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迷局
我眼睜睜看著丁老桿端著一個碗，從廚房裡走出來，邊走邊用嘴吹：「小希啊，吹涼了，可以吃了。」
碗被放在了桌子上，丁老桿又走進廚房，嘮嘮叨叨：「老糊塗了，怎麼忘了拿筷子……」
自始至終，丁老桿都是在自言自語，看都沒看我一眼。
「爹！」我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可他彷彿沒聽見，毫無反應。
再看那碗，我的眉頭立刻緊皺在了一起，那根本就是個空碗，哪裡有面？
「小希，快吃吧。」
身旁傳來丁老桿和緩的聲音，他已經從廚房出來，將一雙筷子放在空碗上，然後在桌邊坐下，滿臉慈愛看著對面的空氣，柔聲道：「慢點慢點，這孩子……小心燙著。」
我覺得自己就要瘋了，這都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在做夢不成？！
我抬起手咬了下，一陣銳痛襲來，留下了幾個清晰的壓印，並不是做夢。抬起頭再看，桌子邊空空如也，原本坐在那裡的養父已經不見了，只餘下桌子上的空碗。
看見這一幕，我汗毛倒豎。
自己可能是中了什麼法術，只是我對這些並不懂，更無法理解。
再看竹床上，郭家柱睡在那裡，一動不動，呼吸還算平穩。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抱著腦袋，在竹床邊坐了下來，學著汪瞎子那樣，用拳頭敲腦門，「空空」作響。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一個個字元閃現出來。
「是《靈巫山-鬼篇》」我失聲驚呼，瞪大了眼，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這本書我是在井下看來的，講述的是種種關於靈魂的知識，我一直沒時間揣摩，裡面似乎就有和我現在狀況相關的內容。
我閉上眼，仔細在腦海中翻找相關內容，這些文字烙印在了我的靈魂深處，再也抹不掉。
終於，我找到了一段有關幻術的描述，和我現在的狀態很相像。
書中的大意是：所謂幻術，是將一段信息通過特殊的方法植入人的靈魂，時時干擾視聽，讓被施術者產生幻覺。
「一定就是這個！」我心中狂呼，然後趕緊查看破解的方法。
破解的方法不複雜，不過要做到卻並不容易，這玩意好像潛藏在電腦硬碟里的病毒，而人的靈魂容量比硬碟大億萬倍，用排查法根本不可能，唯有讓它自己失效分離出來。
按照書上的方法，我開始調整呼吸，強迫自己沉寂下來，讓腦子裡什麼都不想。
這並不容易做到，人只要醒著，很難完全放空思維，任憑我怎麼努力，總是無法完全把思維清零。
就在我急得冒汗的時候，忽然，眉心裡傳來一陣濕熱，似乎有人在用舌頭舔我。
隨著舔舐，我的眼前彷彿揭開了一層薄膜，景物雖然沒發生任何變化，卻變得鮮活起來，不再是灰濛濛的，同時還多了兩個人。
小豹子幽影憑空出現在我面前，它蹲在我腿上，伸出舌頭一下下舔我的額頭，見我清醒，跳到一旁蜷縮著繼續睡覺。在我對面，汪瞎子和江小白肩並肩，瞪大眼睛看著我，神情緊張。
他倆眉心裡都點著一點紅印記，美人痣似得，看上去很古怪。
「終於好了。」江小白鬆了一口氣。
汪瞎子一拍巴掌，嘆道：「事情麻煩了，沒想到，居然有人在這村子擺下了迷魂大陣！」
我茫然看向門外，只見月色清明，哪裡有什麼大霧。
看來，那霧根本就是假的，說不定就是所謂的迷魂大陣，而從我被霧氣吞沒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正常了。
可以想象，就在剛才，我背著郭家柱回家，江小白和汪瞎子都在，我看不見他倆，他們卻能看見我。
這倆人眼睜睜看我發了半天傻，然後坐下來自救，直到小豹子幽影把我舔醒……
再次看向幽影，我的詫異難於言表，這小豹子實在是太超乎尋常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我鄭重問江小白。
這個莫名出現的小姑娘太神秘，越來越看不清，她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找我？目的何在？
我甚至猜想，她該不會真是我的姨娘吧……
然而，江小白依然跟我打馬虎眼，她一邊檢查郭家柱，一邊懶洋洋說：「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就是個流浪漢，到處跑，沒吃沒住了，於是賴上你；至於幽影嗎……我以前也不知道它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顯然是胡說八道，不過人家不肯說，我也沒轍，總不能用強吧？自她出現后，一直在幫我，不肯說肯定有她的道理，隨她去吧。
