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唯一依靠
老傢伙道法有限，平常也就幫人看看陰陽宅、接點白喜事，估計從未經歷過大陣仗，看來這次是真的把他難住了，兩天功夫彷彿蒼老了十歲。
這就相當於讓小學生做大學習題，超出了能力極限，完全無從下手。
「不行，我總覺著這裡不對勁，只怕要出大事，得趕緊通知師傅！」汪瞎子幾番思索不得要領，從懷裡掏出一部手機，開始撥號，居然還是智能機。
我很詫異，原以為他們這些人通訊該是燒個符、或者扎個紙鳥什麼的，要不幹脆千里傳音，沒想到居然也用這些現代工具。
「喂，師傅在上，我是雲峰啊……」
電話接通，汪雲峰立刻端正姿態，幾乎是跪著說話。看來，他那師傅不是一般人，搞不好真的是龍虎天師。
一番嘮叨下來，他大致說明了情況，然後頹然掛斷手機。
「我師傅他現在正在辦事，沒空來……」汪雲峰神情頹廢，站起了身。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一條簡訊發了過來。汪瞎子打開一看，立刻喜形於色，大喊大叫：「我師傅說是自己沒空來，託了一位道友來這裡看看，過幾天就到！」
我長舒了一口氣，龍虎小天師的道友肯定不是一般人，至少絕對不會像這老傢伙這樣沒用，村子有救了！
這時下面已經埋好了，大傢伙在村長郭家柱的招呼下，開始紛紛下山。老村長很負責，一路叮囑著看好自家人，千萬別落單，人群很有秩序，我放心了些。
「走走走，咱們去整點酒，回去喝一頓再說。」汪瞎子得了准信，心情大好，嚷嚷著要喝酒。
我簡直無語了，村子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你不知道，我喝的越多，法力越高，快走吧……」汪瞎子推著我道。
這話我是不太信的，你都一把年紀了，小心喝死，不過我還是答應他去買酒，只因今晚我也用得著。我打算就在今夜，趁著沒人的時候，把那具女屍給撈上來。
村口就有一家小賣部，開店的是玉荷嬸子，她男人和兒子都去城裡工地上打工，家裡只有她一個人，開個小店賺點生活費。
玉荷嬸子很胖，正在上門板，看見我們來買東西，唉聲嘆氣道：「幸好你們來的快，我這就要關門了的。」
按照老村長的叮囑，誰都不能獨處，她準備把店門關了，然後去月嬸子家裡住。月嬸子男人死了，家裡只有母女倆，她們兩家正好搭個伴。
我想起了什麼，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說出口。畢竟一切還只是猜想，並無實證，說出來反而會壞事。
買了兩瓶燒酒後，我領著汪瞎子回了自己家，然後開始生火做晚飯。
這老傢伙似乎比我還害怕，六神無主的，跟在我後面念念叨叨，卻不搭把手幫忙。
猶豫一番后，我終於還是從柜子里取出那個錦袋，交給了他。這事情和別人說也沒用，只希望他能給我提些有用的建議。
我一邊燒火，一邊講述起自己的經歷，從二十年前那個女屍把我抱來開始。我隱瞞了在井下讀完《靈巫山-鬼篇》那一段，我隱隱覺得，把這件事說出來，可能會有什麼後果。
聽著聽著，汪瞎子嘴巴越張越大，目光中滿是不敢置信。
當聽到我第二次下井的經歷后，老傢伙猛然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嘶聲問：「你剛說你開了天目？！」
「是啊，這很重要嗎？」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汪瞎子跌坐回小板凳，抹了把僵硬的臉，魂不守舍喃喃自語：「我的天，我師傅才開了天目沒幾年，沒想到，你這個一點道行都沒的小伢子居然開了，我……」
老頭很沮喪，我這才意識到，開天眼原來這麼牛逼。按照他的說法，只有斬了三屍后，濁氣散盡超凡脫俗才能開天眼，在我這裡居然這麼簡單。
「這麼說，你想下去把那具女屍挖出來？」汪瞎子又問。
這回我毫不猶豫點了點頭，「說不定一切都是那具女屍引起的，我想把她挖出來埋了，事情也許會就此平息。不過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來，又不能找別人，只能讓你幫忙。」
汪瞎子這回思量了很久，方才艱難點了點頭。看來，他雖然不願，可這裡的事情終究要了結，否則他斷不了這因果，將來只怕會遭報應。
菜燒好，在竹床上擺開，我倆開始對坐喝酒。
老頭很沉默，一口口喝著悶酒，看得出來他在害怕。今夜我要第三次下井，為了禦寒，從不喝酒的我也陪他喝了起來。
