掌心聚力,欲用仙術將那它奪過來。只是那老閻羅似早已看透我的小心思,愣是先我一步將生死簿合上並收入他的衣軸下。
「老閻羅,你還說你沒有騙我?」自知理虧,卻還是忍不住埋怨,「你這就是心虛。」
他竟也不反駁,「帝姬還是請回吧。」
最終零載而歸。
腦子嗡嗡直響,更應了祁淵那一句瞎鬧騰。
來回試了這麼多回,才從老閻王那裡揪出來六個字:渡情劫,破定數。
然我想了一路,也沒能理出意思來。
委實憋屈。
埋頭垂首間,前方壓下一塊黑影,我也沒抬頭,往左移了一步繼續走。哪料那個影子突然也往左漂移,我一個沒剎住,額頭直接撞了上去,正中那人胸膛。
扶著額頭掀目看去,竟是祁淵。
「你怎麼在這?」許是剛從閻王殿里出來,心虛還未消散,眼神也不敢往他那裡瞟。
「去問過閻羅了?」他的語氣淡淡的。
我琢磨著他說話的語氣並無生氣,倒摻和了些許無奈,心底瞬間沒了罪惡負擔,明了點頭,「是找過他了,不過什麼也沒問出來。」
直勾勾地望著他,眼底帶著期許,希望他能看明白我的意思,陪我再去一次閻王殿,若不能在生死簿瞧上一眼,我是不會死心的。
然祁淵只是靜睨著我,似笑非笑,「阿柯想要為夫幫忙做什麼?」
「……」這話聽得我一身疙瘩凸起,作勢後退了一步,掩嘴乾笑道,「這怎麼能叫幫我呢?我們要是尋得那蕭知瑾的消息,也好儘快把那伏音琴給收回來,你也不用承受這分身之苦,這樣我們大家都能……」
他忽然往前站了一步,驚得我兩眼瞪大,正要後退,手肘已經被他抓住,我顧著掙脫,他顧著說,「阿柯何時這麼關心我了?」
「您是天族太子,身份尊貴,自然是半點馬虎都耽擱不得。」酌情酌理的話被我順得巧妙。
說完又聽他道,「阿柯的意思是,希望我儘快恢復,好上門娶親?」
委實震驚了一下,心想莫非祁淵又犯病了,還經不住說?
思及如此,我的眼底已經流露出了絲絲憐憫,輕聲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回那伏音琴和回冥劍,讓你回到真身,其它的事我們回去再說。」
他又凝視了我須臾,最終鬆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連個像樣的謊話都編不出來。」
「這怎麼可能,說謊是我的長項。」我立刻嘀咕,說完又覺得不妥,「我的意思是,投機取巧,說話也一樣。」
祁淵仰頭望著一個方向,眉頭輕蹙,久久才舒緩過來,掃了一眼正看著他發獃的我,輕笑,「走吧。」
阜城的集市要比衍城的熱鬧得多,人們的穿著也要華麗上些許,街上的技術活做的那是栩栩如生真假難辨,叫人拿起就愛不釋手。
祁淵便在我耳邊嗤笑,說我一個萬人敬仰的上神,竟會喜歡人間這種小玩意小把戲,一併連那破綻和不足都數了一遍。見一小孩對此只是目光一晃而過,便又說我連小孩都不如,生生將我閑逛的好心情給揮散盡。
以前我能用一句話就能將我那些師兄噎得半死,今天倒是棋逢對手了。
微慍之餘,我使出仙術讓凡間定格,耳邊總算得了清凈,繼而對祁淵道:「祁淵你這是幾個意思?帶我出來瞎溜達又不讓我好好散心,你存心了要給我添堵吧?這是在凡間,在凡間就得過人類一樣的生活,別用你那挑三揀四的神仙條理來要求在人間的過活。你不食人間煙火那是因為你不是人,別以為你是天族太子我就得好生唯你是命。」
噼里啪啦的話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
安靜須臾,卻聽祁淵溫聲問道,「發泄完了?」
他的平靜,叫我這激動不好揮霍,只好點頭。
「能發泄出來以後就別憋著,傷神。」他說完就走了。
隨即人間恢復了方才的熱鬧。
我愣了半響才明白過來,敢情他一路上故意挑釁我的底線便是為了讓我發泄不滿情緒?
那這祁淵君的癖好還真是好生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