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兒個終來到家師父九十大壽之日。

因為直想不出來送特別的，所以所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買滿買足，備妥要給師父送去的賀壽紅禮幾要塞滿整輛馬車，想跟阿爹兩個人就擠下，到了師父那邊把賀禮全卸來，回程馬車空空的，也就好坐了。

結果家馬車才要出發，雍家的大馬車忽然趕了來，也要出城為雲溪老人賀壽，坐在馬車上的雍紹白遂撩開窗帘子對家老爹笑了笑、招招手，家的爹果然立時把棄了，跳下車跳到別人家的馬車上。

「阿妞快過來，這裡又寬又舒服，你來啊。」換成蘇大爹撩開窗帘對閨女兒又笑又招手。

蘇仰嫻從自家馬車的窗子望向大馬車那邊，就見雍大爺有意無意地藏在家阿爹身，定然以為挾了爹就可以「號令」乖乖過去，以往屢試不爽，嘗足甜頭，這次心頭堵著氣，乾脆連爹也不理了，直接吩咐已坐在前頭的川叔趕馬起程。

往城郊十裡外的溪谷村路上，見雍紹白的雙轡馬車明明可以快趕超越，卻乖乖跟在家馬車頭，不知為何，心情突然轉好，抿著唇有些想笑。

抵達溪谷村裡，師父結廬而居的溪澗邊，再過去馬車已不好前進，得靠步行。

大的馬車陸續停下，蘇仰嫻撩起裙擺俐落躍下馬車，回眸欲尋蘇大爹，卻見溪澗邊名男子寬袍闊袖，長身而立，模樣甚為儒雅。

蘇仰嫻發出訝呼，爹也不找了，拔腿就朝儒雅男子沖了去。

撲跳上去抱住對方脖頸，男子哈哈大笑，抱著纖細的在原地繞了兩圈才止勢。男子放下來，確定兩腳穩穩落地才鬆開臂膀，抬手去摸的頭，愛憐之情滿溢。

這方，大馬車上的兩人早已跨下來站在車廂邊。

蘇大爹發現原本路上靜靜聽話、時不時還會搭上兩句的雍紹白，下了馬車突然變得不太對勁兒。

順著對方直視不放的目光看去，看到閨女兒被人抱起來轉圈圈，看到閨女兒被人摸摸頭、摸摸臉，還不忘拍拍肩膀和背心，覺得很正常啊，再正常不過了，遂皺起眉毛關心問，「兄弟你怎啦？牙疼還肚疼？要不要緊啊？咱能幫上你？」

雍紹白搖搖頭，下顎咬得有些生疼。

那姑娘之前不肯過來這裡，寧願跟馬車的賀禮擠成堆，已經夠讓不痛快，眼前竟還上演這幕？

有「清晏館」那些琴棋書畫詩酒花皆通的男子圍在身邊已讓滿心不滋味，非常不能省心，如今竟又多出這個！

喜歡的人不嗎？怎能當著的面去抱其男人！

「那人誰？」又傲又冷的脾性被暗暗磋磨到最，終還問岀口。

蘇大爹抓著亂翹的山羊鬍子，呵呵笑。「那人我家閨女兒的爹啊。」

雍紹白眼角微抽，都要懷疑蘇大爹否發病中。

「兄弟別這瞅我，咱的大實話呀，咱家阿妞不只個爹，有四個呢。」蘇大爹咧嘴笑開開，伸出四根手指頭開始如數家珍。「咱阿妞的親爹、阿爹和老爹，大師哥袁大成大爹，二師哥陸玄華二爹，還有個三師哥……咦？三師哥叫啥呀？唔……啊！啊啊——如放，對，叫韓如放，那三爹！兄弟問那人誰，那人就三爹啊！」雲溪老人所收的三名男弟子，據雍紹白所知，年歲皆在四十五歲上下，大弟子袁大成瞧起來確實接近知天命的年歲，在外走踏的二弟子陸玄華曾在江北和江南的玉市上有過幾面之緣，個形容單薄瘦、腦子卻十分精明的角色，年紀與袁大成差不了多少，但眼前這位帝京流派的三弟子韓如放，高瘦且清曜，怎瞧都不像已過不惑之年的人。

頂多……三十有五。

似聽到有誰在喊自己的名字，韓如放揚首望來。

先笑，低頭不知又跟蘇仰嫻了，就見蘇仰嫻點點頭，把挽住的胳臂，兩人起朝雍家馬車這邊走近。

「爹、爹，您瞧啊，三師哥回來了！」滿心歡喜，蘇仰嫻完全抑不住。

蘇大爹跟著閨女兒起開心，繼續呵呵笑個沒停。

雍紹白對初次會面的韓如放淡淡頷首，對方笑意真誠，拱手回禮——

「這位想必就名震天下、藝驚才絕的江北曇陵源雍家家主，在下韓如放，帝京流派的弟子中行三，今日得遇雍家主，實三生有幸。」

「不敢。」雍紹白亦拱手作禮，目光不自覺朝蘇仰嫻瞥了去，嘴角微乎其微勾，只因韓如放抬臂對拱手，使得那雙過分親密挽著家三師哥胳臂的柔荑，直接被甩了開。

挺好。頗好。甚好。總之，雍大爺有被取悅到了。

而這邊，蘇仰嫻確實留意到雍紹白掃過來的眼神，畢竟沒辦法不去在意。

也不上心境，就傾慕多年，貼身相處明明看盡所有「不堪」的「真面目」，無奈卻墜得更深，所以任何的舉措都能抓緊的注目。

今兒個倔性起，硬沒換搭的馬車，此時來到身邊，都有些不知道該把眸光往哪兒放，好像直勾勾看著不、不看也不。

幸得家三師哥主動攀談，讓多少免去些不自在。

而韓如放即使看岀一點兒什麼，以他絕對護自家小四兒到底的心態，也絕不會讓蘇仰嫻難堪。他一臉溫儒，對著雍紹白徐聲又道——

「雍家主昨兒個讓人先行投拜帖過來，家師已知雍家主今日將訪，遂令在下在此相迎。」

聞言，蘇仰嫻瞠圓麗眸。「三師哥等的……原來不我？」

韓如放朝笑，又探手模摸的頭。「等的也你，畢竟咱家四兒囂張地把人鬥倒，還把人家的家傳寶貝斗到手，欸，你可切事情的開端啊。」無奈嘆息，卻沒有絲不滿或責備，好像還挺得意。

蘇仰嫻愣怔，立時意會過來的雍紹白，冷冷揚唇，想也未想便問——

「可南天宣氏遣人聯繫，狀告到雲溪前輩這裡，想討回公道嗎？」

韓如放挑眉笑了，看向少年便得志受各方追捧的雍家家主時，淡然瞳底多了份佩服。

「公道？」韓如放問，隨即笑笑自答。「我家四兒兩下輕易斗贏宣南琮，帝京流派在自家地盤佔了上風，這就公道。」

「韓爺得很。」原來不僅個護短的，還個得理不饒人的。雍紹白忽覺與這位「三爹」氣息有些相通。

旁的蘇仰嫻怔到最終聽出些端倪，遂緊聲問：「三師哥，師父見過南天宣氏的人了嗎？師父老人家……沒生我的氣吧？」

韓如放嘆了聲，側過頭看著笑道——

「師父不『見過』而正在見啊。南天流派的宣老太爺今早驅車來訪，此時大師哥、二師哥正陪著師父在竹軒內與對方聊，談的自然前陣子你與宣大公子東大街上的那場斗玉，還有那把被當作贏家紅彩的琢玉刀，四兒啊，甭怕，對方要戰就來，咱且張狂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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