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滴血認親
女屍再一次被放在了那張竹床上，我再一次替她細細擦拭。
燈光下，她躺著，那麼的安詳、美麗，彷彿一朵嬌艷的曇花，悄悄開放。
她不是那種「大美人」類型的女子，看上去嬌弱、內斂，既青澀又婉約，絲毫沒有造作，美得那麼真實。
「這……就是你娘？」汪瞎子在一旁問。
老傢伙看看女屍，又看看我，然後意味深長搖了搖頭，一臉不信。他的意思我懂，如此漂亮的女人會生出我這樣普普通通的男人？
我瞪了他一眼，繼續擦拭女屍小巧的腳丫。
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我親娘，現在毫無頭緒，如果她還活著能開口說話就好了，只可惜……
「其實，我有法子能知道她是不是你的親人。」汪瞎子忽然在一旁開口道。
我悚然一驚，轉回頭看向他，心跳難以抑制開始加速。
孤零零在世上，我多希望能有個親人……哪怕是屍體也好。丁老桿和我雖然感情好，可畢竟不是血親，那種血脈的歸屬感無可替代。
只是……
「你該不會是唬我吧？」我咬牙切齒喝問。
現在我算是大致摸清了汪雲峰的底細，沒喝酒的時候就是個神棍，喝多了還算有些本事，不過似乎也有限，全仗著那把金剛傘，他真的能完成這不可思議的事？
一個活人，和一個死去不知多久的屍體，怎麼能驗證出是不是血親？難以想象。
「當然可以啦，哈哈！」汪瞎子得意笑了起來，「別看我道術不怎麼樣，這些歪門邪道懂的可不少，要證明你倆是不是血親，並不難……」
「快說！該怎麼做？」我激動難於言表，一把抓住汪瞎子，用力搖晃。
「別別別，我這副老骨頭都要被你搖散了。」汪瞎子連忙把我的手揮開，壓低嗓門神神秘秘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滴血認親？」
「靠！」我把汪瞎子推開，心中失望，這是一具死了很久的屍體，就算看上去和活的沒什麼兩樣，可血估計早就沉積變化了，還怎麼滴血認親？這老傢伙終究只是個神棍。
「欸，你聽我說完嘛。」汪瞎子急了，連忙辯解：「名義上的滴血認親當然不行了，不過咱還有個原理相同的辦法……肉身認魂！」
接下來，老頭開始解釋原理。
和血液一樣，人的軀體也是分親疏的，對象就是魂魄。當一個魂魄進入另一個人軀體后，如果毫無血緣關係，就會有非常明顯的排斥反應，除非那個魂魄很強大，否則很難進去，而要是有血緣關係，則會容易很多。
再延伸一下，假如這具軀體和魂魄的血緣非常接近，那融合將會很簡單，幾乎立刻起效。
「只要讓你靈魂出竅，進入這具屍體里，觀察下融合的速度，就可以判斷出你倆血緣的親疏。」汪瞎子講得搖頭晃腦。
我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連連點頭，心說值得一試。
半天無後續，我看向汪瞎子，疑惑問：「你怎麼還不動手？」
老頭面露難色，「把活人靈魂引出來，你又是純陽命格，我可沒那本事，只能等你睡著了……」
「你就說我該怎麼辦吧。」我已經急不可耐了。
汪瞎子擺了擺手，「先別問，幫我下。」
在汪瞎子的指揮下，我倆搭著手，把女屍移到了竹床一邊平躺下，然後我緊挨著並排躺在了另一邊。
「人睡著后，靈魂不穩，比較容易出竅，我再點兩炷引魂香為你倆搭個橋，這樣就不會迷失方向。」汪瞎子一邊說，一邊從褡褳里摸出了兩根香，一支插在了女屍嘴裡，另一支示意我用嘴唇叼著。
接著他鄭重叮囑：「如果你的靈魂真進入了女屍識海中，切記，不可久留，否則靈魂里的靈氣散盡，陽氣也會不保，到時變成了陰魂，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我「嗚嗚」著點了點頭，表示曉得。
這個知識不用他說我也知道，《靈巫山-鬼篇》里就有說明，魂魄分為魂和魄兩部分，既帶著陽氣也有陰氣，由靈氣粘合在一起，載體是人的肉身，所以被稱之為靈魂。
一旦軀體死亡后，靈氣會很快散失，陽氣緊接著也會消亡，只餘下了陰氣的魂被稱為陰魂，也就是民間所說的鬼魂。
見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汪瞎子分別點燃了兩炷香，然後讓我睡覺。
只見在我上方，兩股燃香的煙裊裊升起，逐漸向內靠攏，很快匯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半圓形。
看著看著，我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於合攏，睡著了……
…………
「你不能來，快回去呀！」
一聲尖叫在腦海中回蕩，我悚然驚醒，睜開了眼。
展現在眼前的是汪瞎子那張老臉，皺紋扭曲，驚疑不定，正死死盯著我。
「我睡了多久？怎麼醒了？」我茫然問。
