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削髮明志
何宣道還在叫苦,萍兒已經將一隻手插在他的腋下,讓他隨著她的身形旋轉,以躲避唐思訓的進擊。
何宣道心想:是啊,自己和李元景去打仗,把老婆丟在家裡受難不管,一旦找不著老婆了,就到老丈人家鬧,我是唐思訓我也惱啊!
更何況唐溪貞已經嫁做人妻了,唐府又不是她永遠的避難所!是自己當初的做法欠考慮,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萍兒拉著何宣道躲閃,何宣道如提線木偶一樣被迫動著身體,嘴上不停叫喊:「丈人,溪貞到底在哪裡!」
唐思訓出劍的間隙回答他道:「她死了,你再也不要來找她了!」
何宣道聞言大痛,已抱定赴死之心,只盼早些時候死了,或許可以在另一個世界與唐溪貞團聚!眼看萍兒在唐思訓老辣的劍招下左支右拙,心下一急,掙脫開去,迎面撲向唐思訓的劍刃……
「呲」的一聲,幸虧唐思訓心裡亂了方寸,這劍刺的有些偏,只是將他的衣衫劃破。
萍兒心下惶急,無心戀戰,挾起何宣道,呼呼幾步躥至牆邊,眼見唐思訓追近,腰間發力一扭,雙腳連踏,迅速從牆頭翻了出去……
萍兒又疾馳一陣,不見唐思訓追來,登時心寬,將腰間的何宣道放到地上,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何宣道心下明白:今日若不是萍兒在場,自己十之**已經死在唐思訓劍下了,可是,溪貞已經死了,我苟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何宣道叫道:「放開我,讓我去死行不行!」他使勁掙扎,像是一個纏著大人買玩具的孩子。
「啪」的一聲,萍兒竟而打了他一個嘴巴,叫道:「哭,就知道哭!就知道要死要活的,你是個男人唉,振作點行不行!」
何宣道被她這一巴掌,打得清醒了許多,臉上有些火辣辣地。此時此刻,除了悲傷,哪裡還有什麼振作?
萍兒道:「咱們再去城西看看,看看是否真的有唐姐姐的墳塋。」
何宣道點頭應允,隨她騎馬出城,來到首山南坡。山坡沒有茂密的樹林,很多白花花的墓碑立著,極其扎眼。
路並不難走,二人下馬尋找,何宣道心裡是多麼希望找不到唐溪貞的墳墓啊!然而,就當他走到一丘新墳前面,整個人如同遭受雷劈電打!
墓碑上鐫刻著六個字:「女唐溪貞之墓。」
字字如箭,刺中何宣道的眼睛,穿透何宣道的心臟!
「我心愛的女人,就葬在這裡了,四周冰冷冰冷的,山風也是冰冷冰冷的……」何宣道眼前一黑,整個人頹然倒地,伏在唐溪貞墳塋之上,泣不成聲。
任由萍兒勸說,何宣道卻是不肯離開,他心中巨慟,一遍又一遍號啕,直至哭死過去……
待何宣道幽幽醒來,正匍匐在萍兒的後背上。萍兒驅著馬緩行,一根腰帶將兩個人系在一起。
萍兒發現他醒轉,嘆了口氣,輕道:「不要動,咱們先回家吧。」
「回家,那還是家么,還像個家么?」何宣道寸腸千結,無限感傷,無限自責,將臉貼在萍兒稚弱的脊背上,淚水濕濡了她的衣衫……
回到家裡,何宣道不思茶飯,終朝如醉如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回憶著與唐溪貞一起度過的好時光,彷彿她隨時都可能推門進來,回到他的身邊……
人經常在受刺激的時候,會做出種種異常的舉動來,何宣道決定「削髮明志」了。
梅蘭芳曾經蓄鬚明志不給小日本演戲,我何宣道為什麼不能落髮明志,一切從頭再來呢!
何宣道幡然醒悟,自己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阿三、畢妍,銀兒,誰害了我的老婆,我都要一個個揪出來,我要讓害我老婆的人生不如死,我要給溪貞報仇雪恨!我不能讓惡人逍遙法外,我要一雪心頭之恨!
滿頭青絲落盡,便是情絲斬斷之時。
無形中,何宣道內心由悲而憤,由傷而恨!
無形中,他已經走完了由平和走向偏執的心路路程!
仇恨的種子在何宣道的心底生根發芽,並迅速瘋長起來,他的思維里充斥著兩個字,那便是「復仇」!
次日,何宣道再見眾人,已經完全換個模樣示人,因為他對著鏡子把頭髮剃得精光錚亮。
丘頂渾圓,整個頭上除了眉毛,再無一根頭髮,活脫脫一個和尚腦殼。
何宣道感覺身體見好,爬了起來,一邊下床一邊道,「我這便去見見阿三,叫王羅昉來,由他帶路吧。」
王羅昉被喚來,如實稟告:「爺,阿三是死刑重犯,關在衙門內監,殊是難進。」
何宣道想說,自己現在是李淵乾兒子,大唐福王是也,又是朝廷一品驃騎大將軍,出入區區監獄,何足道哉!然後這些炫耀身份的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現在說出來,絕對是自己的莫大侮辱和諷刺。身份越顯貴越諷刺。
「這不必你管,進不進得去,是我的事,阿三該救該死,也是我的事。王羅昉,你趕快帶路吧。」何宣道打起精神,與他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