「郭家柱怎麼樣了？」我岔開話題問道。
我記得清楚，剛把郭家柱救活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可後來一直昏迷，到現在也沒醒來。
汪瞎子探了探郭家柱的眉心，篤定道：「這老傢伙原來也是個法師，道行比我還要高得多；他的魂魄受創，怕中迷魂術，把自己弄昏了過去。」
聽完汪瞎子的解釋后，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全部。
迷魂陣的效力也是有限的，格外強大的靈魂並不會受到干擾，憑郭家柱的能力，原本根本就不用理會。不過他現在魂魄受損，連普通人都不如，為了避免中招，乾脆讓自己處於無思維的昏迷中，這樣等於拔了電源的電腦，自然也就不會中病毒。
聽到這，我想起什麼，連忙問：「那你剛才把自己弄昏也是因為這？」
「我不一樣。」說到這，汪瞎子神情中露出一抹恐懼，頹然嘟囔：「沒想到哇，我老人家幹了一輩子法師，居然也有被陰魂附體的一天，可嘆居然還不自知……」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汪瞎子被人在身上種下了一個陰魂，潛伏不發作，他身為法師居然毫無察覺，直到被郭家柱的歌聲牽引方才起了反應。當時他嚇壞了，未免魂魄受損，來不及解釋，先把自己弄昏再說。
這樣的行為其實很兇險，如果不是有我和江小白在，而恰好又有身懷異能的幽影，老傢伙只怕將會萬劫不復。
汪瞎子心有餘悸，說著說著目光逐漸獃滯，竟然抖了起來。
我坐在竹床上沉思，片刻后搖了搖頭，苦笑道：「不行，咱不能就這樣待著，得設法把這什麼迷魂大陣給破了。」
「不用吧？」汪瞎子畏縮道：「等天亮了就會自動失效，犯不著涉險。」
「不行的。」我的語氣堅定起來，「那人不會平白無故布下陣勢，肯定有所企圖，等天亮了，只怕他也得逞了。」
「可是……」
汪瞎子還想分辨，被江小白打斷，她懇切說：「我同意小希的說法，咱不能明哲保身，得做點什麼。」
轉向我，江小白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神情，道：「可惜我什麼法術都不會，這任務就交給你倆了，我看家。」
我也的確不放心她這個小女孩涉險，轉而拉住汪瞎子，語氣強硬道：「咱們這就去，你做指揮，我動手。」
老傢伙明顯不想去，可不由他分說，我拽著就走。我不懂法術，去了也白去，必須得把他帶著。
「等等！」老傢伙急眼了，用力掙扎，「要去也得給你封了魂門吧？」
說完，汪瞎子從褡褳里掏了下，指尖上染了一點紅色，點向我的眉心，「這是硃砂，至陽，點在魂門上，迷魂術就進不去了。」
我這才明白，為啥他倆在這大陣里會沒事，又為什麼會都點上「美人痣」，原來是因為這個。
等汪瞎子點好后，我急不可耐拉著他出了門。
院門外，月色如銀，我站定后閉上眼，準備打開天眼觀看。據汪瞎子說，無論什麼陣，都會有陰陽走向，跟著氣流走，就能找到大陣的關鍵。
無論這迷魂陣有多大，總有個陣眼，有可能是任何東西，如果不藉助天眼，很難找到。
不過我很快就失望了，眉心裡被硃砂點了「美人痣」后，天眼怎麼也打不開。
「不用白費力氣了。」汪瞎子沒好氣道：「現在外面進不來，裡面也出不去，天眼都開不了。」
「那怎麼辦？」我犯愁了。
汪瞎子似乎破罐子破摔了，只顧往前走，瓮聲瓮氣說：「還能怎麼辦？挨家挨戶找唄」
沒別的法子了，我快步跟上，和他肩並肩往前走，警惕著兩邊。
走著走著，又到了麥香嫂子家，院門大開，她男人在門外遊盪，孤魂野鬼似得嘟囔：「多虧了古月法師，他這麼晚還沒睡，我抓只老母雞給他燉湯喝補補身子……」
他左手提著把菜刀，對著空氣撲了一下后，什麼都沒抓住，卻做出了殺雞的姿態，唉聲嘆氣，「蘆花啊蘆花，以後你也不用辛苦下蛋了。」
這一幕實在是太古怪了，看得人不寒而慄，汪瞎子卻搖了搖頭，「沒有異常，陣眼不在這裡。」
「究竟怎樣才算是異常？」我忍不住問。
「超越常理既是異常。」汪瞎子扔下一句話，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村裡越來越熱鬧，大半夜黑燈瞎火的，家家戶戶都起來了，各干各的事，卻全都是干空。他們彼此視而不見，生化危機似得，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突然，汪瞎子一把把我拉住，手指穿過人群指向一棟屋子，緊張問：「那是誰家？」
只見全村一片漆黑猶如鬼蜮，唯有那棟屋子還亮著昏黃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