「多久？你只睡了幾秒鐘！」汪瞎子幾乎是咬牙切齒大吼：「幾秒鐘你的靈魂就過去了，說明你猜得不錯，這女屍是你的至親血脈，可我就想問，怎麼這麼快你就回來了？！」
我坐起身，甩了甩有些暈的腦袋，思考起來。
就在剛才，我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呼喊，讓我快回去。
「有個女人，催我回去……」我看向躺在身邊栩栩如生的女屍，不知不覺眼淚又下來了，汪瞎子關注什麼我不感興趣，我只知道，猜想坐實了，她就是我的至親！
原以為，自己在這世上舉目無親，沒想到，我居然真的有親人，現在她就睡在我身邊！只可惜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多想她能醒過來，咱倆說說話。
越想越難受，我拉著女屍的手，哭得不能自已。剛親手埋了養父，又要埋掉一位來找我的至親，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
「這女屍不對勁！」汪瞎子忽然在一旁大喊大叫，臉色鐵青，舉止都有些不正常了。
「你說什麼？」我不解問。
汪瞎子再次湊過來，閉上眼睛伸出右手食指，緩緩點在了女屍的眉心，屏息凝氣感應了起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一旁傻坐著。
收回手，汪瞎子臉色更難看了，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怎麼可能魂魄還在？」
我大吃一驚，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忙問：「你是說，她還活著？！」
「不不不，她絕對已經死了。」汪瞎子慌亂搖著頭，「奇怪的是，她的靈魂居然還在體內，可我探查她的識海，卻又不在那裡，實在是太奇怪了。」
我注意到了汪瞎子的用詞，說的是「她的靈魂還在」，也就是說，女屍的魂魄依然是活人的靈魂，可是軀體卻死了。
「能救活嗎？」我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汪瞎子苦笑，「丁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她的身軀已經死了，沒了生靈的靈氣，就算把靈魂安回去，那也不再是活人，而是……況且就算是那樣，也撐不了幾天，軀體會腐爛，搞不好還會魂飛魄散。」
汪瞎子含糊其辭，含義我能理解，如果那樣做的話，估計就是殭屍一類的東西，沒有意義。
我頹然撒手，看著女屍抹淚，終究還是救不活了……
看見我這麼難受，汪瞎子勸慰道：「人固難免一死，你也別太傷心，再說知道她是你的至親，也就有了一份念想；我汪雲峰孤苦一輩子，連個能上的墳都沒，不也樂樂呵呵活著？」
我淚眼婆娑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否則還能怎樣？「那……咱們這就把她送上山埋了吧。」
「不，不能就這樣埋，魂還是活的，等於埋活人！」汪瞎子連忙擺手，又說：「依我看，可能是井裡的龍氣太濃，所以她的魂魄還有靈氣，不如先在家裡擺幾天，等靈魂成了陰魂，咱們再送上山吧。」
我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抹了把淚，我下了竹床，將女屍捧起來，走進房間，輕手輕腳擺在了我的床上，彷彿生怕會把她驚醒。她一直是軟軟的，完全不像一具屍體。
屍體放在外面，我怕會被村民們看到，再說睡在竹床上也不舒服，自然是睡我的床。
我下意識想要用被子把她蓋起來，最終還是算了，她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外屋，汪瞎子不知道在愁什麼，唉聲嘆氣，躺在了竹床上。他是做法師行的人，並沒有一般人的忌諱，睡在那裡毫無壓力。
把女屍擺好，我坐在床邊的踏板上，腦袋伏著床沿，守著她睡覺。上次的經歷記憶猶新，我怕她又被人偷走，再來一次我未必還能找到，那就真的要抱憾終生了。
勞累一天，我已經很困了，不知不覺意識開始模糊。女屍的長發披散，撩在我的臉龐上，似乎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香氣。
這一夜，我做了個夢，夢中這女人抱著還在襁褓中的我，來到烏頭村，挨家挨戶問，希望能有人收留，聲聲啼血。
終於，一個男人答應收留，他接過我抱在懷裡，忽然用力搖晃起來，沉聲喊：「快醒醒，別睡了！」
我睜開眼，一張老臉浮現，尼瑪是汪瞎子。
「幹什麼你？」我沒好氣喝問。
汪瞎子連忙噓我，「別吵！你聽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