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騰蛟

第八章:騰蛟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芸香娘並沒有死,反而由她從河裡拖出來了周老五的屍體。

昨晚我在井邊沒看見周老五,今天好像也沒看見,沒想到他竟然死在了淮水裡。

「走,快帶路去看看!」我拉著郭大江就跑。

汪瞎子跟在我們後面,一邊跑一邊長吁短嘆,拍腫了大腿。給他錢的是周老五,現在人死了,他還錢無門,這個因果了結不了,只能死撐下去了。

不得不說,五叔這人雖然混蛋,可他這回沒白死,等於間接幫了村子。

一口氣跑到淮水邊,人們已經再一次聚集在了這裡,全都沉默不語。河岸邊,兩具屍體並排擺放,正是翠雲嬸子和他老五叔。

我四望了一圈,問:「大傢伙是不是都在?」

村長郭家柱走上來,給了我肯定的答案,「剛才我點過了,全都在,沒少別人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汪瞎子的大吼聲,「不對,他不是被淹死的,是被嚇死的!」

人群嘩然,全都看向周老五的臉。

我一眼看過去,驚得頭皮發麻,只見五叔大睜著無神的雙眼,面容極度扭曲,嘴巴張開到了極限,舌頭僵直著伸了出來。死人我看過不少,死相這麼難看的,還從沒見過。

汪瞎子說的沒錯,這根本就不是正常淹死,而是被活活嚇死的,他生前究竟遇到了什麼?!

四周圍驚呼聲四起,膽子小的人被嚇得尖叫起來,有些娃子直接被嚇得大聲嚎哭。

汪瞎子一步上前,右手捏了個法訣,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張黃紙符,出手如電,在屍體的額頭上一點,符咒將那張恐怖的臉蓋住。

「這人的魂魄沒了。」

汪瞎子喃喃自語,臉色說不出的難看。我雖然不懂這意味著什麼,不過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事情相當嚴重!

老村長轉向汪瞎子,憂心忡忡問:「汪先生,您看咱村……往後可該咋辦?」

現在村民們都把汪瞎子當成了主心骨,可憐巴巴看著他。

老傢伙神不守舍的,悚然驚醒,裂開嘴裝作不在乎乾笑:「妖患可能還未除凈,我自然是不能輕易離開的,這段時間就住在……」

「就住我家吧。」我在一旁道。

這老傢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逃,讓他住我家,可以時時看著。另外,有許多事情和村裡人不能說,我準備回去后對他和盤托出,看看他能不能找出頭緒來。

沒想到汪瞎子聞言眼睛一亮,連聲說:「好好好,我就住在丁伢子家,等事情平息了再走,這樣總可以了吧?」

得了汪瞎子的保證,村裡人這才稍稍放心了些,交頭接耳起來。短短兩天的功夫,村裡就死了三個人,這種狀況從未有過,人心惶惶的。

我心中一動,左右打量,問:「我月嬸子在嗎?」

月嬸子就是芸香的娘,雖然聽說她平安,可心底里還是覺得看過才放心。

「小希,我娘在吶。」

那邊傳來芸香的聲音,我轉頭看過去,只見她閃開,露出了她娘月嬸子。

月嬸子渾身濕漉漉的,披散的長發還在滴水,雙手抱懷,簌簌發抖,看來是被嚇壞了。

看見奶過我的月嬸子完好無損,我鬆了一口氣,轉向汪瞎子準備說點什麼,突然,腦海中電光閃過,又轉過去死死盯著她。

月嬸子人漂亮,也愛美,熱天的時候經常穿著連衣裙,不過今天卻是一身普通打扮。她上穿一件格子襯衣,下穿深色長褲,一對褲管卷到了膝蓋,露出一雙白生生的赤足。

剛才我只是略一打量,覺得有些眼熟,不過沒往心裡去,可轉過頭就想起來,這身裝束在哪裡見過!

就在昨晚,有人從我家裡背走了那具女屍,然後拋進了村中的井裡。

我試想過無數人,都被否決,可萬萬想不到,竟然是月嬸子!

