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
剛剛從破釜酒吧里出來的斯內普的心情不太好。
原因?
難道還有其他的嗎?詹姆•波特,西里斯•布萊克!啊哈,或者還可以加上詹姆•波特的小鬼,那個和他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的伊爾•波特!那個自大的,狂妄的,自以為是,不知悔改,永遠覺得自己是對的是正確的的混蛋——
……可是莉莉。
黑暗中,斯內普的眼底掠過一絲痛苦。
就算不是自己,為什麼非得是他呢?為什麼非得是詹姆•波特呢?
……莉莉。
不遠處傳來醉漢的嬉鬧聲,幾個人影在巷尾拉拉扯扯。
被打斷思路的斯內普神色更見陰沉,他目不斜視的邁過幾個醉漢,便要往自己家裡走去,卻不防在幾個人拉扯中被撞上了。
「等等,唔,等等……」撞到斯內普的人拉著他的衣角,用含混的聲音小聲說,「教授……」
教授?——會這麼叫他,是巫師?儘管喝了不少的酒,斯內普還是敏感地抓住了年輕人嘴裡漏出來的字眼。他抓住對方的手臂,稍稍把人拉開了一些,卻在看清楚對方的面孔時候覺得心臟漏跳了幾拍。
「喂,你幹什麼呢!」
「這人是早跟我們談好的,錢都拿了!」
旁邊糾纏年輕人的幾人吵吵囔囔起來。
斯內普轉頭看向他們:「談好了?」
有人輕蔑介面:「是啊,談好了——他是那樣的,你不會不明白吧?」
「我當然明白。」斯內普冷淡說道,他放開了青年的手臂,退後一步。失去支撐的青年踉蹌一下,似乎要跌倒在地。
旁邊幾人笑嘻嘻的起鬨,其中一個伸手正要去抓,卻冷不防聽見聲音響起:
「Obliviate(一忘皆空)!」
制服了幾個麻瓜,斯內普收起魔杖,帶著更陰沉的心情準備往回走,但再一次被旁邊那個看起來連路都走不穩的人抓住了。
「教授,教授……」那人小聲地說,連拉著他衣袖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和一個醉漢並不太相襯的舉動。
斯內普心頭動了一下,說不清是厭惡更多一些還是憐惜更多一些。
他看見他抬頭望著他,一雙翠綠色的眸子染了霧似的氤氳著,黑暗中如湖水一樣的清澄……
他抓住了青年的胳膊:
「……跟我回去?」
蜘蛛尾巷並不是一個舒適的住所,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當然,也或許它曾經舒適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它剛剛被買下來,在它的男主人——並不是現在這一位——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孩子會魔法,並和自己妻子十分恩愛的時候。
哈利頭痛得幾乎要呻吟了,他覺得周圍的聲音恍恍惚惚好像隔了一層似的,他看見有一個男人站在他面前,遞給了他什麼東西,還說了一些話……是什麼呢?
他不是在酒吧裡頭嗎?
哈利遲鈍地想著,接過了東西,沖對方傻傻一笑,然後拔開瓶蓋以乾杯的氣勢一口喝乾,再然後——
「噗!——」進入口中的藥劑全部貢獻給地板和地板上杵著的人。
斯內普的臉全黑了。他模糊的咒了一聲,扭曲唇角譏諷道:「我想這位先生——您,已經清醒得足夠不用藥劑了。那麼希望您能在十五分鐘之內離去,並且清理好這裡。我想這並不是什麼問題吧?巫師先生。」
可惜沙發上的人顯得完全沒聽懂,他居然又開始小聲叫他了,並且——並且還用那一雙帶著薄霧的綠色眼睛直直望著他!
那一雙跟莉莉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
哈利覺得自己又看見了斯內普教授。是錯覺嗎?或者夢境?好吧,都可以,沒有關係。
「教授,教授……」他小聲的,「很抱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沒有想過會那樣……」
「我很抱歉,很抱歉,對不起,真的……」
「對不起……」
這個巨怪在說什麼?