喝著喝著，老頭漸漸不對勁了，嗓門越來越大，氣勢也逐漸升了上來。「我年輕時候，走南闖北，跑得碼頭比你電視里看過的還多，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沒見過？就說那年，我在九江幫人家拿住了一具黑煞，嗬，那玩意可厲害了我跟你說！」
老頭越喝越高，大吼大叫，把胸膛拍得山響，吹噓自己的經歷。我看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感情他說自己越喝越厲害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原本怕他關鍵時候會掉鏈子，現在看來，這個擔心多餘，現在的他哪怕是遇到了洪荒猛獸，估計都敢上去斗一斗。
吹到了高興處，老頭酒也不喝了，把褡褳往身上一挎，隨手抓起了他的那把油紙傘，拉著我就走，「咱這就去，把屍體撈上來再接著喝！」
老頭把自己當關公了，話說他現在臉紅得也的確很像關公，我巴不得，趁熱打鐵，「那咱這就去。」
撂下筷子，我回裡屋找出了一根橡皮水管和一截繩子，拉著汪瞎子一起出了門。
夜已經很深了，村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
一直走到村子中央，看見井邊站著一條黑影，我連忙一把把汪瞎子拉住。沒想到，夜半三更還有人單獨出來打水，忘了村長的囑咐了嗎？
井沿邊，有個女人正在吃力地提著吊桶，她身形嬌小，下穿一條深色長褲，上身穿著一件格子襯衣。
「是月嬸子！」看清那人後，我大吃了一驚。
聽見動靜，月嬸子將剛提上來的吊桶放在井沿上，向這邊打量，「是小希嗎？」
我對汪瞎子使了個眼色，當先走了過去。
「嬸子，你怎麼一個人來打水？」我裝作平淡問，目光在她臉上巡視，想看出點什麼來。
我失望了，月嬸子絲毫沒有異常，笑著說：「你玉荷嬸子正在洗澡，芸香還小，我不放心她跟出門，就一個人來了，反正就幾步路，又是在村裡，應該沒事吧？」
「還是小心點的好，以後別一個人出門了。」我提起吊桶，準備往月嬸子的水桶里倒。
不等我提穩，突然，桶里白光一閃，有個物件從吊桶躥進了水井裡。我眼神很好，看得清清楚楚，赫然是一條尺把長的純白小蛇！
這小蛇我見過，正是在我眉心裡咬了一口那條！剛才它藏在吊桶里，想要做什麼？
「哎呀媽呀！那是什麼東西？」月嬸子被嚇得尖叫一聲，跳開了一步。
我伏在井沿上向下看，下面黝黑一片，有屢屢水氣冒上來，別的什麼都看不見。
「汪瞎子！」我大喝一聲，按亮手電筒，向著下面照。
早有準備的汪瞎子一步跨上來，撐開他那把破油紙傘，罩在了井口上面。
一層柔和的金光罩下來，我詫異抬頭看，才發現，那把外表普通的油紙傘不一般。整個傘內部是明亮的金色，上面用硃砂紅寫滿了不明符文，撒發出的光芒帶著一股正氣。
「嘿嘿，真當我汪雲峰沒本事？這是金剛傘，傘下陰邪不存，我老人家一輩子的道行都在這上面。」汪瞎子得意洋洋，搖頭晃腦。
轉頭看，月嬸子已經嚇傻了，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快回家，再也別出來了。」我連忙叮囑。
月嬸子醒過神來，慌裡慌張答應，撿起地上的空水桶，頭也不回跑了。
等月嬸子跑遠了后，我問汪瞎子，「你看清剛才那是什麼東西了沒有？」
那條小蛇絕對不一般，透著古怪，簡直成精了。
聞聽我的問題，汪瞎子面露難色，搖了搖頭。
我不由泄氣，忘了這老頭眼神不好，也就比瞎子強一點，哪裡能指望他看見什麼。
不再廢話，我把身上的東西全卸下來，然後將繩子圍著井沿繞了幾圈，打個活結，另一頭綁在了腰上。
「待會我扯三下繩子，你就使勁往上拉，明白了沒？」下水之前，我再一次叮囑，生怕這傢伙會老糊塗。
汪瞎子連聲保證：「沒問題，你儘管下去，在這傘下，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敢露頭，放心大膽干吧！」
這老頭似乎並沒有什麼大本事，他的傢伙能有這麼大威力？我對此表示懷疑，不過本來也沒指望他降妖除魔，能幫忙拉繩子就足夠了。
我把皮管子攤開，一頭咬在嘴裡，這是用來在水下換氣的。
又看了一眼汪瞎子后，我抓牢繩子，慢慢滑了下去。
冰冷的井水逐漸沒了頂，在一片朦朧金光籠罩下，我緩緩下沉，逐漸接近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