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揚州舊事
明姝笑道:「不知道五哥在書院怎麼樣?我覺得五哥頂有才,定然很不錯吧?」
李修文想了想,道:「我並未聽見與他有關的事,」又有點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我整日里讀書多些。」
這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了。
明姝只好道:「好好讀書總是好的。」
李修文幾乎下意識就覺得有點不對,令令和他實在生分,和顧華禮比起來,生分得不行。
說起來,兩人一個表兄一個堂兄,其實是差不多的。
可若是要計較,又沒得計較。顧華禮和令令是一家人,一塊兒長大,和他這個外親自然不一樣。
「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李修文道。
明姝也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於是擱下杯子,道:「好,我先回去了。」
想了想,又道:「表兄這人可有什麼缺的,若是有,只管與我說一句。」
李修文搖搖頭,明姝也就告辭了。
顧明月已經裝點好了,顧家女孩兒都好看,顧明月更是纖細裊娜,立在人群里我見猶憐。明姝走過去,打趣道:「姐姐真是沉魚落雁。」
顧明月抿著唇笑了笑。
場面不大,請的也只是幾個自家人。明姝陪著吃過了酒,就踩著木屐回去了。因為才下過雨,積水還是濺了滿裙子。
紅蓼抱怨道:「這天天下雨,實在煩得很。」
明姝小心翼翼地走著,道:「小雨倒是無所謂,別長青苔就好――」
話還沒說完,明姝一下子滑倒在地上,摔了一個滿身泥濘。她坐在污水坑裡,被紅蓼紫草一左一右地拉了上來。
顧明鳶看了個正好,嗤地似笑又非笑道:「七姐姐走路還是看仔細些得好,免得摔進去爬不起來!」
明姝有個毛病,一旦討厭某人,瞧一眼都會胃裡犯噁心。她懶得瞧顧明鳶,道:「我瞧還是你自己小心得好,我這摔了回,還怕臟裙子再摔一回么?」
她沒想到明姝不接茬,也就抿抿唇,沒繼續說什麼。
顧明鳶從來喜歡暗處使手段。
明姝不再理她,自己先走了。直到回到院子里,洗了個澡,換上一身乾淨衣裳窩在榻上,明姝方道:「先前,我讓你們查白姨娘,可查了?」
紅蓼道:「查過了,沒什麼事兒。」頓了頓,「只是為了查白姨娘,少不得去了趟揚州。白姨娘雖然沒什麼秘密,倒是勾連出不少和二爺有關的事。」
明姝眨了眨眼,道:「關門。紫草守門,快說。」
紫草點了點頭,便去了外頭守門。
紅蓼道:「白姨娘是二爺從揚州買的瘦馬不錯。可那時候,在揚州和二爺關係最為密切的,卻不是如今的白姨娘。」
明姝點點頭,示意繼續講。
「大約二十年前,揚州最有名的青樓叫做秋霜樓,那時候的花魁娘子叫做柳絮。聽說彈得一手極好的古琴,最為有名的,卻是大詩人許寧為她寫的一首詩。」
明姝想了想,吟道:「最是柳腰輕,折轉韌且柔。舞罷飛絮狂,草木豈也愁……」
紅蓼羞澀地笑道:「我還說我不知道是什麼詩呢。」她清咳一聲,繼續道:「那位花魁娘子柳絮,被二爺一擲千金地養著,兩人在揚州極為有名。」
明姝猛地想到什麼,抓著紅蓼的袖子道:「……他們說,五哥的母親出身青樓。」明姝盯著紅蓼。
紅蓼點點頭,道:「這位花魁娘子柳絮和二爺糾纏兩年,還懷著身孕被二爺帶來京城,偏偏老太爺和老夫人不答應,那花魁娘子也就沒進門。後來也不知怎的,就沒了音訊。」
明姝道:「那五哥是怎麼……」
「五郎君是六歲時,那花魁娘子得了病,托又到揚州任職的三爺送回來的。」紅蓼覷了覷明姝,道:「我要說的,是那時揚州發生的一件事。」
明姝這才知道,顧華禮小時候並不長在顧家。甚至是在煙花地里長著的,孤兒寡母,處境想來也是十分艱難。
明姝心裡空落落的。
說到這裡,紅蓼頓了頓,神色凝重了起來。
明姝原本還因為顧華禮的身世有些失神,見她如此,趕緊收攏心神,道:「怎麼了?」
紅蓼湊近明姝道:「是有關謀逆的大事,我和杜嬤嬤商量過,她叫我還是和娘子說一說。」
聽到謀逆,明姝心頭也是一跳。在她記憶里,這個時間段的謀逆,只有一件事。是先皇後母家兄弟在揚州挖出來一尊金龍,聖人震怒。
原來當年父親竟然在揚州赴任,那這件事極有可能與父親有關聯。畢竟,當年那伙人實在古怪又捉摸不透。
紅蓼說完,果然就是這件事。
上輩子這個消息是幾十年後,這些事情不算秘辛了,才漸漸有人重提。因為發生在她出聲之前,竟從來未覺。後來知道了,她也不知道那時候父親在揚州赴任,從未把兩件事聯繫起來。
若是與父親相關。十二年前先皇後趙氏自殺,先太子崔昭毓急病過世。四年前父親母親被害,極有可能是與先皇后先太子相關。
只是時間差太大,有沒有關係都未可知。
若是有關係……若是有關係……
若是當真有關係,她能怎麼辦?那是天家的事,她半點也管不得!
紅蓼看著明姝臉色劇變,握著官窯小盅的手指森白,臉上更是白得發青,也駭了一跳,趕緊奪過明姝手上的小盅,道:「娘子!」
明姝霎時驚醒,背後冷汗猛地冒出來,冷得驚人。
「娘子,我去取些桂圓紅棗水來。」紅蓼軟聲道,拿帕子給明姝擦了擦汗。
明姝緊緊盯著案上紅荔,足足盯了半晌,才把目光移開。她掃視四周,最終幽幽嘆了口氣。
無論是什麼,她總不能像上輩子一樣,當個縮在殼裡的烏龜。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掙扎。最後被人往沸水裡一投,死了也什麼都不知道。
紅蓼拿小銅盞裝著桂圓水要餵給明姝喝,明姝喝了口就放下,道:「你和杜嬤嬤寄信給杜管事,叫他替我跑趟揚州,再找找父親當年的老友,打聽打聽父親在官場上與和人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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