斯內普皺著眉,一開始還分辨幾句,在發現對方只是重複著說什麼『不知道』、『對不起』之後,就懶得再花心思注意,只皺眉看著對方的臉:
一頭黑髮微微翹著,不像莉莉,但好歹也不太像詹姆;線條柔和的面孔讓青年顯得瘦削清秀,跟莉莉一樣,當然,還有那樣的眼睛……
斯內普站著怔了一會,然後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對方臉上逡巡著,從額頭開始,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有一點點泛白的,一張一合的嘴唇。
斯內普忽然抬手壓住青年的腦袋,傾身狠狠吻下去,用牙齒研磨唇瓣,用舌頭翻攪口腔——無關情感,純粹發泄。
青年站住,一動不動。
片刻,斯內普拉開兩人距離,他口吻冷淡:「我假設你不至於醉得不省人事,那麼,如果不願意,就乾脆點用語言——或者行動表示。」
你才醉得不省人事!哈利•醉貓•救世主憤怒的在心裡頭揮舞著小拳頭。不過,除了這個,斯內普教授還說了什麼?嗯,什麼不願意來著……?
腦袋成了一團漿糊的救世主想了一會沒想明白,就乾脆的放棄了,他嘟囔著:「好吧,隨便,沒關係,我的意思是,我願意……」
斯內普的瞳孔已變得如隧道一般幽深。他不再猶豫,拉著青年再次深深吻了下去,因而也錯過了那句隨之漏出來的嘟囔:
「你知道,我拒絕不了你的,教授……」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而然。
兩人糾纏著從客廳來到了二樓的房間,然後交疊著雙雙倒在床上。
當男人開始抱住他的時候,哈利•醉貓傻笑。
當男人開始脫他衣服的時候,哈利•醉貓繼續傻笑。
當男人開始親吻撫摸他的時候,哈利•醉貓漸漸茫然。
當男人分開他的雙腿的時候,哈利•醉貓微微清醒。
當劇痛從身下傳來的時候,哈利•醉貓……
哈利一下子全醒了。
他呆若木雞。
有燥熱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流轉。
哈利背靠在床上,雙腿張開到極致,以一種彷彿全然沒有防備的姿態接納另一個人的進入。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冰涼的空氣灌滿胸腔,但直到胸腔漲痛都無法讓滾燙的身體稍稍冷卻;肩胛骨磕在床板上,一下下被頂得生疼,還有一些麻木,當然,這些——甚至是身下的——都比不上從他腦海里鑽出來的突突的疼痛。
那樣屬於醉酒的以及震驚甚或恐懼所延伸出來的,直將心臟拽緊,叫人幾乎無法呼吸的疼痛。
他現在在哪裡?
他在做什麼?