她是怎麼知道那具女屍的?背走拋進井裡又是出於什麼動機?她……究竟知道些什麼?又想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我被震驚得都傻了。

我想上去質問,不過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她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問了也白問,她不會說的,反而打草驚蛇。

這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這個哺育過我的女人變得好陌生……

耳畔傳來村長喊話:「淮水裡妖患未除,大傢伙這段時間都不要下水,咱們先把死者都安葬了再說。出門做事的時候必須有人同行,小伢子這段時間全都關在家裡,不能斷了人照應;一旦發現什麼事,立刻敲鑼,聽見鑼聲,所有人都要立刻去幫忙……」

果然人家能當村長不是吃乾飯、靠祖蔭,郭家柱一條條命令發下去,人人點頭,危機感漸漸被壓了下去。

換在別村,出了這麼多事,只怕村民們早就離村避禍了,可烏頭村在郭家柱的帶領下,很快就團結了起來。

我聽得連連點頭,他的這些措失很得當,確實能很大程度上減少出事的概率。

叮囑完畢,時近黃昏,大傢伙拖著沉重的步伐,帶上兩具屍體,憂心忡忡回村。

汪瞎子湊過來小聲說:「丁兄弟,我這就帶人上山把死者埋了,準備點酒,完了我們哥倆喝兩盅。」

我吃了一驚,「不是要做法事嗎?還要停屍一……」

汪瞎子搖了搖頭,打斷我嘆道:「都什麼時候了,隨時小命不保,還管那些臭規矩做什麼?早埋早乾淨。」

我無語了,感情這傢伙以前都是裝神弄鬼,現在事情鬧大,他連過場都不走了,什麼人這是!

不過他最後一句話我倒是同意,早埋早乾淨,我讓那具女屍折騰得都快要瘋了,現在是真的不想再看見任何屍體。

接下來,汪瞎子動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一番沒人能聽懂的理論扔出來,大傢伙立刻認可,這就要上山埋屍體。

村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已經沒人有心思藏私了,很快就有兩口棺材被捐了出來,人們帶上山鎬鐵鍬,這就上崗去埋人。

本地老人年過六十,就要為自己準備壽材,棺材倒是不缺的。

由於死者中有我的兩位恩母,我自然也是要送上山的,於是提著把鋤頭跟在人群後面,上了烏頭崗。

上到崗上,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登高眺望,晚霞把大平原染成了一片血色。落日陰影下,這回看得更清楚,烏頭村的走向,可不就是一條盤著沉睡的巨蛇。

耳畔傳來汪瞎子的念咒聲,我向下看,兩具棺木已經入坑,人們開始覆土掩埋。汪瞎子嘴裡念念叨叨,一把把草紙撒了出去,雪花般飄落,一派凄涼景象。

聽著一片哭泣聲,我心裡難受至極,淚水奪眶而出,送走了養父沒幾天,又有兩位恩母走了……

我不禁有些惱恨起那具女屍來,村子里以前一向很平和,就是因為她的突然出現,開始接二連三死人,她必然脫不了干係!

突然,我發現了什麼,止住哭泣,瞪大了眼。

再一次確認后,我大驚失色,連忙對汪瞎子招手,「快,上來看看!」

就在剛才,不經意一眼掃過,我發現烏頭崗上小路的走向很眼熟。

崗上的路是用青石板鋪成的,不知道歷經多少歲月,表面已經磨得光滑鋥亮。夕陽下看,只見蜿蜒盤旋而上,恰似一條盤著的巨蛇,最主要,走向竟然和村子里的道路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反著的。

雖然不解其意,可這個發現還是足夠我震驚。

汪瞎子神思不屬,聽見我的呼喚,連忙隨手扔了所有草紙,急匆匆爬了上來。

站在崗頂一看,汪瞎子也傻眼了,「怎麼會這樣?這又是什麼意思?」

兩邊對照,相距大約半里路,一邊是凸出平原的烏頭崗,上面盤著一條大蛇,昂首向天。另一邊是微微凹陷的烏頭村,同樣盤著一條蛇,安靜伏地。

兩邊一陰一陽,彷彿同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翻版,又好像從大地上挖出來一塊翻了個身。

這一幕太震撼了,哪怕是我這個門外漢,也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這裡不單有卧蛟局,還有一個騰蛟局!」汪瞎子脫口驚呼,跳起來在崗頂來回亂竄,嘴裡哆哆嗦嗦念叨:「快,快幫著找找另一口井!」

「井?」我懵了,這裡可是大西北,一般平地上都打不出井水來,崗頂上怎麼會有人開井?

「別廢話,讓你找你就找!」汪瞎子吼我,「這個井是陣井,不一定就是吃水井那樣,是用來激活龍氣的關鍵!」

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過似乎很重要的樣子,我只得跟著他在崗頂上找,熱鍋螞蟻似的。

崗頂是個很標準的圓弧,由於地處黃土高原邊緣地帶,基本不見石頭,全都是鬆散的黃土,生長著稀稀拉拉的雜草灌木。一圈找下來,我倆在最頂端集合,泄氣了,別說井,兔子洞都沒找到一個。

「沒道理啊……」汪瞎子把腦袋捶得「空空」作響,失魂落魄坐在地上,悶頭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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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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