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六章[06.23]
離開屬於林氏的地界,魏母音抬頭望了一眼天色:「我隨意轉一轉,你們先回殿中去吧。」
「可是殿下……」露白有些許的踟躕。
「無妨。」魏母音稍稍搖頭,「太后還不至於在這壽安宮中就動手。」
無論是非曲直,太后哪怕偽造上十樁八樁的證據,也不可能落別人以話柄。
露白猶豫了一番,再抬頭,魏母音早就走出去了三丈開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多留給她,她心知自家殿下這是鐵了心不肯帶她,乾脆便回了偏殿去,安排著和月白準備晚膳。
魏母音順著地上灑落的桃花瓣走至一處冷落的角房,看著乾乾淨淨,卻堆滿了雜物,想也知道是侍女們的地方,如今,裡面卻站了一個人。
「郭嬤嬤。」魏母音訝異地看著這位端莊肅然的中年女人,兩手隨意在小腹前交握,身板卻挺得直直的,做派與訓導這壽安宮中的侍女時一般無二。
「魏小姐。」開口卻不似從前一般叫她公主殿下。
「我是萬萬沒想到,薛行在宮中的線人竟然是您,竟然是這壽安宮中太后眼前的大紅人。」
這壽安宮內外都靠郭嬤嬤操持,魏母音到往壽安宮的次數也不少,無論如何都沒有認錯人的可能。
「我也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那枚扳指竟然還能派上用場。」
聽到這樣一句,魏母音心頭驀然一跳,若是沒記錯,郭嬤嬤應當是太后直接從林家帶進宮中的,而她對那扳指又是如此熟悉,那豈不是……
「這枚扳指,原是二小姐的。」郭嬤嬤語調不帶起伏地落實了魏母音的想法。
魏母音深吸一口氣:「您是給我娘親的面子?」
「我欠她一個人情,也答應過她要護著你。」
魏母音現在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薛行是如何拿到的這枚扳指,又是怎樣知道郭嬤嬤會欠下她娘親一個人情的。想著曾經從薛家遞出來的東西,先是她爹曾為她雕刻過的簪子,又是娘親的玉扳指。
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薛行叛離舊主。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離開趙郡,獨自去經商?
魏母音深吸了一口氣:「我如今確有一事需勞煩郭嬤嬤。」
當魏母音回到太后划給她的一畝三分地時,恰恰有宮人前來通稟。
眼角眉梢帶著喜色,音調中更是壓都壓不下的笑意:「公主殿下,陛下命奴婢來同傳一聲,皇後娘娘經太醫號脈,確定已懷有龍嗣。」
生動又喜悅的表情映入魏母音一雙眸中,她的心卻一絲一點地沉了下去,指尖不自覺地捏緊。
皇后懷有身孕,父皇終於有了親子,徐慧可以說是穩坐鳳位,她若想將此事揭開,最傷的還是父皇的心。
為什麼?怎麼會這麼巧!
「殿下。」大腦空白之間,是月白的聲音猛然敲響了她。
她定了定心神,眼帘微垂,笑意盈盈道:「這果真是天大的喜事,可惜我竟不能親自去道喜,待過兩日必會備上一份大禮給我們的小殿下。」
語畢,月白捧著一枚荷包上前,強塞進了報喜的宮人手中。
宮人不著痕迹地掂了掂,面上的喜意更加濃郁:「殿下您客氣了,陛下的意思便是給您沾沾喜氣,奴婢將話傳到,這便告退了。」
魏母音連忙遣露白出去將人送一送。
「殿下!」露白剛剛將宮人送走,回來就看到魏母音面色蒼白地癱在貴妃榻上,而月白正為她擦著那豆大的汗珠,不過片刻,衣裳上頭竟然都印出了濕痕。
「您這是怎麼了?」她慌張地尋了些溫水,「我這就去傳太醫。」
「不必。」魏母音無力地搖搖頭,又是苦笑,「我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是了,剛剛下定決心將此事揭開,長痛不如短痛,皇后竟然懷有身孕,莫要說那是父皇的孩子,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母親背上了謀逆大罪,這一生都該如何。
徐慧毒害殷承暉罪有應得,可孩子卻是無辜的,更何況又是父皇的親子,她如何忍心給他當頭棒喝。
她單手扶住額頭,心思煩亂。
「殿下,先用晚膳吧。」露白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家小姐,卻覺得果真還是趙郡好,在趙郡之時便沒有哪一個會讓小姐有這樣的煩憂。
「我只是害怕。」魏母音看著茭白和露白端上來的餐點卻沒什麼胃口。
她害怕她這樣一條路走下去,原本就為數不多的親緣會更加淡薄。爹娘具不在,是父皇義無反顧拉扯她哄著她成人,她如今做下這般的事情,父皇當真日後會對她毫無芥蒂?
魏母音一星半點地都猜不到,只覺得一顆心沉甸甸的贅得她生疼。
馬力眼瞅著祁安公主坐立難安,飯也吃不下,比茭白幾個侍女還要焦急一百倍,不停地看著窗子外面,只想著自己遞出去的飛鴿傳書王爺何時才能看到。
祁安公主但凡有一丁點的閃失,他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更何況這茶不思飯不想的狀態了!
他恨不得自己飛下去給公主殿下寬心,告訴她想做啥放心大膽去做,左右後頭還有他家王爺再兜著!
恰在此時,一道黑色閃電驟然劃破暮色,直直飛向魏母音的窗子,悄無聲息地落在窗沿之上。魏母音眉心微跳,似有所感地看向窗戶,幾乎瞬間就認出這是殷予飼養的蒼鷹。
魏母音微抿唇角,起身向窗子走去。
「殿下!這鷹兇狠的很,切莫讓它傷了你!」露白瞬間驚呼。
「無妨。」魏母音擺手,「這是攝政王送來信兒了。」
她從荷包中掏出幾枚肉粒置於窗檯之上,便見蒼鷹垂頭叼啄起來,隨著修長的脖頸一點一點地延伸,綁在腿上的信筒也在翅膀下露了出來。
魏母音信手取下,一張紙條緩緩在掌心展開。
上面不過丰神俊朗的寥寥四字:「寬心,我在。」
魏母音眨了眨眼睛,字條上的『我』字霎時被暈染開來變得模糊不清,她抬手摸了摸臉頰,才發覺到一片濕意。
「殿下。」茭白幾乎是驚慌失措地給魏母音遞了帕子,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自家小姐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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