他和他,和西弗勒斯•斯內普……
哈利搖了搖頭,再搖了搖頭,閉起眼,再閉起眼,試圖將自己從這個荒誕而——可怕——的夢境中拉拔|出來。
可惜徒勞無用。
他清醒的感覺到身體撕裂的鈍痛,清醒的感覺到肌膚被冰涼雙手撫過的顫慄,甚至能清醒感覺到有細微的氣流噴洒在自己的臉頰脖頸之間——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呼吸。
他在和另一個人以最親密的姿態糾纏著。
和西弗勒斯•斯內普。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渡過這個晚上的。
他沒有反抗,事實上,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反抗——想想吧,當初那個一見到他就跟見到鼻涕蟲一樣的,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對他進行嘲諷和扣分的男人,他一直以為他憎恨他——
是的,當然,顯而易見的,他憎恨他,就算最後是那個樣子,他也是在憎恨他的——如果將兩個人對換,當他站在斯內普的角度上,哈利確信,自己也會憎恨那個小鬼的——他帶走了他的陽光,和他的仇人一個模樣,而自己還不得不盡自己所能的保護他,保護一個大概永遠都不知感恩的小鬼……
在心底盡情地抨擊著從前的自己,哈利覺得眼下的恐慌和難受漸漸離他遠處。當然啦,相較於之前那些事情,現在的事情,最多算是一場醉酒後的小意外,人生道上的小石子,並沒有——沒有任何——值得念念不忘牽腸掛肚的意義。
哈利已經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斯內普的對話:
『我假設你不至於醉得不省人事,那麼,如果不願意,就乾脆點用語言——或者行動表示。』
『好吧,隨便,沒關係,我的意思是,我願意……』
看吧,就是這樣。救世主這麼對自己說道:
只是一個小意外。
只是一點小誤會。
他告誡自己,然後終於做出了今天晚上一個正確的——唯一正確的——決定。
他給身旁熟睡著的人加了一個小小的昏睡咒,然後摸索著站起身(其間差點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揀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上身,最後,在增齡劑的藥效消褪之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蜘蛛尾巷。
這時候已經是午夜了。
哈利拖著有些遲鈍的身體回到禁閉室,忍著難受給自己施了幾個清理一新,就筋疲力盡的倒在床上——床上的被子對現在的他來說有點兒小,不過沒有關係,增齡劑的藥效很快就要消失了。
哈利將臉埋入枕頭,很快就昏昏沉沉的陷入黑暗。
不知是過了多久,當月亮的光輝亦遺忘了這小小的一角時候,細弱的嗓音驚動沉寂,模糊不定,如同最渺遠的呢喃:
「Dad、Mum……」
「雷文斯!」清晨開始於禁閉室的鐵門被打開的哐當聲中。
哈利自夢中驚醒,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聽見有女音不太耐煩的說:「夫人讓你馬上到她的辦公室去。」然後嘟嘟喃喃的抱怨著天氣的寒冷離去了。
天氣確實很冷。被從門口灌進來的冷風吹得打了第三個噴嚏的哈利暗自想著,跳下床關了房門,飛快的洗臉換衣服之後,就來到克麗瑞夫人——這家孤兒院的管理者——的辦公室。
克麗瑞夫人五十來歲了,銀髮梳得一絲不苟,經常笑眯眯的,十分慈祥。
見哈利進來,她招招手:「哈利,過來坐,這位是德爾先生,關於你上次說的希望能獲得一份工作鍛煉自己的事情,德爾先生願意幫助你,給你一份送早報的工作。」
「謝謝德爾先生。」哈利中規中距的向對面三四十歲的褐發中年人道謝。
德爾先生先點了點頭,然後皺起眉來:「我記得夫人你跟我說過,做這個要求的是一個健康有活力的孩子。」他頓了一下,「這個孩子看起來——怎麼像是在發燒?也有點虛弱。」
克麗瑞夫人一怔:「哈利,你不舒服嗎?」
「不。」哈利現在才發現自己確實有一點頭暈,「我很好,可能剛剛被冷風吹了吧,夫人。」隨後又轉向德爾先生,「先生,我確信我能做好這一份工作。」
德爾先生把目光移向克麗瑞夫人。
克麗瑞夫人微笑著點頭:「這個孩子雖然偶爾會犯錯——這是無可避免的——但一向比較穩重。」
德爾先生有些勉為其難:「那麼好吧,小先生,我待會給你的報紙是免費的,但我的董事希望它們能夠最大限度的被傳閱,所以,我希望你去敲響我待會給你的街區裡頭每一戶的房門——嗯,我看看範圍……」
他從口袋掏出了一張紙:「結束是在女貞路,開始是……嗯,沒錯,開始是在蜘蛛尾巷!」
「蜘蛛?——」哈利幾乎脫口而出。
「蜘蛛尾巷。」德爾看著哈利,「有問題嗎?」
「雷文斯?」克麗瑞夫人配合地稍稍皺起眉頭來。
「當然……」哈利嘴巴張合了一下,「——當然,沒有問題。」他乾巴巴的,「沒有任何問題,先生。」