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缺了什麼
五月里新荔正紅,明姝叫紫草用清水洗乾淨了,用梅子青的盤子盛著,每人的院子都送了一份兒。
顧明月這裡擺的水果,還是明姝送來的荔枝,已經不新鮮了。
一眾的小姑娘嘻嘻哈哈,明姝有點犯困,在裡邊坐不住,一個人跑出去吹風了。
阿晚和嬿嬿都不在,明姝沒什麼人陪。立在窗前,有點茫然。這輩子又過得飛快,轉眼顧明月就嫁人了。
好在,她這輩子和上輩子不一樣。
紫草急匆匆來道:「娘子,李三郎在書院里摔傷了腿,聽說很不好呢!」
明姝一驚,道:「怎麼回事?」
「聽說是與人玩蹴鞠,不知怎的起了口角,蹴鞠場上的事兒也不好說……」
明姝就抬腳往陸修文的院子去了。
一邊走,紫草一邊小心翼翼道:「娘子,我打聽到了一點事兒。」
「說。」
「聽說李三郎君和人起口角,是與您有關。」
明姝的步子頓了頓,道:「你且說。」
紫草這才感放大膽子道:「是恭親王世子和李三郎君起的爭執,恭親王世子他向來不愛讀書,全京城都知道,偏要和李三郎比蹴鞠,可不就是因為李三郎是君子么!」頓了頓,覷了覷明姝臉色道:「娘子?」
明姝的步子更快了,李三表哥人有多好,她心裡門兒清。至於那恭親王世子,根本就是個棒槌無賴,想想就討厭。
紫草瞧了瞧明姝綳得有些緊的神色,若有所思。想了會,臉上露出點好奇的笑意來,「娘子,要麼我回去拿些葯來?」
「不用了。」太過於親密不是件好事。
兩人走得飛快,不多時便到了李修文的院子。裡面鬧哄哄的,像是有不少人。
明姝走進去,便瞧見顧華章領著幾個少年郎都在,加上每個人的小廝,可不是鬧哄哄的一院子。明姝躲避不及,只好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才道:「既然有客在此,那我晚些時候再來。」
顧華章正要開口,裡間卻有人道:「是令令兒么?」
明姝便道:「是我,有客人在表哥這兒,那我稍後再來。」
裡間沉默了一瞬間,「好,多謝表妹。」
外面幾個少年郎的目光卻落在明姝身上挪不開,顧華章清咳一聲,那些人才收斂回去。口裡卻道:「我們已經看過李兄了,這就回去。小娘子不必折返,我們這也告辭了。」
口裡這樣說著,當真就辭了行。
幾人離開,顧華章也送客去了。明姝在外間道:「表兄傷得可厲害?」
李修文說了句什麼,明姝沒聽清。想著他既然受了傷,她就進去探望探望。
他的臉色看著還好,只略有蒼白。躺在床上,看到明姝走進來,略有點不好意思地微咳了一聲。吩咐小廝道:「還不快給表姑娘上茶。」頓了頓,「加小半勺蜂蜜。」
明姝就微微笑起來。
李修文移開目光,道:「只是腳崴了一下,修養兩日就好了。」
腳崴了用得著那麼多人來探望?明姝也不戳破,只道:「我那兒有一個極好用的止痛方子,是以前祖母給我用的,晚些我回去叫人抓了葯送來。你叫大夫看看,若是吃得,便吃著,往後我繼續給你抓。」
李修文道:「多謝。」
明姝竟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會,小廝的茶上上來了,明姝垂首喝茶,氣氛才好了些。
「表兄文采出眾,少年才俊。立足京城,原本就容易招人嫉恨,表兄往後還是要小心些的好。」明姝笑了笑,「多謝表兄。」
李修文張了張口,卻又沒說話。
明姝坐在離他不遠處,格子窗照進來毛毛的光彩,使得明姝整個人光彩照人。她微微垂著頭,睫毛長而密,眼眸含蓄而黑,像是一張筆畫似的清簡含蓄。
美則美矣,他卻覺得像是少了什麼似的。
「表妹,你去接我那日穿的衫子顏色正好。如今怎麼凈愛這些素凈沉穩的顏色?」他張口道。
他記得那時候小姑娘穿了件粉色衫子,空蕩蕩的衣衫襯得她小巧可人,有兔子偷蘿蔔的子母扣。被春日裡明媚的陽光照上去,亮得攝人。
明姝笑了笑,道:「今日三姐姐嫁人,我總要襯一襯她。」
其實再怎麼素凈也是別人襯她。
明姝現在已經開始長開了,眉眼和緩內斂中帶靈氣,五官精巧而無媚氣,一眼看去山清水曠,又像是蒙了層煙雨,美得飄渺乾淨。
雖然這樣想著,李修文還是道:「是我疏忽。」
可看著這樣的明姝,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到底少了什麼,他也說不清道不明。
「我那兒有冰鎮著的楊梅、櫻桃、荔枝。全是頂新鮮的,從嶺南運過來,我回去拿些叫丫鬟給表哥送來。」明姝笑著道。
李修文皺了皺眉,道:「父親未曾送這些過來……」
以前李嘉柏時常讓商隊給明姝送各種時鮮水果,還有小玩意,其實一半都是李修文示意的。
明姝道:「是我五哥託人給我買的。」說起顧華禮,明姝也忍不住翹著眉眼笑了笑,「五哥總是愛給我買這些吃的小東西。」
李修文一時沒說話。
「我竟沒想到你這樣愛吃的。」他啞然失笑,他總以為明姝心思靈巧,工詩善文,總會更愛些蹊蹺物件。
明姝也笑起來了,道:「這世上有趣的東西實在多。我雖然喜歡,卻也覺得冷冰冰的,可還是一些吃食最實在,一碗下肚,半天溫飽。」
說起來,她最慘的時候,日日都是吃不飽的。
林家的廚子下人全都整她,吃的全是壞的粗糙的東西。從前在顧家讀的詩啊詞啊,全成了空話。
「你五哥倒是了解你。」李修文笑道。
明姝一愣,也笑起來。某種程度上,顧華禮和她很像,都是心思細膩不敢傍依旁人的人。
「我沒有親兄長,除了祖母,就是五哥最親近了。說起來,我若是有親兄長,也未必有他好。」明姝笑道。
李修文忽然覺得,令令不是缺了什麼。而是性格太過於極端,只對喜歡的人提得起興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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